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会儿的宋华菲无疑是理智全失——

    她原本是想着让潘景语死在藏獒口下,这样即便后来有人追究,她也可推说是无心之过,毕竟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若是她明目张胆地动手多少是有点不把宋衍放在眼里。..

    可现在……

    又想到昨日碰到寿王妃连霞时,对方嘴里那些冷嘲热讽的话……

    这所有的一切,都是因为潘景语而起!

    新仇旧恨算起来,她怎么都咽不下这口气!她就不信父皇会为了一个籍籍无名的丑女要她偿命!

    宋华菲话音刚落,就有一个蒙面黑衣人转动着剑花从一颗茂密的树中飞身而出,正是刚刚那只藏獒的驯服者。自己的爱宠死在潘景语手里,所以几乎是一听到宋华菲的声音,他手里的剑就毫不留情地朝着潘景语飞来。

    若说刚刚那只藏獒潘景语还能避上一避,那么这一剑无疑就是冲着她的命门而来让她退无可退。

    漆黑分明的眸子里只剩下了那泛着幽幽寒光、离她越来越近的剑尖……

    几乎是千钧一发之际,一道雪白色身影迅猛跃了上去……

    然后就听到一声划破长空的惨叫,一只血淋淋的手臂被生生地撕了下来抛到了空中,而下面那些贵女们几乎有一大半已经尖叫着吓晕了过去。

    雪电瞪着一双幽蓝凶残的三角吊眼,直接将那个黑衣人扑倒在地撕咬了起来。

    它是藏獒中的极品,又是雪獒之王,无论是身形还是杀伤力,都非刚刚那只深灰色藏獒可比。

    一时间,只听得黑衣人凄厉的惨叫声和雪电兴奋的嘶吼声绵延不绝……

    宋珏走上前,低头看了眼潘景语肩膀上那几乎深可见骨的伤口,眸底浓浓墨色汹涌。骤然转头,阴寒如冰刃的目光直直地射向了宋华菲。

    宋华菲其实是怕宋珏的,哪怕她是他的姑姑,可也从来都不敢惹他,尤其是刚刚看着雪电又活生生地将她那个暗卫的头颅给扯了下来。

    于是宋珏这一眼,让她犹如置身冰窟,咽了咽口水,一瞬不瞬地迎合着他的视线,眼泪几乎在眼眶里打转,颤抖着大腿不由自主地接连往后退了好几步。

    哪怕宋华菲是天王老子,这次潘景语也无论如何都不会吃下这个哑巴亏。

    心慈手软放敌人一马不是心地善良,而是愚蠢到无可救药,因为有些人注定天生为敌就一辈子为敌!

    宋珏是最了解潘景语的人,所以她还没动手,他手上的金弓已经搭箭抬了起来……

    “宸王殿下,手下留情!”御林军副统领孙文海急匆匆地赶了过来,上前道,“皇上已经知道了这边发生的事情,还请您高抬贵手,皇上一定会严惩公主的!”

    宋华菲几乎是僵硬在那里,于是顺着孙文海的话就愣愣地点了点头。

    宋珏偏头看了孙文海一眼,勾起的嘴角肆意而又张扬,靡丽的笑容几乎如鬼魅一般阴冷。

    凉风阵阵,他身上的艳红色衣袍被吹得猎猎作响,半垂在鬓前的乌发随风飞扬,就在所有人几乎都瞪大了眼睛之时——

    破空之势,弓上的箭一阵风般地离弦而出,箭头精准无比地划过宋华菲原本精致娇艳的脸颊……

    一样深可见骨的伤口,宋珏要的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眼见着宋珏打横抱起潘景语离开,宋华菲这才后知后觉地抬手摸上了自己的脸,她睁直了双眼,胸膛起伏,似乎吓到连痛觉都已经麻痹了,侧目一看满手的鲜血——

    “啊,啊——!”倏然放大了瞳孔,尖叫连连地往后倒了下去。

    孙文海登时就是一阵头大,知道那位祖宗不是好惹的人,可荣佳公主这边也不是吃素的……

    他抬手抚了抚额,皱着眉,招呼着人赶紧将宋华菲抬回去。

    待人群退散了干净后,茂密的树影中这才走出了两个高大的男子身影。

    东阳侯陆世勋和陆宇铭父子背着手缓缓而出,这场闹剧他们从头到尾看在了眼里,唯一没有想到的是潘景语一个弱女子居然会临危不惧,生生杀了一只凶残无比的藏獒。

    要知道那种情况下,就算是一个堂堂七尺男儿也未必能有这份镇定和勇气!

