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如今困在阵中,阵外却已是初雪,也就是说他们须得尽快出去,才能赶上提醒千琮门的修士,要他们防范未然。

    若不然等一切成为定局,就再也无法改变。

    可从钱老板的叙述里来看,五六日前,在他们才刚出北境,还没得到原胤消息的时候,这里就已经生了异变。

    如今这一切看起来都带上了点诡异,顾清岚想着就微蹙了眉,李靳轻声问他:“清岚,你怎么看?”

    顾清岚摇了摇头:“总觉我们步步行动,都落入了对方算计之中……”

    天气冷了,原胤在旁扇子也不摇了,颇愧疚地说:“都怪我听说有天魔残片,就赶快传书给了小鹿儿,这才误入了对方的连环计。”

    顾清岚摇了摇头:“对方若是蓄谋已久,无论如何都会将我们引来,这倒不惧。”

    他说着,沉吟了片刻:“那片天魔残卷,林氏家主能确认是真品?”

    原胤点头说:“林氏家主为人谨慎缜密,他若认为是真品,大半不会是假的。”

    顾清岚听着点了下头,又对李靳说:“李师兄,我们还是需得先找到七修子前辈,你从令牌上还可感受到他的灵力不能?”

    李靳“呵呵”一笑:“那老头儿还活着呢,这阵里又跑进来这么多行尸,我们若要救他,这就赶快。”

    顾清岚听着,就对莫祁和原胤说:“那就烦劳两位在结界中照看这些乡民和小睿,我同李师兄和心儿出去寻人。”

    他点的这两人中,莫祁是土系灵根擅长固守,原胤则是木系灵根,不懂武技且可照顾那些受伤恐慌的乡民,这么安排自然是最好的,他们都答应下来。

    他们这几人行动,一直没有什么人指挥,却隐隐是他和李靳做主,现在顾清岚随口说了几句,其余人也都信服。

    路铭心还连忙拍他马屁:“师尊什么都考虑得好周全。”

    顾清岚微弯了下唇角,没去理她,他们三人略加收拾下重新从结界中出来,顾清岚轻声开口说:“心儿,若遇上行尸,不可将他们杀了,需得尽量把他们困住。”

    行尸这种怪物,路铭心之前也遇到过,都是直接砍了就好,听着有些不解:“为何不可将他们杀了?”

    顾清岚微顿了顿:“天象异变之时的行尸聚集天地怨灵,你若杀了他们肉身,怨灵无法用阵法困住,会脱壳而出,竭力寻找新的宿主。”

    路铭心有些了然:“我们自然不怕这些腌臜东西俯身,但大殿里那些人就危险了。”

    李靳也笑了笑:“还有阵外不知有没有仍活着的乡民,一个不小心就害了他们。”

    路铭心又问:“师尊,我还有一事不解,既然迷仙阵是将我们困在了半年后的某日,那么阵外的天象异变仍能影响阵内的我们?”

    顾清岚摇了摇头:“迷仙阵扭曲模糊了时辰,阵外的天象异变自然不能影响到阵内……”

    他说着轻叹了声:“但我们被困在的这个时辰,也是天象异变之时。”

    他们入阵后就大雾弥漫,光线也有些昏暗,路铭心只觉他们不是在清晨初阳刚升的时候,就是在黄昏时刻,此刻顾清岚一说,她顿时想到了另一种可能:“难道我们所处的时辰……正是日食?”

    顾清岚点了头:“刚入阵时我就推演了下天象,发觉半年后某日,正是日食,我还不知对方为何要将我们困在这个时辰中,如今方才懂了。”

    他们入阵已被困了两三日,这时路铭心也觉得天色又比他们进来之前稍稍昏暗了一些,忍不住问:“难道这里的时辰也会往前推进?”

    顾清岚抬眼看了看昏沉迷蒙的天色,并未马上回答她,李靳就接口说:“自然会的,只不过却是极慢,譬如一炷香时辰,在阵内就可以是数十日之久……”

    他边说还边“呵呵”笑了笑:“迷仙阵其实只能将人困在某个时辰之内,阵内时辰推延,却是要根据阵眼修为法力去算的,困着我们的这个阵眼,怕是法力不济,照着现下这个时辰演变的速度看,不出三五日,我们就能把那个阵眼耗死。”

    顾清岚也微勾了唇:“可这三五日之间,对方也却不知要如何花样百出。”

    路铭心点了头说:“如果阵眼法力不高,那么七修子是否就排除怀疑了?”

    顾清岚摇头,还是弯了弯唇:“现在说什么都尚早,先寻到人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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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迷雾中不知藏着什么,他们三人就没用飞剑,结伴一步步寻过去。

    李靳一面随着令牌指引调整方位,一面带他们向密林中走去。

    路铭心当然暗自警戒,紧紧跟在顾清岚身边,生怕有什么不长眼的精怪和坏人,要冲着他下手。

    不过她这担心也是多余,这三人中,法力最浅的其实是她自己,若要有人下手,也是冲她去的。

    顾清岚看她的样子,就微勾了唇角,轻声说:“心儿,你少时有次下山历练,遇到的就是行尸吧。”

