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裳的头七已过,马小山来到了边城,城中的神机坊依然在叮叮当当的敲打着,神机坊的内堂依然坐着司徒柏。

    “我的事情,你都知道了吧。”马小山问道。

    “当然知道,还望你节哀。”司徒柏答道。

    “你可知道那人去了何处?”马小山又问道。

    “他本是魔教中人,此刻定然已是跑去了卑禾羌海。”司徒柏说着从桌上端起了一杯茶水,吸溜的吃了一口说道,“我并不希望你去找他,你的仇恨已太多。”

    “可我的仇总还是要报。”马小山说道。

    马小山离开了神机坊,走在边城的街道上,这里留下了太多的回忆,有儒生也有紫裳,儒生摇身一变已成为了阴险毒辣的司徒柏,而紫裳却已是真正的死了。马小山的心头无限的悲哀在蔓延,他只感到心中的沉重无处发泄,他只感到有些力不从心。

    他走进“望仙楼”,叫了一坛子酒,便这么凭空的吃了起来,虽然他知道醉了醒来会更加的难过,可他还是愿意选择一醉。酒水已不似那么甘甜,而是生出了一丝苦涩,没有了紫裳,便连这酒水也变得难吃起来。苦涩的滋味在马小山的心头荡漾,他不顾一切的将酒灌入自己的喉咙,然后被酒呛得咳嗽起来,眼泪与鼻涕流了一面。

    他已感到有些支撑不住,可是他的担子并不能由他自己卸下来,这沉重的担子压在心头,似是要将他整个人压垮下去。

    “这不是马小山么,为何在这里吃酒吃得如此难看?”忽然传来了一阵人声,马小山抬起头来,却是看到了马秀芳,身旁站着的是燕五郎。

    “若是你的女人死了,我便真的要拍手叫好了。”马秀芳又说道。

    马小山微微的直了直身子,说道:“不许你这样说她!”

    “这又有什么打紧?反正她已经死了,而你现在只是一个烂酒鬼。”马秀芳说着,又转向了身旁的燕五郎,“替我杀了他,我要为我爹爹报仇!”

    “可是马王并不是他杀的。”燕五郎说道。

    “若不是他打散了马帮,我爹爹怎么会死!”马秀芳又厉声道,“替我杀了他!”

    “这……”燕五郎犹豫道,“不太好吧。..”

    仓啷一声,燕五郎的刀已被马秀芳拔出,乌黑的刀鞘,乌黑的柄,刀刃雪亮,握刀的人却已经变了。马秀芳轻喝一声,一刀便向着马小山劈来,马小山微微一避,刀已斩在了桌子上,入木寸许。

    马小山忽然站了起来,对着马秀芳的肚腹就是一拳。一拳,已砸在了马秀芳的肚腹上,她吃疼的弯下了腰,她只觉得胃里翻江倒海,似是要呕吐一般,可是她还是忍了下来。

    马小山又坐回到位置上,吃了一口酒对马秀芳说道:“我今日不杀你,不代表我永远都不会杀你,下次你若再这般说她,我便要了你的性命。”

    马秀芳狠狠的看着马小山,一双眼睛似是要喷出血来,却见马小山自顾自的饮酒,已不再理会她,不由得心中觉得无趣,对燕五郎道:“我们走。”

    马秀芳走了,留下了一串背影,而马小山仍旧在“望仙楼”吃着酒,他从没有觉得“望仙楼”的酒如今天这般的难吃,入喉苦涩呛鼻,他剧烈的咳嗽起来,整个人都弓在了桌子上。若是紫裳还活着,她一定会轻轻的拍着马小山的脊背,为他擦去眼泪,若是紫裳还活着,马小山绝不会吃这么多的酒,吃得如此狼狈,若是紫裳还活着……

    可紫裳终于还是死了,现在只有马小山一个人吃着酒,他的人已经变得麻木,似是连带他的痛苦也变得麻木起来。麻木岂非是一种最好的排解方式?酒是穿肠的毒药,却也是治愈伤痛的灵药,马小山吃着酒,人已变得迷糊了起来,他的整个心眼也变得迷糊了起来。

    如此吃了不知有多久,马小山只知道自己醒来时正躺在街上,像是一个乞丐。他本就是一个小叫花,如今一切似又回到了原点,回到了他认识紫裳以前。可是有些事情已经改变了,仇恨也已经改变了,马小山是否会似以前一般站起来,用拳头去应对仇恨?

