师仰光在经过一个实验室时突然停下了脚步。
    守在他身后的两个研究人员以及荷枪实弹的特保都不约而同地下意识屏住了呼吸,其中一个年长些的研究人员小心翼翼地开口询问道:“怎么了?”
    师仰光看向不远处紧闭的那扇门,适才脸颊划破的伤口已近愈合,可那股浓郁的血腥味却仿佛还萦绕在他冰冷的眉目间,弥漫在空气里,令人有种后背发凉的恐惧。
    他没有回话,径直抬脚走了过去。
    “砰”一声巨响,结实厚重的铁门在他脚下纸糊一般脆弱地整个飞了出去,砸断了手术台前男人正欲抽血的动作。
    “你他妈……”骂人的话在转头看清来人的瞬间被干脆利落地扼在了喉咙里,男人瞳孔震颤着看着缓步走到跟前的精致少年,嘴角的肌肉因为恐惧艰难地扯动了几下,挤出个难看的假笑来,“师少爷,你怎么有空来我这儿?”
    少年金棕色的眼睛扫过他面上僵硬的笑容,视线落向小小的手术台上呈大字型被绑住四肢、此刻还在昏睡中的兔子。
    他伸手,在男人敢怒不敢言的注视下,轻松扯断了兔子四肢上的拘束,提着兔子的后颈凑到鼻尖轻轻嗅了嗅。
    有一股很淡很淡的,让他觉得十分熟悉的气味。
    “师少爷!”眼见着少年提着兔子就要离开,男人略有些不甘心地开口,“师少爷,这可不是一般的兔子,他……啊!”
    惨叫声伴着实验室内器具一路被撞倒砸坏的声音响起,一地狼藉里,被少年那轻飘飘一脚踹得倒飞七八米的男人只觉得自己五脏六腑都要移位了。
    他狗一样喘息着,满眼惊恐地看着走近的少年,手脚并用地倒爬着,想躲去更安全的地方,可踩在他肩膀上的那只脚仿佛有千斤重,骨头的碎裂声被他的惨叫声淹没,他像是一只毫无还手之力的臭虫,就这么含着满嘴的血沫子求饶般看着蹲下身来的少年。
    那双金棕色的漂亮眼睛没有丝毫情绪地看着他,朝他晃了晃手里提着的兔子:“我要了。”
    肩膀碎裂的骨头仿佛要在他脚下被磨成齑粉,极度的疼痛和恐惧让男人涕泗横流,听到这叁个字哪里还敢再说一个“不”字,连连点头如捣蒜,含糊不清地应和着:“您的……是您的……”
    师仰光提着那只兔子离开了,门口安静等待着他的众人很快跟上,没人敢为那个重伤的研究员说一个字,沉默得可怕。
    年长些的研究员走前还十分不赞同地看了一眼这个不知死活的同事,心里想的是:所里用来解锁师仰光基因上限的实验品,哪个不比这只兔子厉害?犯得着为这区区一只兔子惹这尊大佛生气?追根究底还是不知者无畏啊……
    但凡亲眼见过那些血腥残酷的实验现场,就该和他们一样发自内心地理解为什么这么多的非人类里,唯有这头小狮子可以被毕恭毕敬地称呼一声“少爷”,享受一切特殊待遇。
    师仰光低头看了看手里的兔子,在确认了那丝气味并不属于他后,果断将兔子扔给了身后的研究员:“别再让我在这里见到一只兔子。”
    年长的研究员手忙脚乱地接过兔子,呆愣愣地盯着面前已经被关上的房门,思考着将实验兔全部换成实验鼠的可行性。
    涂衔宇在醒来后被告知自己以后不用再去实验室接受抽血时默默松了口气,可看到父亲那双满是责备的眼睛时又忍不住攥紧了身下的床单。
    “这么好的机会怎么就是把握不住呢!”男人恨铁不成钢地重重叹了口气,“我本来还指望着你的血能多少有点研究价值的……”
    后面的话已经没必要再去听了。
    机会,价值……他已经记不清搬来的这几天里他已经从他口中听到多少次这种话了。
    明知道这处别墅群里没几个真心把他们这外来的一家当朋友,却还是腆着脸上门拜访讨好,打点人情。
    明知道那个研究所里的人类打着“研究”的旗号实际只是想通过他们这些非人类的血液样本来探寻他们非人类的力量来源,完全拿他们当小白鼠对待,却还是在献完自己的血后又果断把他推了出去。
    一次取血不够,还要第二次。人形取血怕影响研究结果,强制性给他注射了麻醉剂和松弛剂看着他完全兽化后再绑着他取血……
    耳边絮絮叨叨的埋怨声终于结束了,房门被不满地重重带上,他松开手里皱巴巴的床单,右手摸上了左手臂弯,空茫茫一片的眼睛里终于凝聚起水色的光亮,委屈与恐惧的眼泪顺着眼尾无声地淌进了头发里。
    “姐姐……”
    沉汨毫不意外地在宴会上见到了林琅。
    一个和她印象中完全不同的林琅。
    挺拔如松的少年气质干净,与人交谈时永远保持着得体和煦的微笑,完美得,就好像林老爷子身后带着的假人。
    此时此刻将自己装在林老爷子预期的模板里,尽心尽力成长为一众同龄人中标杆般存在的,少年林琅。
    沉汨正遥遥看着人群中那个仪表姿态都鹤立鸡群的少年走神,就感觉袖子被人轻轻拉了拉,低头看进一双黑葡萄似的眼睛里,又是熟悉的委屈神情。
    “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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