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在峤中正门摆停,时聆回神,透过车窗瞧见扣着棒球帽蹲在树下摆弄手机的张觉。
    周十五放心不下:“要不我一路跟着你们得了。”
    “我们当中有女生的,别给她造成心理负担。”时聆解开安全带,“我有事就打给你。”
    周十五颔首算作默认,时聆下车时摸出手机看了看,商行箴还没回他消息。
    往常这种情况也不是没出现过,但前提是商行箴身在本地,时聆压下心里的怪异感,走到张觉跟前一把摘掉了他的帽子。
    “我靠,”张觉抬起头,“就知道是你。”
    “换夏揽直接趴你背上去。”时聆将张觉的帽子兜到自己脑袋上,撸了把张觉的寸头,“怎么铲得跟颗卤蛋似的?”
    “快军训了嘛,凉快。”张觉站起来,习惯性挎上时聆的脖子,嘴角挂上坏笑,“时聆儿,你不是说你叔叔在部队呆过嘛,让他提前带你训一下。”
    时聆回呛:“我看你需要提前练练俯卧撑,省得到时犯困被罚撑不起来趴地上去,将优先择偶权断送在自己手里。”
    放假后十天半个月才见一面,两人一递一句歇不下嘴,买完奶茶回来还没见着夏揽和陈敢心的人影,倒是刚才站的位置多了辆银灰色轿车。
    品牌有别,但时聆不免谨慎,车子“叭叭”响了两声,他下意识退后半步。
    下一瞬主驾的车窗降了下来,夏揽挥挥手:“想不到吧!”
    “你小子。”张觉拉开后排的门钻进去,揪着前领抖了抖风,“什么时候买的车子?”
    “我爸的车,虽然我才拿证一星期,但我相信你们仨把性命交我手里,就像把作业交我手里一样放心。”连任六年学委的夏揽说完,发现外面还杵着个不放心的,“时聆儿,上来啊。”
    四顾长街,流动的同色系车子数不胜数,时聆收回目光,钻进车厢将奶茶分发下去:“上哪去吃?”
    通常四个人约出来,午饭都在峤中附近的餐馆解决,今天夏揽开了车,路途便利,于是放肆去了稍远的旧城区,吃拉面馆斜对面的砂锅饭店。
    临窗的座位能觑见隔街拉面馆的窗台上趴着那只螺旋尾巴的狗,时聆连同店面拍下来传给商行箴。
    张觉凑过来,嘴痒念出聊天界面上的备注和emoji:“叔叔,可怜巴巴,啧啧。”
    时聆摁熄屏幕:“你舌头抽搐?”
    “聆儿,不是我说你。”张觉虽为四人当中最当之无愧的单身人士,却苦口婆心地传授自认为的恋爱真理,“你看看你给他发那么多条,他搭理你了吗?叔叔这种成功人士最不喜欢被人黏得太紧,你要张弛有度,给他适当的空间,他才更加稀罕你。”
    时聆道:“我觉得你说的有道理,就派你替我跟他谈个两三天,看他喜欢黏得太紧的还是张弛有度的。”
    张觉不忘当初的厨房惊魂,夺回自己的棒球帽扣上,受不了了:“你脑子抽搐?”
    对面夏揽和陈敢心凑在一起勾好菜,招手喊服务生过来下单,听见了一耳朵:“谁脑子抽搐?”
    “听错了吧,我说老子收入,等将来老子收入月万,必请在座各位吃上五星级。”张觉举起奶茶,“送君千里,终须一别,揽子,敢心,我和聆儿敬你们!”
    陈敢心说:“才刚聚上呢,下周五再别!”