    陆世勋不由得赞叹一句:“难怪这姑娘能在宸王府里待了半年多之久,今日看来,可真不是泛泛之辈!”

    陆宇铭一直盯着宋珏和潘景语离开的方向,脸上神色幽幽,半晌,才勾了勾唇,道:“的确是个惹人喜欢的好姑娘呢!”

    陆世勋就随口接了句:“只可惜身份太低了,而且已经跟了宸王这么久,日后就算宸王对她的宠爱不减的话,最多也就只能捞个侧妃之位。”

    陆宇铭清俊的脸上顿时添了几分凉意,就绷着神情一字一句地开口道:“你觉得她配我如何?”

    陆世勋心头一震,不由得就扭头看向了陆宇铭,打量了许久发现他的表情不似作假,这才拧着眉,斟酌着开口道:“殿下是否在开玩笑?”

    陆宇铭轻笑一声。

    陆世勋面上一凛,倏然察觉到事态的严重性,于是就左右瞧了瞧,确定无人,这才硬着头皮上前劝谏:“殿下,别说您是北元未来最尊贵的人,就算您真的是属下的儿子,那位姑娘也配不上您!且不提她的相貌,就说她跟了宸王这么久,定然早就不是完璧之身,她……”

    陆宇铭背着身,抬手打断他的话:“我北元与你南越不同,女子死了丈夫之后改嫁的比比皆是。”

    顿了顿,又勾着唇继续道:“再说了,你不觉得只有她那种有勇有谋的女子才更适合待在我身边吗?”

    他需要的女人是——

    就算没有他保护也能护住自己的,他们可以比肩而立。他的身份和经历就注定了他的妻子不能是那种只懂描眉画红,拘泥于小女儿情怀的女人。

    潘景语真的很不一样,她的镇定、她的果敢,她的一切一切都在吸引着他,甚至让他能不在意她的相貌,不在意她曾经做过宋珏的女人!

    这一刻,陆宇铭甚至有些庆幸他刚刚没有出手去救潘景语一把,否则他怎么能看到她对着那只畜生下手时毫不犹豫的清洌眼神呢?那双幽黑的明眸似乎是有一种巨大的吸附力,要将他整个人连带着心都一起吸附进去!

    陆世勋眉头皱得更紧,可是他和陆宇铭明面上是父子,实则他根本就管不了陆宇铭。以往为了不让陆宇铭的身份被人怀疑,他也曾提议过让陆宇铭先在南越的世家里挑一个乖巧听话的妻子,最多是以后回了北元另行再娶就是了!可是无端端冒出个宋华菲盯上了陆宇铭,陆宇铭也就顺其自然,陆世勋知道他坐视不管其实是因为他看不上那些女人,乐得有个宋华菲来当枪使!

    他左右权衡,最后只有在心里深深地叹了口气,把话压到了心里。

    想了下,又道:“殿下,您也该回去了!”

    陆宇铭眸色深了些许,半晌,微微点头:“嗯,我知道了。”

    。

    这边厢宋珏一路上都是抿着唇一言不发地抱着潘景语,潘景语双手环在他的脖子上,时不时地就会抬眼去打量他冰冷的下颌线条。

    走到营帐旁时,发现燕青和燕白两人都低头跪在外面,本想开口,可被他的冷气煞到,就识趣地没有多说。

    进了帐,宋珏将她放在软榻上,直接就拿了药略微粗鲁地撕开了她的肩膀处的衣裳。

    伤口已经干涸,几乎黏上了血肉,潘景语嘶了一声皱起了眉头,忍不住低声道:“轻点,好痛!”

    宋珏却突然冷笑了一声,专心致志地垂首将玉瓶里的药粉洒在她的伤口上,然后一边帮她包扎一边冷冷道:“原来你还知道痛,本王还以为你只会逞英雄呢!”

