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加冠的时候,是需要长辈赐字的。

    不过李华堂不想让人赐字了,得赐名!

    好吧,别人加冠赐字,我加冠,就且让乡老、族老赐名吧,至于字,便是华堂了!

    是的,我就是这么牛逼,就是这么不一样,那句话咋说的?

    我就是我,是颜色不一样的焰火!

    但是,现实情况却是完全相反的,他在这个时代的身份,半点也不牛逼。

    这不,迎面走过来两个身穿长衣的公子,便都是一脸不屑的看着他,不,连看他一眼都显得不屑。

    这两人是这李氏坞堡中家主的孩子,虽说依然比不得江左的士族,可好歹还是一个不大不小的寒门,至少,这些寒门子弟,有着良田千倾,有着佃户二十,有着荫户三,还有着入中正九品为官的资格。

    而即将连寒门身份都没有的李华堂,一般情况下,一辈子只能作为民夫,去跟随着寒门或者士族,为他们种田,成为他们的佃户,以此保证衣食……

    这样的人,怎么配有字呢?怎么配有名呢?

    但李华堂坚信着,只要尽力去做了,就一定会得到一个结果,不管那结果是好是坏,总不会再留遗憾。

    他知道的,想要得到别人的正视,就得拿出能让别人正视的能力来。

    而这具身体的地位,显然还没糟糕到连展现能力的平台都没有的地步。

    他虽然不是坞堡的嫡系,虽然,连住在南楼的资格,都因为这具身体的父亲身死而被剥除,虽然,因为之前丁祭时对孔圣人不敬,导致马上要被清理门户了。

    但他还有着李氏的血脉,他还没真的被逐出李氏,他还不是那些真正没了希望的流民。

    他可以展现出自己的才能,展现出自己的才华,去让身为堡主的族叔,发现他的潜力,再将之培养。

    小爷可是穿越过来的,随便弄点东西出来,不得让你们惊为天人?

    尤其这个时代尚清谈、玄学啊,还特么尚清雅,这东西不就是最早的非主流么?

    这玩意儿,不是哥十二三岁就过时的东西么?信手拈来啊!

    到时候,指不定九品中正制中为圣人留着的一品就这么给我占据了呢?

    到时候出将入相,醉卧美人膝,醒掌杀人剑,风骚整个天下。

    什么王羲之,什么恒温,什么竹林七贤,统统都得靠边站……

    哈哈哈。

    好,阿q精神发挥完毕,继续回归现实。

    现实就是,两个东楼的李氏公子走了过来,是身为家主的李华堂族叔的两个儿子,李进之与李洛之。

    他们本来谈笑风生的清雅,在看到李华堂时,便化作了倨傲与轻蔑。

    李华堂不卑不亢的站在原地,向着两人轻轻稽首行礼,随后便错开身子,站到了路边。

    经过李华堂身边时,李进之目不斜视,轻蔑一笑:“贱庶子!”

    李洛之身为弟弟,自然附和着兄长,一脸愤慨:“我秣陵李氏怎会出了这么个不知礼仪的东西!”

    秣陵,位于淮水河畔,金陵之东,建邺之南,当年东吴孙权曾改秣陵为建邺,西晋,太康元年(280年),武帝司马炎废建业之名,恢复为秦汉旧称秣陵县,太康三年(282年),分淮水北为建邺,南为秣陵。

    李华堂静静的听着两位郎君的风言风语,知道这两人是在借着丁祭那日的事情说事呢,可特么当时自己初来乍到,鬼知道丁祭是个什么玩意儿?就更别提丁祭时的礼仪了。

    他暗自忍着怒气,脑子里想着如何在下午的族会里脱颖而出,避免被逐出氏族。

    但是,两位郎君接下来的话语,却让他彻底忍不住了。

    李进之轻飘飘的话语传来,其中恶毒,非是当事人,无法言语。

    “方出世便克死亲娘,族老予双字贱名,便是想压住那股邪气,谁料,临加冠又克死生父,随后又在丁祭违背礼仪,什么贱庶子,分明就是孽庶子!”

