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面乌苏沫的叫声越来越远,慕容拓已牵着桑玥的小手走上了台阶,不用想也知道二人的结局是什么,那热气腾腾的飘雪的食物一刻不停地换,让人眼馋却又够不着,出于原始本能他们可能会吃了对方。苍鹤并非没有弱点,只是寻常人探不出,乌苏沫却能,大抵你吃我一条胳膊,我咬你一只耳朵,直到最后,吃进肚子里的也不知道是对方的肉还是自己的。
    果不其然,就在桑玥和慕容拓即将跨出大门之际,身后传来了苍鹤的痛呼,二人齐齐回头,只见乌苏沫两指微弓,擒着两颗琥珀色的眼珠子,不假思索地摔在地上,用镶金步履碾得粉碎。
    眼睛,原来眼睛才是苍鹤的弱点。
    “你赌赢了。”慕容拓浅笑着道。
    桑玥不语,是啊,苍鹤本无心吃掉乌苏沫,乌苏沫却害怕苍鹤会如此,于是先下手为强,殊不知,他们二人若联起手来,逃脱区区一个地牢又有何难?
    这就是人心,充满了惶恐和不安。一如冷香凝对云傲痛下毒手,或许正是因为她觉着云傲一定会杀了荀义朗。
    云傲在中毒之前真的会杀掉荀义朗吗?桑玥不知道,她只觉得这个帝王有许多值得她深究的特质,她会用余生细细地缅怀他、分析他、学习他。
    月牙儿爬出了云层,洒下点点凉薄清辉,照着桑玥削瘦的、苍白的脸,也照着她痛苦的、失落的心。东宫的一草一木皆是云傲亲自监督人栽种的,她似乎能看见云傲站在阳光下,指着宫人,大声呵斥:“敢碰坏一片叶子,朕就砍了你们的脑袋!西府海棠再往东挪一点儿,对,对!就那儿……”那些宫人自然是战战兢兢地埋头做事,多福海是个人精,定奉上一壶清茶,笑着道:“皇上,太女殿下看了肯定会高兴的,这都是她在南越所喜的品种,她呀,能明白皇上您的心。”他大抵会心里偷笑,面上却严肃,“那你说,她会喜朕一点,还是喜欢慕容拓多一点?”
    ……
    “我连一句感激的话都没来得及说,我很喜欢东宫,比棠梨院、比暖心阁更喜欢,我住进来的第一天就真的觉得自己回家了……”
    “从你一回南越就开始帮着他分忧朝堂,你的每一个手笔他了如指掌,你做了既不说、也不承认,跟他实在太像了,他看你就像看着年轻时候的自己,所以,他明白你的心,你不用说他也知道你对他的情意。”慕容拓擢住她纤弱的双肩,探出修长的手指,轻抹去她眼角晶莹的泪花,两天之内,先后失去了林妙芝和云傲,她哪怕活了两辈子大抵也不曾经历过这般锥心刺骨的痛楚,她对敌人有多狠毒,对亲人就有多在乎,她宁愿今晚被匕首戳伤的是她自己也不希望云傲血流成河。这个时候,任何安慰之词都显得那么苍白无力,他所能做的,只是静静地陪在她身边,让她知道这世上真的有一个人从来不曾伤害过她、背叛过她。
    桑玥抱紧了慕容拓,这一刻,她孤单得仿佛只剩下他了,她不再故作坚强,而是仰起头,眸子里盈盈波光流转,在他乌黑清亮的瞳仁里捕捉到了自己惶恐不安的模样:“你会不会离开我?”
    几年前,楚婳过世时,他曾问了她同样的问题,她说不会,结果当晚她便追着裴浩然远离了南越,尽管她情非得已,但他还是被狠狠地伤了一把。他爱她,胜过爱惜自己的生命,所以,他哪怕讨厌极了云傲也劝她不要去恨,他不愿她经历他受过的痛。他摇摇头,也抱紧了她:“不会,真的不会离开你,我舍不得。舍不得你,也舍不得我们的孩子,我不要她一出世就不知道父亲是谁,也不要她一生为了活命苦苦挣扎,我甚至不期望她如你这般聪颖,只愿她平安喜乐,哪怕在我的庇佑下尽情轻狂,不计后果。”
    桑玥心头的一处柔软被触动,她离开他的怀抱,拿出帕子擦了他鬓角的灰尘和脖子上一处不显眼的血渍,又系好了一颗快要滑出的盘扣:“父皇说的没错,你是一个好丈夫,也会是一个好父亲,我们两个此生的遗憾,莫再给孩子。”
    慕容拓吻了吻她冰凉的额头,他已成长,按照她无形中规划的方式一点一点地成长,她给了他妻子的情爱,也给了他母亲的关怀,今后,他会予她丈夫的疼惜,也会予她慈父的宠溺。
    十指相扣,这个动作他们做了无数次,即便圆房的那一次也没此时这般契合,他们真的觉得自己是对方的全世界了。
    多福海迎了上来:“殿下,何时发丧?”