    潘景语这会儿痛归痛,其实心情还是不错的——

    不管宋珏是为她,还是为了自己的面子,总归他是帮她出手痛惩了宋华菲。

    因此在这个当口上,她是该做小就做小,不会再和他呛声。

    就在潘景语犹疑的这么一瞬间,宋珏突然往她伤口上按了一按,惹得她又是一阵痛呼。

    帐子里幽黄的烛火如豆,潘景语抬眼去看灯影下那张妖孽至极的脸庞,忽然就柔柔地勾起了嘴角,主动环上他的腰将脑袋靠到了他的腰间:“今天,我很开心!”

    忽而温香软玉在怀,宋珏面部柔软了一瞬,就听潘景语又继续缓缓开口道:“下次我一定不会再这么鲁莽了。”

    其实今天这事说到底还是她过于自信了——

    原想着有宋衍金口玉言在前,宋华菲怎么着也不可能虎口拔牙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杀她,却没想到她碰上的不是一个正常人,而是一个一点就着的疯子。

    宋珏顺势坐到软榻上,然后将她抱着横坐到了自己的腿上,把她的侧脸压到了自己的心口处,幽幽道:“要是再有下次,你就一辈子乖乖地待在宸王府里,待在本王身边!”

    潘景语的脸上很明显地一惊,不过她很快就换了副潋滟随意的笑脸,话锋一转,问道:“你刚刚划伤了宋华菲的脸,皇上那边……?”

    宋珏听起来很无所谓的样子:“她自己犯蠢找死能怪谁?本王留她一条贱命已经是给了那人面子了!”

    潘景语一愣,随即就仰头去看他的眼睛。

    宋珏将她胸前的一缕秀发挑在指间把玩,似笑非笑道:“有话想说?”

    潘景语想了下,最后轻轻地摇了摇头——

    她只是有些奇怪宋珏提起宋衍和宋华菲时那副异于常人的态度罢了,毕竟他们到底是一家人不是么?

    不过这世上好奇心重的人大多没什么好下场,尤其又牵扯上皇家的事,里面有些秘辛不是随随便便就能打听的。

    宋珏对她虽然不差,但她清楚,并没有到那种推心置腹的地步。

    也罢,其实他们之间就维持现在这样的关系她就已经很满意了……

    宋珏和潘景语这边温声细语,宋华菲的帐子里却正是一片愁云惨雾。

    随行太医战战兢兢地走到宋衍面前,抬眼觑了下他面无表情的脸庞,就赶紧垂首敛目地拱拳禀道:“启禀皇上,公主的伤并无性命之忧,只是,只是脸上的伤口太深,恐怕……会留下疤痕!”

    宋衍看起来并无多少怒火,只慢慢地抬起眼皮子,然后就挥手道:“嗯,你且退下吧!”

    一旁的信王宋华泽见他没有发怒,就忍不住站出来道:“父皇,宸王简直太过放肆!还请父皇为皇妹做主!”

    他和宋华菲同为苏皇后所出,往日对这个妹妹也多有娇宠,反观之,对于宋珏的目中无人他一早就心中不满,这会儿若非是在宋衍眼皮子底下,他定要冲过去找宋珏算账的。

    宋衍淡淡地瞥了他一眼,眼神凛冽而又森冷:“荣佳往日里行事多有无状,也是你母后和你这个做皇兄的给惯出来的!朕不说,不代表不知道!今日这事,她占不着理,也该是给个教训了!”

    “可是,父皇……”宋华泽又急急开口,宋衍却已直接撩了龙袍起身。

    宋华泽藏在袖中的双手紧紧握起青筋毕露,垂下的眸子里也是一片风云波谲——

    父皇对宋珏还真是偏心啊!明明他们才是他的亲生儿女,可今日这事这么轻描淡写的就过去了!

    宋珏,他凭什么?!

    宋衍出了帐子没几步,就见有小太监神色匆匆地迎面而来,何公公忙侧目望了他一眼,就走上前。

    小太监有些恐慌的样子,赶忙顿下步子对他低声禀了几句。

    何公公面上一愣,就让那小太监直接退下去了,然后弯着身子走到宋衍跟前。

    宋衍一看他那满脸讪笑的样就知道定没好事,于是有些不耐道:“说吧,又出什么事了?”