    “这位兄弟,你为何醉倒在这里?”忽然一个声音问道。

    马小山极力的抬起头,他便看到了那个人,那人穿着一身灰布的袍子,腰间挂着一柄长剑,太阳从他的脑后照出来,晃得马小山眼晕,竟看不到那个人的面貌。

    “莫不是死了女人?你慢慢起来,我带你去找女人,何必在此伤心?”那人又说道。

    “你……是谁?”马小山问道。

    “我叫华刚,只是一个过路人,你快起来,我请你吃酒。”华刚说道。

    若是边城中只剩下一个找女人的地方,那一定是凝香阁,马小山已在凝香阁中,同桌坐着的正是华刚。

    “把你们最好的酒送上来,再把你们这里最好的姑娘叫来。”华刚扯着嗓子叫道。

    酒已送了上来,身边有美人陪伴,马小山却看不见女人,他的眼里只有酒。酒水顺着马小山的喉咙滑入肚中,带着他的痛苦一并倒入肠肚,悲哀环绕着他,孤独使他更加的难过。他忽然想起,他第一次见到紫裳便是在这凝香阁中,那时他还在为仇恨而活,那时的他只想着复仇。紫裳走进了他的生活,使他开始想更多以后的日子,使他对未来充满了向往。可如今凝香阁还是那个凝香阁,紫裳却已经不在了,

    马小山忽然又抱着酒坛子,“呜呜”的哭了起来,华刚用酒碗碰了碰马小山的坛子,道:“没想到兄弟是如此重情之人,吃下这口酒,忘却不平事吧。”

    马小山看了看华刚说道:“你……不懂,你连我……是谁都不……知道,你又……怎么懂得我的……痛苦?”

    “可是日子总还得过,不是么?”华刚笑着看着马小山。

    马小山又吃了一大口酒,然后对华刚说道:“我今日……便要醉死在这里,谁……也不要拦我。”

    “我不会劝人,我只会吃酒。”华刚说着吃了一大口酒,然后又看向马小山。

    马小山又吃了一大口,说道:“我原……以为我不会再……孤单了,如今……却又留下了我一个人。”

    马小山的舌头已大了起来,他的眼神越发的浑浊,他低头饮着酒,全然不顾身在何处,身旁的美女如云,却是一个也入不了他的眼。

    马小山已经醉了,而华刚的眼睛却亮了起来,桌子上的酒已经喝光,马小山叫道:“拿……拿酒来!”

    华刚却止住了他,说道:“你可知这一坛酒是多少银子?”

    “不……不知道。”马小山说道。

    “五钱银子,你又可知道我们吃了多少坛酒?”

    “不……不知道。”马小山又答道。

    “五坛酒,”华刚说道,“你可知道我为何要请你吃酒?”

    “为何?”马小山问道。

    “因为我今天要杀了你,可我又怕打不过你,现在你已经醉了,我已经可以取了你的性命。”华刚说着宝剑已经出鞘。

    “你……为什么……要杀我?”马小山追问道,

    “因为十五年前我的父亲也在那片桦树林中,你既然已经出来寻仇,就应该做好被仇人杀死的准备。”华刚说道。

    “你……你杀不死我。”马小山说道。

    华刚已不再理会,长剑已向着马小山刺来,却见马小山一闪身竟躲过了这一剑。马小山当初在习练寸劲拳法的时候便是在饮酒练拳,他的眼睛虽已浑浊,可是他的身手却灵活起来,他整个人似是要跌倒一般,却偏偏没有倒下,他的拳头已经送到了华刚的面前。

    华刚忙一矮身,躲过这一拳,却不想马小山忽然以拳变抓,一把抓住了他的衣襟,左手一送扣在华刚的腰带上,将他整个人举了起来,高高的扔了出去,撞得桌椅一片,重重的摔在了地上。

    华刚从地上爬将起来,举起手中的剑又向着马小山的心窝刺来,马小山以拳击剑,但闻金铁相交之声,那长剑已被打得荡了开来,马小山的左拳却已送到了华刚的面前。华刚一矮身,左手一拳向着马小山的巨阙穴打去,马小山双手交叉,向下一压,已挡住了这一拳,脚下一发力,已是一脚踢向了华刚的小腹,华刚急忙避让,登登登退出了三步。

    华刚心头大急,他没有想到马小山便是醉酒时也能打拳,一咬牙,长剑挽着剑花又向马小山的胸口刺去,马小山一矮身已是躲过了这一刺,左手向上扣住了华刚的脉门,一头向着华刚的肚子撞去,这一撞,撞得华刚连连向后倒去。

    马小山的拳头却又送了出去,直指向华刚的肚腹,华刚长剑一挑已刺向马小山的手腕,却不料马小山手一收,左拳自下而上已砸到了华刚的肚腹之间,华刚倒飞出去,摔在地上,嘴角已沁出了鲜血。(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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