    桑玥按了按眉心:“明日吧,今晚我好生陪陪父皇。”她有许多许多话想说给他听。
    “是!”
    “玥儿。”
    桑玥和慕容拓循声侧目,在假山前、榕树下的秋千架旁看到了孱弱无力的冷香凝,她已知晓了摘星楼的事发经过,也从多福海口中得知了云傲的成全,痛失胎儿的她身心饱受重创,一张脸灰蒙蒙的,仿若有乌云笼罩,就连一直灿若星河的眸子都失了最初的色彩。
    慕容拓轻声道:“我先去陪父皇,你随后再来。”
    改了口,心里已认定了他这个岳父。
    桑玥点点头,慕容拓再次亲了亲她的额头才带着多福海往华清宫的方向走去。
    冷香凝忍住浑身的虚弱,走到桑玥的面前,看到女儿清冷的眸子里水光闪耀,她便了然了女儿心里的痛楚。
    “他是我父亲。”这是桑玥说的第一句话。
    “纵他真的千般错、万般过,没他,这世上绝对没我。人非圣贤,孰能无过?何况,他的错里还夹杂了那么多情非得已。”
    冷香凝按住胸口:“玥儿,我……”
    桑玥抬手,示意她住口,随即,漠然道:“你不用解释,解释再多他也活不过来了。当初,我和他之间那么多误会,但我为什么从不对他下手?因为不论他怎么对我,他是我父亲!”
    “你恨我,对不对?”她也不想这样的,当护甲划破云傲的肌肤时,她的心……也很难受……
    桑玥摇头,月光清清浅浅,她的语气也清清浅浅:“他临终前的最后一句话便是叫我不要恨,尽管没说完,但我知道他定是让我不要恨你。自南越初见,三年来,我似乎特别叛逆,对他也爱理不理,时常气得他头痛难忍。现在,我突然很想做一回乖女儿,听他一回话,受他一句教,他让我别恨,我便不恨。”
    她万万没想到,黄昏时分在父亲的怀里甜甜地进入梦乡,是第一次,亦是最后一次。
    冷香凝的心底五味杂陈,她难过地上前一步,握住了女儿冰凉的手,像以往任何一次那样,但又似乎不太一样,女儿温婉地笑着,本就成熟懂事的她,笑容简直无懈可击,但不知为何,她隐约觉得女儿温婉的笑意里染了一丝饱经岁月蹉跎的苍凉。她满腹千言万语,奈何喉头仿佛堵了块巨石,一个字也蹦不出。
    桑玥仰头,任苦涩流进灵魂深处,尔后放空了目光,视线如梭,直击暗夜的黑,但没有焦点,她徐徐一叹,道:“他希望你幸福,希望我继续孝敬你,他有能力时,会不惜一切代价地拥有你,一旦生命走向终结,他却能立即放下内心所有的嫉恨选择成全,你们都说我果决,但和他相比,我差了何止一星半点?你走吧,跟荀义朗和和美美地过日子,你没资格浪费他赐予你的幸福。”
    “玥儿,那你……”
    “我守护了你好几年,够了,现在你有了皈依,不再需要我。余下的岁月我会踩着他的步伐,守住云家的基业,统领他用血汗励精图治的江山。”桑玥淡淡说完,冷香凝已泪流满面,眸中难掩自责和愧疚,桑玥又道:“他不是个贪图美色之人,和你两年的夫妻生活是他这辈子最愉悦的时光,你真心付出过,也真心爱过,所以能在失魂草的作用下记住他。我有时候会想,你当初到底对他好到了什么程度才令他一辈子都忘不了你?而那两年的温情,究竟是他孤单的枷锁还是陪他熬过漫漫长夜和血雨腥风的动力?”