    何公公抬手抹了一把额上的汗,就有些胆战心惊地道:“宸王殿下又去寿王和寿王妃那里了,听说是闹起来了!”

    宋衍当即就黑了脸欲抬步往寿王的帐子里去,可几乎就是一个眨眼的瞬间,他就止住了步子,阴沉的脸上却渐渐露出了笑意,又似有些无奈地轻叹一口气:“算了!那孩子和她还真是像,最是别扭记仇,自己手里的东西怎么着也要护着,旁人稍微碰上一碰就跟踩了他的尾巴一样。看来,他对那姑娘还真是上心了……朕这次也算在背后推了一把,没准他连朕都给记恨上了!”

    打心眼里说,他是不喜欢看着潘景语留在宋珏身边的,大抵就有一种自家种出来的好白菜被猪拱了的感觉。所以,哪怕知道今日宋华菲动机不纯,他还是视而不见甚至是推波助澜。

    不过,这个潘景语倒真是让他刮目相看……

    宋衍说这话的时候听起来是责备,但语气中却满是溺宠,何公公是个人精,自然知道什么时候该说什么话,于是将要说的话在心里过滤了一遍,就小心翼翼地附和着道:“奴才觉得不能吧!宸王殿下虽然平日里胡闹了些,但您对他的好他都看在眼里的!”

    宋衍笑了笑,就边走边道:“原本这些年朕还真怕他就不近女人的身了,眼下看来,给他赐婚的事也该是提上日程了!”

    何公公心里一咯噔——

    宸王殿下那性子可不像是能容忍旁人摆布的!

    不过他就是一奴才,这事没他说话的份,于是就皱着眉恭敬地跟在宋衍身后。

    彼时,宋徽这里可谓是剑拔弩张,颇有一种硝烟弥漫的感觉。

    宋珏负手挺立,一双狭长的眸子邪肆地盯着将连霞护在身后的宋徽,唇瓣微启:“你这是要本王亲自动手?”

    见宋珏如此出言不逊,宋徽就绷着脸色怒声斥道:“宋珏!本王怎么说也是你的长辈,何时轮得到你如此放肆了?”

    “呵!”宋珏嗤笑一声,直勾勾迎上他怒火四溢的目光,“你该庆幸你是本王的长辈,否则今日你身后的那个女人早已身首异处了!”

    “你——!你简直是太过分了!”宋徽气得一张脸几乎是涨成了猪肝色。

    宋珏无意浪费时间,就直接收了神色,凛声道:“本王没那么多耐心!”

    宋徽冲道:“宋珏,就是皇上再宠你你也不能如此胆大包天!不行,我要去找皇兄做主!”

    说着,就要拉着连霞出帐子去找宋衍。

    彼时,燕青、燕白二人抬步而出,抱着剑面无表情地挡在门口。

    宋徽又气又怒,扭过头道:“宋珏,你到底想怎样?”

    “本王从不吃亏,寿王妃既然敢算计本王和本王的女人,就该准备好付出代价。”宋珏坐了下来,慢条斯理道。

    这话宋徽听着就云里雾里了:“胡说八道!她什么时候算计过你们了?”

    宋珏清冷的眼神扫了过去,看着连霞,嘴角带笑却让人觉得森寒入骨:“寿王妃不说说昨日和荣佳公主都说了些什么吗?”

    连霞一惊,吓得手上一松,手里的帕子就掉在了地上。

    宋珏嘴角凝着冷笑,宋徽瞪了宋珏一眼,然后回过身半信半疑地问起连霞:“你真的去找荣佳了?”

    因为那些旧事,连霞对那些人都是恨之入骨的,若是没有特殊情况的话,她是绝对不会找上宋华菲的!

    连霞咬着唇,垂下眸子不停地闪躲,可是宋珏的目光太过咄咄逼人,让她觉得全身发麻。

    避无可避,半晌,她深吸一口气,抬起头冷冷道:“不错,我确实找过宋华菲,不过我的本意并不是针对潘姑娘,她也没受多少伤害不是么?”

    宋珏冷笑一声,眼中阴翳渐重,宋徽急了:“霞儿,你在说什么?你到底做了些什么?”