    顾清岚还真没说错,她十四岁时下山历练,在云泽山不远的一个镇子上,杀了一只行尸。

    但行尸难的不是砍杀,而是将它头颅斩下,令它不能行动后,再将作祟的冤魂超度,才能永绝后患。

    当年路铭心资历尚浅,杀怪她是不怕的,不就砍几剑么,她擅长得很。

    但其后的超度却麻烦得很,不仅要布下阵法困住冤魂,还要修士用自己中指的鲜血画符,最后才是念咒超度,错了一步,就前功尽弃。

    她回忆起当年自己草草的超度过程,有些心虚,不过想起来那镇子上后来确实再没有行尸作祟了,顿时理直气壮了些:“对,这事情我做过了,不会错的。”

    李靳听着顿时就笑了起来:“小鹿儿你还不知么?那次是你师尊跟在你身后善后的,你那阵法压根就画错了,哪里又能超度,笑死人了。”

    这个路铭心还真不知,顿时害臊了,脸上火辣辣地,去问顾清岚:“师尊,是真的吗?”

    顾清岚笑了一笑:“不过你那一剑,却斩得很漂亮。”

    路铭心年少时下山历练,看到别的人有同门作伴,有些甚至还会被师尊带着,自己却每每孑然一身,都是羡慕得很。

    现在她听顾清岚这么说,显然他仿佛对自己每一次历练都熟悉得很,就悄悄牵着他袖子:“师尊,我那时出去历练,你都悄悄跟着我吗?”

    顾清岚对她微笑了笑,没有回答,李靳接口说:“他还得给你炼丹呢,也没有次次吧,总归十次里得悄悄跟去八次,总怕你遇着什么危险。”

    顾清岚对她的心思,路铭心这些年知道得越多,就越觉着实用心良苦。

    她想起来自己那时还曾怪过顾清岚待她冷淡,从来都不肯亲自带她历练,就又心酸起来,拉着他袖子,低声说:“师尊对我的好,我那时不懂事,都不知道。”

    顾清岚看她这样,轻叹了声:“也不过是你初下山那两年,我还不放心,后来看你自己可以胜任,也就不去了。”

    后来那几年他恐怕也不是不想去,而是为了闭关给她炼丹尚且不及,没什么余力再亲自跟她出去。

    路铭心想着就又红了眼眶,就要去抱他的身子,李靳笑着打断她:“路丫头,你要亲你师尊也选个好时候,别在外面随时随地就要黏上去。”

    路铭心被撞破了心思,对他啐了声:“你这老不休,谁说我要亲师尊了?我就是要抱抱而已!”

    顾清岚带笑摸了摸她的头:“心儿,莫要跟李师伯吵嘴。”

    他虽然看起来是袒护李靳,却跟她更带几分亲昵,路铭心立刻就老实了下来,抓着他的手,在自己脸上蹭了几下。

    他们在雾中的山林里,已走了不短一段路,却仍是没见到七修子的踪迹。

    李靳也正自奇怪:“从令牌上的灵力看,那老头儿离我们并不远,却为何还没到?”

    也就在这时,他们面前的山林浓雾后,隐约可见一个巨大的黑色轮廓,是那令牌,将他们带到了一处山壁之前。

    这山壁隐藏在密林之后,树木长得还比别处格外浓密一些,直到他们走到了山壁之前,才看到杂草覆盖下,赫然是一个两人多高,宽度可容三四人并肩的山洞。

    这山洞并不算小,位置却颇为隐秘,李靳看了看他们说:“根据令牌指引,七修子那老头儿应是在这洞中。”

    幽深未知的山洞,总是比密林更加危机四伏的地方,路铭心看着那山洞黑黢黢深不见底,不禁拉着顾清岚说:“师尊还是回大殿中等待吧,我和李师伯进去探一探。”

    李靳斜眼看了下她:“若一定要选一个同伴进去,我定然也是选清岚,不会选你这般拖后腿的。”

    能理直气壮地说明心剑尊是拖后腿的,也只有饮武道尊了,毕竟路铭心次次“论剑”都输给了他。

    路铭心顿时无言以对,只能说:“我觉的这山洞诡异得很,要不然我们还是不要去寻七修子了。”

    她的直觉确实没错,哪怕只是站在洞口,李靳和顾清岚也都感觉到了一股无法言喻的不祥气息,仿佛这洞中埋伏着什么令人不由心生忌惮的东西。

    但七修子身上藏了太多谜团,无论他们愿不愿,都须得先将他找到,也许就能有更多线索。

    顾清岚又看了李靳一眼,对路铭心说:“心儿,你李师伯说得不错,我们二人进去即可。”

    他说着又顿了顿:“若是我们迟迟未出来,你就和莫道友一起固守结界,只需撑上三五日,这阵法应当就破了。”

    这路铭心又怎么肯,顾清岚却对她笑了一笑,低头在她额上轻吻了下:“心儿,你若听话,现在就御剑回大殿去和其余人汇合。”

    他往日这么哄着,路铭心大半就昏头昏脑了,现在确实感觉到危机,反而死活要贴在他身上,抱着他摇头:“师尊,我不会拖后腿的,带我嘛。”

    他们在这里黏糊,李靳却大笑着摇了摇头,当先自己走进了山洞。

    顾清岚实在脱不开路铭心这颗牛皮糖,也只能叹息了声,从随身锦囊中折了个传信道符,给莫祁留了讯息,就带路铭心一同紧随着走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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