    冷香凝捂住脸,痛哭流涕:“玥儿,别说了……别说了……”
    “至于荀义朗,他在得不到你回应的情况下毫不犹豫地为了你终身不娶,并倾尽全力为你、为我保驾护航,没有他,我们或许死了好几回了,这份深情,你也不好辜负。我父皇爱的人都得到了幸福,所以,他没有遗憾。你走吧,你过得好,才不枉费他的一番成全。”
    语毕,不管冷香凝崩溃成了什么样子,桑玥漠然地和她擦肩而过,缓步走向了华清宫的方向,只余冷香凝一人哭得声嘶力竭。荀义朗自暗夜中走出,忍住浑身的疼痛,将冷香凝拥入怀中,隐忍着道:“一切因我而起,自责留给我背负,你单纯地活着就好,不论是他还是我,都希望你幸福快乐。”
    ……
    飞霞殿走水,赫连颖被安置在了姚贤妃的寝宫,由姚贤妃亲自照料,慕容锦则送受了惊吓的冷芷珺回府。
    冷芷珺的手背被火星子灼破了,从小到大她不曾经历过这般危险的场景,她有种劫后余生的庆幸,她定定地看着眼前这个默默给她擦着药膏的男子,心里忽而一阵恍惚,若是今晚她独自去寻赫连颖,两人怕是皆已丧命于剑下或葬身于火场。这次新生,是他赐予的。冲出火场的过程兴许只有一瞬,但那一瞬,她实实在在地把生命托付给了他。
    “冷芷珺,疼的话你可以不要忍着。”慕容锦收好药膏。
    冷芷珺倔强地咬了咬唇:“不疼。”
    还不疼?眼里的泪花骗得了谁?慕容锦微微一笑:“小丫头挺坚强,让我刮目相看了。”
    他抬手,靠近她的眼,她本能地一眨,泪花滑落,他随手拭去。夫妻之实都有了,这点儿亲密举动不算什么吧。
    冷芷珺愣了愣,他的指尖微凉,落在她脸上却燃起一片滚烫,她撇过脸,不让烛火映出渐欲绯红的双颊:“跟慕容大叔你比差远了。”
    一个受了惊的小丫头讲几句气话没什么大不了的,慕容锦浅笑着不语,无事可做,干脆阖上眸子小憩。
    冷芷珺偷偷打量着他俊逸的面容,越看越觉得他比冷煜安还要俊美,这样的人,要不是情非得已,也不会做那禽兽之举吧。
    “啊——”马车一阵颠簸,冷芷珺惊呼,身子一歪已倒入了他怀中。
    慕容锦轻笑,搂住了她:“既然你喜欢抱我,就让你抱个够。”反正他欠她的。
    “谁喜欢抱你?”冷芷珺气得面色通红,似抹了上好的胭脂,挣扎着直起身子,慕容锦摸了摸她绯色的脸颊,“嫁给我不好么,冷芷珺?”
    “怀了身孕是正妃,没怀身孕是侧妃,对吧?”她问完,慕容锦不语,她又道:“你这是愧疚,不是喜欢,我不嫁。”
    “有什么分别吗?反正我会对你好。”再次让步了,承诺了会对她好。
    刚刚挺感激他的,这会子只剩愤怒了,冷芷珺侧过身子,背对着他:“不要你的施舍,我冷芷珺嫁得出去!”
    ……
    一月时光如白驹过隙,桑玥并未登基,只以太女身份监国,有三大家族鼎力扶持,那些滋事的人倒也没翻出多大的浪来。
    荀家家主终于有了妻子,其容貌和已故皇后的如出一辙,但无人质疑她的身份,因为天子葬礼时,文武百官都得见了灵柩中安详端庄的皇后,众人只能认为一切都是巧合。
    胡国派来了乌苏沫的同胞弟弟乌苏焕前来和谈,双方按照之前拟定的协议签署了和平条约,并附加了一项:七月初一,举国大兴喜乐,街道铺遍红毯,城门挂好横幅,以庆祝大周太女和南越曦王的大婚。
    慕容拓真的散尽了毕生钱财,在南越、大周、北齐和胡国着手准备这场盛况空前的大婚,哪怕桑玥根本不会踏足另外三国,但他就是要后人生生世世都传诵他们的大婚。
    运筹帷幄,决战千里,别看四国的探子忙得如火如荼,慕容拓却清闲得很。桑玥在午睡,他便批阅了所有的奏折,批完了,她仍是未醒,于是他来到床边,将宽厚的大掌深入被褥内,感知小玥玥的动静。小玥玥已有五月,动得不算频繁,但每每桑玥酣眠之时,她都会调皮地踹上两脚。
    四月天,温度和暖,孕妇怕热,桑玥的身子渐渐有了薄汗,慕容拓轻柔地掀开了被褥,顺带着挑起亵衣的一角,露出那个圆鼓鼓的可爱肚子,他微笑,俯身,细密的吻如春雨点滴落在上面,突然,肚皮一震,慕容拓的嘴被踹了一下,他一怔,黑宝石般璀璨的眼眸里掠过一丝愕然,这样也能中招?