    “妾身没做什么!”横竖是被识破了,连霞就干脆将所有的话倾囊而出,她嘴角勾起一丝嘲讽的笑,“怪只怪宋华菲自己太冲动,我只不过随便刺了她几句,她就头脑发热了!”

    从荷花宴之后她就注意上了宋珏和潘景语,半年多的时间,果然她一开始就没想错,宋珏真的很看重潘景语。

    当初皇后苏珑还是贵妃的时候,连霞曾经在她宫里流掉过唯一的一个孩子,并且伤了身子以后都不能再有孕。虽然事后太医说只是意外,但她和宋徽都清楚这是宋衍和苏珑的手笔。

    宋徽是当今太后的亲子,尽管只是先皇的遗腹子,尽管他和太后在朝中根本毫无势力,但是宋衍向来狠心又多疑——

    身边兄弟子侄,宁可错杀一百绝不放过一个!

    宋徽自小就被人下过药,极难令人有孕,而他又是一颗心扑在连霞身上,这样一来,就算是绝了他的子嗣。

    虽然知道仇人是谁,可他们什么都不能做!说的再难听点,就是宋徽自小被宋衍捧杀着长大,只懂吃喝玩乐,实则性子懦弱,他根本就不敢为自己的孩子报仇!

    可连霞不一样,她无时无刻不活在仇恨里!

    此番,她不过是想着借宋华菲的手或伤或杀了潘景语,如此一来,宋珏肯定大怒,绝不会放过宋华菲!

    当然,在知道宋华菲被毁容时,她也算是出了一口恶气,可没想到宋珏居然会找上了她!

    连霞定了定神,渐渐地眼里就笑出了泪来,她抬手擦了一把,就目光灼灼地看着宋珏:“宸王,你没想过吗?其实潘姑娘之所以会有这一劫,完全是因您而起。若是您没有把她拉到这个圈子里来,她可能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人,永远不会和这些尔虞我诈扯上关系!”

    她说着,声音就逐渐有些凄惶——

    若是当初宋徽没有看上她,没有一定要排除万难娶她,许是现在她也儿女双全了,不一定荣华富贵,但或许幸福美满!

    宋珏知道那段往事,自然也听出了她的言外之意,却挑着眉不以为然地冷哼一声:“她和你不一样,而本王也能护住她!”

    连霞说起这话非但没有打动宋珏,反而让他心中怒火更甚,这样从某些方面来看,上辈子的他不就和宋徽有些像吗?

    顿了顿,又阴冷一笑:“你该不会以为本王会被你的泪水打动吧?你要报仇是你的事,但是这桩事儿,在本王这里过不去!”

    宋珏掷地有声的话骇得连霞又是身子一颤,她抖着唇瓣:“你想要怎样?”

    宋珏对着燕青使了个眼色,冷然道:“砍下一指,小惩大诫!”

    话音刚落,宋徽就眯紧了眸子,毫不犹豫地将自己的左手放到宋珏面前的桌上,然后自腰间抽出一把匕首往桌上一插两眼一闭,就顺着小手指切了下去。

    “王爷!”连霞尖叫一声,赶紧跑了过来,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扑簌扑簌地直往下掉,“王爷,你这是做什么?都是妾身的错,你这是做什么呀?”

    “没事,霞儿,别怕!”宋珏抬手抚上她的脸替她擦着眼泪,由于疼痛,脸色血色快速褪去,额头冷汗直冒,他看了宋珏一眼,竟弯下膝盖对着他跪了下去,铿锵挺立道,“如此可够?”

    宋珏幽黑的眸中快速划过一丝震惊,抿着唇,深深地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然后一言不发地起身带着人离开了。

    夜深人静的时候,宋珏睡不着,就也拉着潘景语不让她睡:“潘景语,如果有一天本王没有现在的权势却硬要将你绑在一起,你会想方设法离开吗?”

    潘景语被他从睡梦里拉了起来,这会儿脑子里就跟糊了一团浆糊一样还没清醒过来,就揉了揉眼睛随口道:“你问这话做什么?怎么可能会有这一天?”