    李洛之接着道:“就是,想我秣陵李氏,自八王之乱随朝廷南迁以来,十余年来就出了李盾一个为官者,还官至八品县令,正是重回士族的好时机,竟被这孽庶子给克死了,这孽庶子……”

    后面的言语还卡在喉间,而他的脖子,却被李华堂死死掐住。

    “你再说一句!”李华堂面目狰狞的看着李洛之,随后又扭头瞪向李进之。

    李洛之啊,可是家主的幼子啊,从小锦衣玉食,怎么见识过这般凶狠的情况?

    天生懦弱的他,脸色骤然发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化吓得浑身颤抖起来,脖子被掐住,说不出话语来,只剩下呼哧呼哧的声音。

    李进之同样内心慌了一瞬,却又想到自己已经是天师道弟子,跟随天师道杜道志大祭酒下的天师修习了许久,虽说还没学会术法,但往日吃下的丹药,总有强身健体的功效。

    身体总该比这贱庶子强吧?

    况且,还有一张师尊赐下的符箓在手,只不过符箓珍贵,万不可浪费在这贱庶子身上!

    这样想着,李进之胆气回来了,依然轻蔑的笑着:“孽庶子,看来不教训你你便不知何为礼仪了!”

    说这话,李进之便挽起了长袖,气势汹汹的朝着李华堂走了过去。

    三五下之后,李进之却摔倒在地。

    李华堂在二十一世纪的时候,从来就不是什么乖宝宝,他可是生长在南疆的孩子,从小学打架一直打到高三的,也就到了大学变成了文明人,收敛了些。

    虽然这打架的能耐在大学荒废了三年,却也不至于干不过一个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寒门郎君吧?

    收拾了李进之,他一回头却发现李洛之不见了踪影,向来是方才趁机跑了。

    不由呵呵一笑,不过是个怂包而已。

    他弯下腰,一只手本想抓住李进之的衣领,却无奈发现,这时代的衣服,没有衣领,于是,手腕一翻,逮住了李进之的长发。

    声色俱厉的喝问道:“你再说一句试试!兄长!”

    按年龄,按家族权力顺位,李进之都是他的兄长,即便是刚才的李洛之,也比李华堂大上半岁有余。

    李进之本来惊恐的脸,在这一瞬间变得狰狞起来:“阿弟,为兄……要好好教训你!”

    正诧异着,这小子怎么突然变得有胆气了,眼角却瞥到,在李进之的右手上,握着一道黄符。

    刹那间,李华堂汗毛根根直立,冷汗沿着后背滑落!

    这虽然也是东晋,可是,这个东晋跟历史书上的那个东晋可不太一样啊!

    在这个东晋,天师道可不仅仅只是一个妖言惑众的宗教,它的天使们、信徒们,可是有着超自然力量的啊!

    在丁祭那日,李华堂就见到一个天师,一剑斩断了十步开外的槐树!

    而后,更是用一张黄符引来了大火,将那槐树烧成灰烬……

    眼下,李进之这小子掏出了这么一张符来,由不得李华堂不惧!

    李进之发现了李华堂的脸色变化,一下子变得趾高气扬:“哟,阿弟可是怕了?”

    “洛弟定是寻家主去了,只要你,在家主等人到了之后,向我跪着认错,我便饶了你!你觉得如何呢?阿弟!”李进之一边说着话,一边就推开李华堂那没了力道的手臂,满脸不屑一顾的神情,缓缓的站了起来。

    好整以暇的拍了拍衣服上的泥土,他轻笑着看着李华堂,右手还不忘拿着黄符,向着李华堂晃了晃。

    那嘴脸,真想狠狠的踩上几脚啊!

    李华堂身子一动也不敢动,就担心这小子的符箓放出一堆火来,所以,面对着这黄符,真的就像被黑洞洞的枪口指着一样。

    而李进之则内心得意的笑了起来:看来也不需要浪费这符箓就能做到一些想做的事了呢,孽庶子,不把你逐出氏族,我怎么过意得去?

    李进之极尽嘲讽之言,李华堂则脑子高速转动着,却无奈的发现,根本没办法。

    知晓其威能,所以才会去畏惧,就好像那黑洞洞的枪口一样,若不是谁都知道那枪**出的子弹会要人性命,恐怕不会让初见的人就畏惧的。

    这黄符也是这样,如果李华堂从来没见识过它的威能,此时,也只会当李进之那小子在装神弄鬼吧。

    无知者何其幸福啊!