    “殿下,淑妃娘娘求见。”莲珠在门口低声禀报道。
    慕容拓不欲惊醒桑玥,桑玥却自己醒了,她睁开眼,习惯性地伸手,慕容拓抱着她坐起来,拿过裙衫一件一件地给她穿好,他本就宠他,而今惯得简直毫无章法了。
    穿戴整齐,桑玥微笑着吻了吻他的唇,适才去正殿接见了荀淑妃。细问之下才知,云绥邀请冷芷珺去游湖,船行至湖中央时,对面的画舫忽而传来对云傲的不良言论,多是跟严家那次宴会的血案有关,他们批判云傲背信弃义、枉为明君,甚至把桑玥也一并给骂了进去,说她颠覆传统,以女子之身为帝,迟早要和那乌苏女皇一样带领国民走向衰落。云绥气不过,就让船靠过去,跟他们理论,对方似乎识破了云绥的身份,故意摔断了胳膊嫁祸给云绥,污蔑他是受了桑玥的指使才要对讲真话的人赶尽杀绝。官府介入了调查,滋事者乃严忠的一名庶子,平日里游手好闲惯了,也颇口无遮拦,据他交代,严忠死后,苍鹤在严家呆了几日,审问出了幕后黑手是云傲,便开始肆意传播,现在,别说严家的后人,就连全国许多地方都冒出了对云傲和桑玥不满的言论。大家都把严忠和好几个烈士的惨死记在了这对父女头上,慕容拓和桑玥建立了赫赫战功,这点大家没法否认,但六皇子云清以桑玥的名义南下治理雪灾所树立的威望却一点一点地被磨得不剩渣渣了。雪上加霜的是,不知从哪儿冒出一种言论,桑玥和慕容拓大婚后,慕容拓即刻便要取代桑玥称帝,自此,大周姓慕容,不姓云了。
    桑玥静静地听完,神色平淡,瞧不出喜怒。
    “太女,我知道你治国严明,但云绥毕竟是皇子,这牢狱之灾……能不能免掉?”荀淑妃试探着问道,她到底是母亲,如何舍得儿子遭罪?况且,这完全是冤枉罪。
    桑玥喝了一口莲珠递过的温水,语气如常,不由自主地便含了一分上位者的严厉:“云绥老大不小了,平日里也算机警,今儿既然敢做,想必知道会承担什么后果,真相大白,他自会无罪释放,淑妃且安心。”
    荀淑妃明白,眼前这人再不是当初拜托她和云绥在云傲面前演戏的温柔女子,她哪怕怀有身孕也绝不显露半分柔弱之姿,一凝眸、一举手、一投足皆满是凌然之势。她才十八,眼底却已写满老练和沉稳,那并不犀利,堪称透亮的眸光似一泓月辉下平静的湖水,无波无澜,却隐藏了无数凛冽的锐气。荀淑妃只站了一会儿脊背便已发了一阵冷汗,她心中微叹,退了出去。
    入夜时分,桑玥召冷芷珺入宫,详细了解了白日里的情况,与荀淑妃禀报的没有出入,是以,桑玥传令给高尚书,释放了云绥。
    云绥入宫谢恩,在东宫内跟慕容锦碰了个正着。这一月,云绥对冷芷珺可谓死缠烂打,追得不亦乐乎,三不五时就借故往冷府钻,慕容锦虽是不喜,但大周民风较南越开放许多,未婚男女偶尔见见面无伤大雅,他倒也不好多说什么。实际上是,他哪怕说了,冷芷珺也是不会听的,她快要把他给气死了。
    慕容锦一袭宝蓝色锦服,华贵天成,似积聚了一整片星河的眸子里稍了几分睥睨芸芸众生的轻狂,离帝位越近,身上的温润气质便越少,若在以前,不论见了谁他都是笑若春风暖,眼下对着云绥,他的笑意里却染了一丝淡漠:“五皇子这么急急忙忙是要做什么?”