    说归说,今天估计是开学前的最后一聚,四杯奶茶在桌上相碰,恍惚比酒杯轻碰更响亮。
    印象中这即将是他们分别得最远最久的一次,夏揽虽继续与陈敢心比目连枝,但也舍不下这边的哥们,黄昏散场坚持要把几人都送到家。
    按路线先经过赋月山庄,路上时聆给周十五发消息,让他不用来接。
    张觉占着后座一侧,以为他又在跟商行箴汇报行程,抖着腿不时撞一下时聆的膝盖:“时聆儿,你别不听劝。”
    这时手机振动两下,一声来自周十五的回应,一声来自商行箴的消息。
    时聆忙切到另一个聊天界面,商行箴回复得并不敷衍:乖,刚着陆,七点半回到家,给宝宝带了礼物。
    做爱时商行箴常在他耳根啄下这个称呼,但时聆想象不出对方在人来人往中看似正颜厉色实则目露温柔地敲下这两个字,打算下次跟着商行箴去会议室,在中场讨论环节让他复刻一次。
    天边泛起金红,车子泊在赋月山庄门外的道边,夏揽扭过头:“聆儿,代我向叔叔问好,有空了我还过来蹭他的车头拍照。”
    陈敢心也依依不舍:“时聆,代我向叔叔问好,有空了我还过来抱他的花回家。”
    张觉搜刮告别语,但实在不惦记商行箴的什么,于是自作聪明:“聆儿,去年的生日礼物你若是喜欢,今年我依然送你。”
    嘭,时聆甩上了车门。
    目送一抹银灰调头融入暮色中,时聆站得脚心微麻,回身正要往前走,抬眼刹那陡然撞见不知何时停在几米开外的同色轿车。
    主驾车门一开,一只蹭了灰的皮鞋踩实地面,齐文朗的露面印证了商行箴连日来的猜度和顾虑。
    眼下方位正好是上次时聆把齐文朗撂倒的那一处,咖啡渍早在几场夏雨中冲刷得一干二净,时聆同样不愿自己和齐家的人再横生多余瓜葛,撇过眼拾步朝赋月山庄门口的方向走去。
    身后脚步急急,手腕一紧,时聆骇然转身,齐文朗却“咚”的一下跪在他面前,眼中再无曾经面对他时的轻蔑。
    从小到大,时聆与齐文朗对视总要抬起目光,这次他成为了俯视的那一方。
    时聆抽回手:“你有病?”
    这些天齐文朗度过了人生中最暗无天日的一段日子。
    房产被拍卖、家门被淋红油、公司大楼的玻璃门被砸得粉碎,连特地停在临街的车子也被恶意砸毁。
    齐文朗的二叔被囚禁毒打,许屏受到了人身威胁,报了警却没等来后续,齐文朗四处躲避追踪,深夜惶惶无法安眠。
    收钱的屠夫听不进哀求,齐文朗只能丢弃颜面求一个当年最看不起的人,脏话不敢蹦,语气不敢傲:“时聆,程信那帮人真不能这样下去了,你帮帮我,帮我求商董让程慕朝空半小时出来跟我谈几句行吗?”
    时聆捂住别在包上的狮头胸针:“他从来不会让我求他任何事。”
    齐文朗忙改口:“我求,是我求他!”
    “行啊,商董贵人事忙,求他不付出点代价怎么算有诚意?”时聆不着痕迹地摘下胸针。
    在齐文朗茫然回想手中还握有什么有价值的东西时,时聆猛然碾住他按在地面的左掌,眸中凶光闪动,手起手落,狮眼的红碧玺在指缝间恰如落日余晖。
    齐文朗厉声惨叫,时聆一步退后,冷眼看向针尖在对方小臂划出来的深深一道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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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8章 还没吃饱
    晚上七点刚过一刻,门厅响起动静,时聆抓着把梯牧草回头,从白屏风镂空的花纹间窥探出商行箴的轮廓。
    钥匙放进金属小盘碰撞出脆响,时聆被杨纳瑞舔了下指头,他搁下干草,连串的铃铛响动晃过半个客厅,直到商行箴跟前才止住。
    不必等商行箴说一句准许口令般的“过来”,时聆就勾住他的领带结,食指轻轻一挑,为商行箴松了领带。
    一方做了行动上的主动,另一方就率先用言语表达牵挂,商行箴说:“比预估时间早了十五分钟,还以为会撞破你在露台上眼巴巴等我。”
    时聆抽走领带扔到一边:“别自作多情,不知道谁今天中午不搭理人。”
    出差的这几天商行箴会固定在中午饭点打来电话,时聆承认自己黏得紧,但商行箴分明也离不开,所以时聆才当张觉那番主观言论是风吹马耳。
    “那边下雨,我谈完事情立马去赶路了,没顾得上回复。”商行箴隔着睡衣绵软的质地从时聆的尾椎处往下探,“要不要礼物?”
    时聆点点头,在商行箴俯首抵上他脑门时,他仰脸接住对方压下来的吻。
    商行箴身上似乎有雨水的味道,当时聆攀上他的双肩,像能触摸到满掌湿意,但都不及唇舌间碾磨出的情色味道。
    在一楼不能太放肆,商行箴克制着来势汹汹的欲望,将时聆松开一点,旋身把人压到玄关柜上。
    他拈起金属小盘里的狮头胸针:“这个之前不是一直别在包上,不喜欢了?”