    虽然依旧对那张黄符有着畏惧,李华堂却在此刻慢慢的冷静了下来,他静静的看着对面小人得志一般的李进之。

    脑海里却开始回忆过往看过的那些警匪片,回忆其中勇猛的警察大哥是如何在被黑洞洞的枪口顶着脑袋的时候,如何突兀的悍然发飙,然后空手夺黑枪!

    是了,趁其不备就行了。

    那么……

    李华堂一脸畏惧,尽量将声音变得颤抖起来:“兄长,此符可是如同许逊许真君那样,一符便能招出黄巾力士来?或是如同丁祭日孙天师那般,招出一团炙炎来?”

    李进之得意的一笑,却又表面谦逊的道:“许真君何等人物,那可是陆地神仙!这黄符哪及得上许真君那般威能,不过……此符被称之为玄甲,却是可以招出一道金光,其金光可一分为二,一者为衣,可以刀枪不入,二者为剑,可以削铁如泥!攻防合一,乃是第三阶的神物!”

    说着说着,李进之那一脸谦逊便尽数消失,只剩下了越发得意的神情,流露在整张敷满了厚厚香粉的脸蛋上。

    “知道第三阶代表着什么么?贱庶子,你怎么会知道呢?第三阶的神物,便是秣陵的八大三等士族,也是奉之为至宝,足以用于传家的宝物!”

    “贱庶子,你可知道……”他还待继续说下去,将那些足以炫耀骄傲的都说出来,去打击这个贱庶子,以此,让他找回那种高高在上的感觉!

    然而,却在这一刻,李华堂后脚用力一蹬,身子便急速的窜了出去。

    李进之满脸愕然,随后便是惊怒,他右手猛然间发力,五指更是开始变幻起来。

    李华堂双眼中爆发出一丝狠意来,他知道,李进之那变幻不定的手指,是启动符箓的手印!

    不能让他用出符箓的威能来!

    心中这般想着,发狠之下,猛然伸出左手。

    瞬息之间,他的左手像是钳子一般,牢牢的锁住了李进之的右手手腕,让李进之在这一瞬间失去了对黄符的控制。

    随后,右脚狠狠的踹了出去,一脚踢中李进之的肚子。

    李华堂当然没有能把一个人给踢飞的本事,然而,被踢中小肚子之后,那一瞬间的疼,他曾经体会过,那是近乎死亡的脱力!

    所以他很自信,李进之已经失去了反抗的能耐!

    果不其然,在这一脚结束的时候,便见得李进之痛苦得五官都扭曲在了一起,随后,李进之的身子便软软的缩了下去。

    趁着这一会儿,李华堂手脚麻利的掰开了李进之的右手,一把抓住了那张黄符,随后身子急速倒退。

    直到这一刻,他才发觉,后背早就湿透了,便连呼吸都急促起来,手脚也有着轻微的颤抖。

    居然真的空手夺黑枪成功了,不,是空手夺黄符……

    他五指相互叠加,像数人民币一样,摸索着手中粗糙的黄色符箓,长长的松了一口气,最大最近的危机算是解除了。

    却还没等他真正的放松下来。

    身后传来杂乱的脚步声,以及一个厚重的带着责骂意味的声音,还有那个算是乳名的名字吧。

    “丑儿?你在做甚?!”

    这个声音,李华堂已经极为熟悉了,丁祭日那责骂着自己却又护着自己的就是这声音的主人了。

    这厚重却又恨铁不成钢的声音,就来自东楼的家主李阳!

    李阳自小与李华堂的父亲李盾相善,在一月前李盾死后,李阳便待李华堂如亲子,尽管之前的李华堂并不聪颖,他也待李华堂如旧,为了将南楼留给李华堂,甚至第一次以强硬的态度面对家巫的逼迫,可丁祭日发生的事,实在让他、让李氏丢进了脸,也让他对家巫的责难无话可说……

    李华堂动作僵硬,这是前身对家主的畏惧使然,但他现在已经不是那个李华堂了,纵然身体还会习惯性的僵硬,但内心却没有了畏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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