    宋珏沉默,黑暗里胶着起来的寂静显得有些瘆人,半晌,他就突然一句话不说地躺了下来,又替她盖好了被子,然后翻了个身过去背对着她。

    潘景语睁眼盯着他不算宽厚却很结实可靠的背影看了好一会儿,唇瓣动了动,最后觉得他实在是有些莫名其妙,弄得她都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就只好慢慢闭上了眼睛。

    宋华菲的事情虽然带起了一系列的风波,可是一夜之后,就好像所有人都得了失忆症一样,除了寿王夫妇因身体不适先行回京,其他人春猎都是该怎么进行就怎么进行。

    待潘景语身上的伤好了一些之后,宋珏就带着她策马去了砀山南边的一处花田里。

    潘景语坐在他身前,被他双臂圈在怀里,宋珏则是在花田前停了下来,一手拉着缰绳,一手搂着她的腰,将下巴搁在她的肩膀上,柔声道:“美吗?”

    漫山遍野,姹紫嫣红,迎风扑面而来的花香沁人心脾,潘景语不由得深吸一口气,几乎是想要将这迷人的香气全都吸入五脏六腑之中。

    “美……”她不由得喃喃道,后背贴着宋珏的胸膛,靠在他怀里看了好一会儿,才仰起头看着他,严肃而又认真,“宋珏,你能告诉我为什么一定要我进府吗?原先我以为你有别的不可告人的目的,可后来想想,我这样一个除了脑子之外什么都没有的人,似乎并不值得你劳心劳力这么长时间。而你的性格,也注定你不会去陪着一个人演戏演这么久。可若是说你对我有那么一点点的喜欢,我也觉得很奇怪,你我同床共枕半年多,你却一直守着最后一道线。有时候,你真的让我觉得看不透,甚至……让我觉得心慌……”

    “哦?你这是在怪本王对你太君子了?”宋珏气极反笑,冷肃的声音听起来颇有些阴阳怪气的感觉。

    这种称之为浪漫的时候,也只有这个女人才会说出这种露骨扫兴且又令人恼怒至极的话。

    潘景语却始终很认真的样子一直盯着他的眼睛,十分坚持:“我想知道,你能告诉我吗?”

    宋珏笑着,抬起她的下巴,轻车熟路地俯下脑袋沿着她的唇瓣厮磨描绘了一圈,又一边以利齿轻轻啃噬着她的嘴角,一边含含糊糊道:“还记得本王和你说过想要知道就要付出代价吗?若是本王现在告诉你,这个代价是要你爱上我,而且以后无论发生了什么事,你都不能离开我身边一步,你能做到吗?”

    潘景语心中一惊,圆圆的眼睛倏然放得老大,宋珏轻笑了起来,喷洒在她耳畔的邪魅声音如同妖精般摄人心魄:“等你能做到的那一天再来问本王吧!”

    说着,就将她翻转了过来面对着自己,一手搂着她的腰,一手托着她的后脑勺,滑腻的舌头挤开她皓白的贝齿,追逐着她的芳香小舌一路共舞,让彼此相互交融的气息扫过她齿颊间的每一寸芬芳。

    唇齿交融的暧昧声不断响起,宋珏的吻技高超,每每都会逼得潘景语丢盔弃甲,沉浸其中。

    只不过就在这甜蜜的一瞬间,变故陡然升起——

    宋珏背后茂密的林中,一只泛着幽蓝冷光的暗箭突然冲射而出,直直地朝着他的背心而去。

    宋珏耳边一动,抱起潘景语快速地从马上直直飞身而起,箭头刺入前面的草地上,顿时一大片青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枯萎,方寸之地一片焦黑,寸草不生。

    与此同时,树影一震,隐藏在树上的几名鬼面人瞬间飞身而出,拔剑朝着宋珏扑了过来。

    宋珏眼中一凛,一手紧搂着潘景语的腰,一手抽出腰间软剑,铿然一声撞上了打头的那个鬼面人刺过来的剑。

    趁着鬼面人被他强大的内力震得虎口发麻之时,宋珏又是一个旋身直接一脚踢上了他的胸口。

    鬼面人砰地一声拦腰撞到了身后的树干上,在地上抽搐了几下就大口地吐着血气绝而亡。

    宋珏抱着潘景语落地的同时,剩下的几个鬼面人站成一排,皆拿剑高扬,脚下生风地快速朝他飞奔过来将他和潘景语围在了一个包围圈中。

    宋珏紧绷的脸面如冰霜,一面紧紧地拉着潘景语的手一面道:“你别怕!”