    时聆垂眼看着,并不触碰:“叔叔,晚点儿再跟你说。”
    商行箴隐约觉察出发生了什么,鉴于这枚狮头玩忽职守过一次,他第一反应抓起时聆的左臂翻过来看,那道在变名酒吧划出来的刀疤已经看不出痕迹。
    他搁下胸针,又去撩时聆的衣摆,还试图拽下时聆的裤腰检查,被时聆急急拦下。
    别墅除了孟管家还有保姆,时聆推了把商行箴:“洗澡才让看。”
    能亲能抱能撩拨,商行箴估计时聆身体没出问题,他理好时聆的衣服:“吃饭没有?”
    时聆道:“没有。”
    商行箴又问:“特意等我?”
    时聆推卸责任:“是饭还没好。”
    饭也没能好好吃,时聆安分守己好些天,一到商行箴面前就收敛起文静模样,餐桌下将脚掌搭在商行箴膝上,要不是餐桌太宽,还能试探着够远点。
    商行箴吃饭快,没几下就撂下碗筷,绕过桌子擒住想逃离餐厅的人,以最熟练的姿势抱起时聆往楼上走。
    拖鞋不知掉到了那处,时聆的腿在商行箴的身侧晃:“我还没吃饱。”
    “等下喂你。”商行箴没进自己房间,也没去时聆那屋,穿过整条走廊拐进西侧的起居室,扬手只开了圈昏黄的小灯。
    与窗户相邻的那面墙多了块全身镜,商行箴将时聆囚到了窗台前。
    黑色半透的大蝴蝶结设计在后面,一扯就松了。
    衣物如何被一一剥落都在镜中清晰可见,白皙的肤色如何覆上淡红的掌印也无法忽视,商行箴低头在时聆后颈啄了下,下巴搭在时聆肩上,左臂箍住时聆的腰身:“自己扩过了?”
    时聆在门厅嘴硬,现下拧过脸贴着商行箴的嘴角乖乖承认:“嗯,想叔叔。”
    短促的尾音被轻哼湮灭,分开近四个日夜,时聆体感商行箴的劲儿,心知只有自己最了解,比起张弛有度,商行箴果然还是最喜欢黏得紧的。
    盛在远处河面的最后几缕橘红褪色成暗蓝,降临的夜色引诱出乱缠的喘息与难掩的叫唤,时聆快要扒不住窗台,手肘一滑,不慎碰上了球形烟灰缸。
    金属物体摔上地面发出清脆的响声,比摇动的铃铛更有震慑力,时聆吓得全身一颤,商行箴随之绷紧了肌群。
    晚风微凉,商行箴踩着遍地衣物,把时聆抱离窗边到床畔放下,缓过劲儿后再次覆上。
    时聆陷在床褥中,抱着自己的腿弯问:“你是不是就图这个屋里没备套子?”
    “还真不是。”商行箴让时聆的腿架到自己肩上,双手就只能与他十指扣合,“在外地奔波的时候,闲下来时我偶尔想起你去年冬天跟我闹过一阵子别扭,挺担心我晚回家一秒钟,你又跟我生闷气。”
    小铃铛摇晃不止,时聆为自己辩解:“我没那么情绪化,况且这跟房间有什么关系?”
    商行箴倾身亲了下时聆的耳垂:“怕你又跑那么远去练琴,我在窗前听得不真切,也不好受。”
    时聆完全被折成两半,也不知道谁更不好受:“不是给你录了那么多吗?”
    “是啊,”商行箴轻笑,“什么时候有机会让我听听第二十四首?”
    床被让俩人弄了个一塌糊涂,这个房间没开空调,时聆汗津津地窝在商行箴怀里,抱怨等下还要再洗一次。
    被商行箴一路携带的雨水味儿散尽了,时聆轻蹭他的肩窝,只辨别得出久违的高定私藏阿拉伯玫瑰。
    商行箴托住时聆的下巴,指腹搓了搓他的嘴唇:“说说,怎么不喜欢狮子了?”
    时聆搭在腹部的右手虚握了下,似仍能感受到紧攥胸针时狮头的轮廓扎在指掌上的微痛。
    欢愉过后,黄昏发生的事说出口才不那么沉重,时聆攥住商行箴的指头,企图忘却自己拿胸针作为武器时的心肠冷硬:“今天齐文朗又蹲赋月山庄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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