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身子一震,也向他看去,惊喜道:“公子爷!你怎么在这儿?”此时两船缓缓分开,南宫玉心知长谈不了,道:“我去东瀛见几个人,严兄可还好么?”严刚大笑道:“托公子福,好得很,我在五峰船主第十二阵中做统领,公子爷要有用得着我之处,尽管找人带句话。”两船分离的很快,海风又大,最后一句话已听得模糊不清,南宫玉大声道:“好的,严兄保重。”严刚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忙大喊道:“忘了告诉公子,鲜而塔也在此。”南宫玉听不清最后一句,大叫道:“你说什么?”严刚扯着嗓子又喊了一遍,可南宫玉耳边灌满了海风,更连一个字也没听见。船行渐远,严刚在船尾摆了摆手,便隐于夜色之中。

    次日早上,他们抵达了北九州的码头,岸上已有一辆马车等候,他们换了车,沿着大道向东驶去。

    一片片的广阔稻田从南宫玉眼前掠过,东瀛的民居与大明略有不同,房屋敞通,地板架空,出檐深远。稻田里的农夫头绑白巾,赤身光脚的在田中施肥。远处的农妇从食篮里拿出米团和茶水递给田里的丈夫,孩子则在家门口玩耍,情形与中土大同小异。

    他们目的地是京都平安京,东瀛国的地势为南北狭长而东西狭窄,京都距离北九州不远,三天后便即抵达。

    京都位于一处盆地之内,街道不宽,上下起伏,呈盘棋状,行人熙熙攘攘,吆喝声极为热闹,不逊于中土的大城。南宫玉透过车窗见行人都身穿和服,交谈时频频点头,不住行礼,跟想象中野蛮倭寇大有不同。民风和建筑充满了浓郁的独特风情,所有房屋紧密精巧,看似杂乱却错落有序。翠湖和木桥随处可见,两岸栽满樱花,整座城市好像是一座美丽的花园,充满着古色古香,如此有情调的城市在中土也并不多见。

    宋明充当了南宫玉的导游,一路来介绍了不少东西,他说京都是结合了长安和洛阳的优点修建,不过规模要小得多,城市格局仿照长安的东西对称,坊市规模则模仿洛阳。贯穿南北的朱雀大街将京都分为了左京和右京,左京称‘洛阳’,右京称‘长安’,因为右京处于低洼的沼泽地带,所以权贵都集中于左京北边的四条高岗上。也有很多东瀛人喜欢称京都为“洛阳”或者“洛都。”

    秀子冷笑道:“唐朝的时候我们还尊称中土为‘天国’或‘上国’,你看京都的建筑很多都是唐朝风格,许多壁画上甚至还画着‘尧舜禹汤’。那个时候我们对大唐天国只有崇拜和敬仰,连一点侵略的心思都不敢有。不过那是以前了,现在没有人那么称呼了。近期和你们的一些交战让我们大跌眼镜,发现你们大明也不过如此,无非仗着地大物博,人多势众罢了。我们东瀛以一敌十,真要是打起仗来,胜负尚未可知。”

    南宫玉知她说的有点道理,但还是冷笑道:“以一敌十?你们真应该组织一下去少林寺的罗汉堂闯一闯。”秀子哈哈笑道:“你忘了我们不就是从少林寺来的么?结果怎么样呢?还不是被我们一窝炸上了天。”南宫玉闭上了嘴,恨得牙痒痒,却也无话反驳。秀子淡淡道:“这十几年来我们全国施行‘天下布武’之精神。我们只崇拜强者,就算是仇敌也敬畏,也鄙视弱者,哪怕是朋友也嫌弃。你们大明的一切安抚和谈判的政策对于我们只是示弱的表现,只有在武力上战胜我们才能得到我们的尊敬。

    南宫玉心中升起一股寒意,心想这种崇拜武力和战争的民族,如果比他们弱小的话,那将会是多么可怕的后果,就好像现在的琉球国,就处于水深火热当中。与东瀛为邻国,必须要自强不息,用杀气和砍刀来赢得他们的尊敬。还好大明的国力仍然远胜于东瀛,目前他们仍然不敢轻举妄动,只是不知千百年后,还能不能压得住东瀛。

    正胡思乱想着,马车拐进一条安静的小巷,停靠在一座庭院前。秀子没好气道:“到了,你们下车吧,我的任务完成了。”南宫玉看都没看她一眼,推门下车。谁知秀子却趴在车窗上,嬉笑道:“南宫君,你也是有教养的人,人家送了你这么远,也不说声再见,不觉失礼么?”南宫玉转身盯着她道:“等我何时确定了姑娘的笑容发自真心时,再对你有礼貌不迟。另外,以后请叫我南宫玉。”秀子的笑容果然变成了一副嘲弄神态,不冷不热道:“我也送南宫君一句话,人在屋檐下,还是低头好。走!”说罢放下窗帘,马车行远。

    南宫玉心里很不是滋味,抬头看了眼阁楼上的牌匾,上写着“朱式公馆”。这时大门打开,朱俊带着两位少年出门迎接,见到他忙躬身施礼,站到道旁,道:“属下拜见少主。”南宫玉见他们都穿着和服,佩戴着武士刀,要不是说汉语,真的看不出他们是汉人,心中暗叹了一声,道:“诸位免礼,我爹呢?”朱俊道:“主公已在楼上等候多时,少主请。”

    南宫玉跟着他进了公馆,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副精致的园林景观。院里栽满樱花,此时正是樱花盛季,满园火红,整齐的草坪上铺满了樱花瓣,好像刚下过一阵樱花雨一般。一条鹅卵石铺成的小路蜿蜒通向一条刷着朱漆的拱桥,拱桥下曲水流觞,源头是一池满是青苔的翠绿池塘,池塘旁还树立着一座石塔状般的矮小石墩。园林虽然不大,但精致清幽,带着一股宁远安神的意境。

    过了朱桥是一座二层阁楼,四周立着八名守卫。阁楼的底层架空,房子边缘是一周甲板,可走可坐。干净透亮的甲板上摆放着一套紫砂茶具和一副古棋。门是推拉式的,鞋都放在了台阶下。

    朱俊脱下鞋,上了甲板,跪在门前道:“属下接到了少主,求见主公。”只听屋内有人道:“进来。”南宫玉和宋明也都脱下鞋,走进屋去。

    只见屋里没有桌椅,所有人身前摆着一张短小而做工精良的矮几,盘膝坐在垫子上,南宫玉听说过这种垫子叫做“叠”,汉语称榻榻米。

    朱策坐于正中,左首坐着宋逸,四大侍卫分坐两侧。南宫玉快步上前,跪地行礼道:“孩儿见过父亲。”朱策起身将他扶起,欣慰的拍了拍他的肩膀,满意道:“我儿多年不见,已成为了江湖名侠,为父远在东洋也为你高兴。坐吧。”

    南宫玉坐在他右首的垫子上,宋明盘坐于宋逸后方。这时从外面走来两位身穿和服的妙龄少女,跪在门口向众人磕头行礼,说了一句东瀛话。朱策回了一句后,两位少女跪拜走开。宋逸向南宫玉解释道:“她们是来换茶的,主公见到少主高兴,让她们换清酒上来。”

    不一会儿东瀛少女去而复返,再次跪拜后,躬身迈着碎步,将托盘中的清酒放在众人的矮几上,退了出去。宋逸道:“玉儿尝尝看,东瀛的酒虽不够烈,也别有一番滋味,用来赏樱花倒是恰如其分。”南宫玉应了一声,吃了一杯后果然没什么感觉,倒像是米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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