    岂料潘景语却蓦然甩开他的手,背靠背地和他站到了一起眯着眼盯着这些虎视眈眈的鬼面人:“护着我你会分心!”

    一切发生在眨眼之间,宋珏心头一恼,可这个时候鬼面人根本就不给他和潘景语争论的机会,他们刺过来的每一剑都是朝着他们的命门而去。

    潘景语虽然没有内力,但手脚功夫不弱,有宋珏护着一时半会倒也没有吃亏。

    那些鬼面人的目标很明显就是就是宋珏,可渐渐地在损失惨重之后他们发现潘景语这边似乎才是宋珏的弱点,剩下的四人相互对视一眼,就集中了全力朝着潘景语攻去。

    情况似乎急转直下,潘景语渐渐开始吃力,在宋珏挡开了鬼面人当面朝她刺过来的一剑后,左后方另一人又从高空俯冲而下,举着剑就朝她劈了过去。

    宋珏瞳孔一紧,根本就来不及提剑去挡,几乎是想都没想就徒手抓住了那鬼面人朝着潘景语劈过来的剑锋。

    鲜血哗然而下,那柄剑几乎是整个地嵌入了他的掌心里……

    在鬼面人愕然之际,宋珏目露寒色,眼中倏然一道凶光闪过,另一手抬剑直接刺入了他的胸膛。

    这时,附近驻扎的御林军终于赶了过来,快速地冲了上去与剩下的鬼面人厮杀了起来。

    潘景语有些怔愣地看着宋珏满是鲜血的手掌,陡然间就好像有些什么紧紧地堵着嗓子眼,她下意识地就捧起了他的手掌,微咸带涩的泪珠就这样毫无征兆大颗大颗地滴在了他的伤口上——

    上一次哭已经不记得是什么时候了,就连之前她被藏獒抓伤都忍着没掉下泪来……

    “王爷恕罪,臣来迟了!”孙文海急急上前,又见宋珏手上的伤口鲜血蔓延一片,赶忙就道,“王爷还请赶快随臣回营帐,召太医过来医治一番。”

    宋珏似笑非笑地偏头冷觑了他一眼,然后转向了双眼通红的潘景语,胳膊搭在了她的肩膀上,声音也轻柔了不少,细细听来,竟带了些撒娇的感觉:“你扶着本王回去。”

    这会儿就是宋珏说想要天上的月亮潘景语也会想办法去给他摘,于是听了他的话,她赶忙就一手扶着他的背,一手牵着他搭在她肩膀上的那只手,小心翼翼地不去碰到他的伤口。

    宋珏几乎是依偎着她,两人就这样一路回到了营帐里。

    不一会儿,宸王殿下遇刺的消息就不胫而走,宋衍下了命令,倒是没人敢过来打扰。但是对于宸王殿下是为了护着潘景语而受伤的传言,大多数人是不相信,当然其中不乏是嫉妒甚至痛恨的!

    姚景诗这些日子亲眼看到潘景语一直跟在宋珏身边本就红了眼睛,这会儿一听到这个传言登时就回了帐子将桌上的茶具一扫而落,她咬着牙,目光阴狠:“那个贱人凭什么?!”

    初初听到潘景语被送到宸王府之后她差点连做梦都笑醒了——

    想着潘景语进了宸王府定然是离死不远了,她连动手都省了!可是半年过去了,潘景语不但好好在那,而且还一直被宋珏带在身边,更嚣张到连公主都不放在眼里了。

    哪怕姚景诗对宋珏并无遐思,但也无法否认平日里的宋珏于大多数人而言就如同高高在上的高贵神祗。这么一个美艳如天神却又毒辣似修罗一般出众的人,潘景语这个丑女怎么配站在他的身边?!

    姚景诗坐在暗影下紧紧地咬着唇瓣,尖锐的指甲深深地嵌入了掌心。日光透过窗户打到她的脸上,蓦然现出了一张似厉鬼般狰狞的脸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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