    情敌见面自然是分外眼红,云绥咧了咧唇,露出两颗珍珠般莹白的小虎牙,皮笑肉不笑道:“我去答谢太女殿下,顺便送芷珺回府。”
    芷珺,叫得可真亲热。
    慕容锦不作言辞,迈步进入了东宫。
    冷芷珺正和小石榴玩得开心,桑玥许久不曾做绣活儿,眼下却为在为慕容拓缝制喜服,即便再忙,她也希望大婚那天穿在他身上的每一针每一线都出自她的手。
    “殿下,慕容太子和五皇子求见。”
    “让他们进来吧。”
    桑玥让莲珠把绣篮收好,慕容拓则是抱了小石榴去浴池洗泡泡浴,不用说他也明白两个男人为了冷芷珺争得面红耳赤,他才懒得凑热闹。
    冷芷珺低垂着眉眼,静静喝着手里的茶,完全不理会两个男人投来的意味深长的目光。
    桑玥浅笑道:“怎么?都来了?”
    云绥扬眉一笑,唇红齿白,很是天真:“多谢太女殿下的恩典,不然我得在刑部大牢度过今晚了。”
    慕容锦看了略显紧张又强装镇定的冷芷珺一眼,直言不讳道:“太女请太医过来为冷小姐号个平安脉吧。冷小姐貌似答应了我什么事,我不提醒她都快要忘了。”
    冷芷珺捧着杯子的手一抖,洒了两滴温水在绣着紫云英的裙裾上,桑玥仿若不察,余光扫视了一圈,笑了笑:“难得大哥关心芷珺,莲珠,请梁太医过来。”
    “是!”莲珠退下,不多时,梁太医躬身进入,给桑玥行了一礼,“微臣参见太女殿下,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云绥蹙眉,欲言又止,但也没说什么。
    桑玥摆了摆手,不怒而威道:“给冷小姐号脉。”
    梁太医抹了把额角的冷汗,上前几步,搭了丝帕于冷芷珺的皓皖,尔后探出三指,仔细地号了她的脉。整个过程不过是几个呼吸的功夫,某两人脸上的神采已如彩云过境好生幻化了一番。慕容锦的眸光略显负责,含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期许,究竟是期许冷芷珺有孕、他慕容家的血脉得以传承,还是期许她肚腹空空、从此二人再没联系,不得而知。
    梁太医抽回手,收好丝帕,给桑玥躬身一礼,恭敬地道:“启禀太女殿下,冷小姐的脉象平稳,身子极好。”
    “没有什么别的异常脉象?”慕容锦鬼使神差地问了句。
    梁太医笑了笑:“老臣行医多年,这点儿把握还是有的,若有顽疾或隐疾老臣不会忽略。”
    冷芷珺的长睫扇了扇,笑容可掬道:“太子殿下,我没答应你任何事吧,想来你是记错了,太子殿下在大周逗留了那么久,不打算回南越了么?”
    云绥微含诧异的眸光扫过冷芷珺巧笑嫣然的脸,又扫过一旁的绣篮,心中砰然一动,对着桑玥拱了拱手:“太女殿下,我想求你赐婚,我想娶冷小姐为妻!”
    此话一出,众人俱是一愣,慕容锦波光潋滟的眸子紧了紧,脸色依旧平淡。
    桑玥和颜悦色地问向冷芷珺:“芷珺,你父亲曾与我说过,你的亲事由你自己决定,你若是答应,我便下旨赐婚,你若想另择良配,我们再慢慢挑选,十七岁,说小不算小,但在大周,女儿家出嫁都不会太早。”
    冷芷珺一直没有看屋子里的任何人,只盯着手里的茶和茶杯里偶不经意荡起的浅浅涟漪,她咬了咬唇,轻声道:“就……”
    “等等。”慕容锦打断了冷芷珺的话,“有几件事我要单独和冷小姐商议一番,当然,如果冷小姐不介意的话,挑明了我也不介意。”
    冷芷珺的呼吸一顿,纤长的睫羽飞速眨动,她勉力静气道:“请太女殿下恩准。”
    桑玥眉梢轻挑,浅笑如轻风拂柳,惬意恬淡,偏那声透着一股子湖底清冽:“你们去偏殿聊聊,正好我和云绥谈点儿朝堂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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