额,今天写的有些累,章节也大些,就这一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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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哪怕在后世的一些特殊年景里,民间有说法是:宁做城市里的一条狗,也不做乡下人。
    大宋也有这种说法,大抵就是宁做东京城的一条狗,也不做乡下人。且大东京的人把除东京之外的人,都看做乡下人。
    池州的战乱,以及天寒地冻的时节,没影响到东京作为当今世界中心的繁华,这个一大早街道上已经车水马龙,几个官市外围充满了拥堵和混乱。
    这时代的东京人很幸福,有皇帝特例下拨的冬季炭火费,此外还有全国各地通过漕运源源不断运抵京城的平价炭火,治安也相比其他好的多。
    “闪开闪开!都特么闪开!八百里加紧!”
    城门开启后的大雪中,一个像是乞丐的人大声吆喝着就冲进了东京城。
    因严寒的封堵,来自池州的军报现在才到。
    中堂内,头发已全然花白的蔡京正看着池州来的文书。
    这是一封非常奇怪的文书,递给助理宰相何执中查阅后,老何神色古怪的微微躬身,“文书是真文书……奇怪,不是池州文书,而是池州石埭县吴志祥的凑报。”
    蔡京焦急万分,因为这代表池州告急被围,甚至连消息都送不出来。看似叛军的军力也不够,无法将县份一起围死。就此后知后觉的石埭县知县吴志祥的奏报,现在才到中堂。
    这份吴志祥的奏报毫无惊喜,事实上他只大抵说了“叛军势大池州告急”这八个和主题相关的字外,就很少提及池州战事的细节,大多是陈述贵池县尉、池州战役总指挥赵诚的各种幺蛾子。
    譬如赵诚粗暴又桀骜不驯,威胁殴打官员的事老吴花费了七百多字说明,然后还说,在形势危急之前,赵诚至黎民百姓于不顾,拒绝了各县的请军文书、把军事力量全部集中于州城,最终断送于十里亭等等等。
    大抵上这份文书讲的就是这些事,慷慨激昂啰里啰嗦。主要是弹劾问题官员赵诚的,至于池州围城程度到了什么地步,花费的笔墨很少。
    “执中,你怎么看?”蔡京也神色古怪了起来。
    被这样问老吴也很尴尬。
    赵诚虽然只是个小小县尉,芝麻官都谈不上。但成分可复杂了,乃是蔡攸保举,蔡京亲笔批的。
    事实上到现在为止池州到底发生了什么细节,中堂是完全不知道内幕的,也不关心,结果才重要。
    其结果是池州告急,州城连消息都送不出来。
    对朝廷来说这是个非常大的事件。从赵诚的池州战役临时总指挥任用看,表面是黄文炳授权,但实际谁都知道,没有蔡攸的认可,赵诚不可能指挥得动池州。
    也就是说否定赵诚倒是简单,理由多着呢。只要结果是战败,他往前的幺蛾子全部都可以成为理由。正居于此,吴志祥机智的觉得战败基本成为事实后,才抓紧机会上书弹劾,这等于给池州战败找个背锅侠,让大佬们不至于太尴尬。
    理论上这就是官场规矩,哪怕赵诚是蔡家的人,蔡京亲点的,也会出现弃车保帅的棋路。这无可厚非。他儿子蔡攸只需承担少许的用人失察责任。
    问题在于,吴执中知道当时石埭县事件内幕,知道赵诚和吴志祥的心病由来。
    之所以知道,是因为在池州告急前,自己那宝贝儿子何志上了这些老狐狸的当,书生意气的卷入了池州事件,还放了错,被赵诚拿住了小辫子。
    其后儿子来信酸溜溜的说:蔡小娘子快姓赵了。
    就是何志这句暧昧的话,让吴执中现在难以抉择,无法判断赵诚和蔡家的捆绑有多深,如果踩错了,到时候宰相的长子跳出来力保赵诚,那就变成和蔡家刚的政治大戏。
    “下官觉着这事要观看待,吴志祥这根本不像一封军报,较少提及池州战役细节,他又身在石埭县,于是下官认为,很大可能是吴志祥都不了解内情。既然连本质问题都不了解,那么他其他说辞值得商榷,存在误会可能。”
    吴执中最终说了这略偏向于赵诚的话。
    蔡京笑笑,感觉吴执中说话很贴心。就是这原因他还中堂行走,否则应该一脚把他踢飞去比池州还乱的地方知州了。
    但实际有苦自己知,现在蔡京虽然笑,实际看似瞬间老了三岁。
    总之不论如何,这次的事压不住了,几面起火说的就是现在。
    蔡京在患得患失之下,连番走错了棋。
    东南事务太过复杂,内幕蔡京心理清楚,简单说就是和门生朱家一衣带水,他们吃相太难看。占着特殊地位,单线和皇家和中堂联系,几乎不受地方官府节制。
    这个在东南庞大又根深蒂固的家族人员众多,家族成员又分别和东南地区的帮派、团伙等黑恶势力一衣带水,一环接一环的发展“下线”,现在控制不好,导致了整个东南地区到处是各种手段的强取豪夺。
    从漕运漕帮、到酒楼茶坊赌场等等,无一例外被这个庞大的近乎不受控制的利益链寄生吸血,所带来的民怨和混乱非常大。譬如池州那遍地的山寨逃户,就是在这样的环境下诞生的。
    到了一定的程度,蔡京说话也很难控制他们了。因为过度到了相互依靠的关系,蔡京就是凭借着这群门生,搞乱了赵挺之治下,干掉了赵党。
    皇帝也已经适应了他们那越来越多的供奉。当初蔡京抬举出他们,现在真不好意思在皇帝正高兴时反手打自己的脸、反口说他们是异端。
    数次私下警告朱家,用处有些,但用处多大就不好说。
    因为到了一定程度,其实朱家自身也很难控制下线了。
    严打过几次!
    但烂到一定程度的地区没用,不可能真的深度严打到老虎身上,那么一衣带水,不论派谁为中央督察组,哪怕严厉督办着打掉两三个民怨大的团伙典型。强制判了死罪,且强压刑部核准了死刑。
    想如此敲山震虎是做不到的。谁都心理清楚,督察组一走,他们就八仙过海各显神通。哪怕已经判了死刑的人,过个两三年又会大摇大摆的走在街道上。
    或者是换个名字身份,让别人代替这些人去死。或者连名字都不换,被他们找些莫名其妙的理由,强势从刑部公关把死刑改判为杀威棒和发配。
    杀威棒只要有钱是打不残人的。
    发配更尼玛是个笑话,譬如从杭州发配到江宁府这么一点屁大的路,都是他们的势力圈,基本就是从杭州去江宁府厢军牢城营挂个名,待个三月旅游一圈,随便来个保外就医就又回来了。
    属性上,这位帮派大哥还在江宁府坐牢,但实际上他会回到杭州继续老本行。
    已经被打掉的帮派无所谓,换个名字,重新在注册一个商号,继续做着差不多的事,基本都这样操作的。
    每多一个这样的例子,就会产生一大群逃户。很简单啊,当初信了严打,信了中央巡视组的话,站出来参与作证“打黑”的那些毫无抵抗力的老百姓,忽然看到被判了死刑的胡汉三转悠了一圈又尼玛回来了,甚至尼玛连名字都不换,他们当然只有放弃户口、连夜卷铺盖跑路。
    有一些相对不重要的大哥,也因太显眼,被判了死刑,从官僚和司法途径实在捞不出来了。那也很简单,他们会各种安排下,牢房就会出现秘之漏洞,最后就被这种人逃出去了。
    既然无法从司法途径“拨乱反正”,这类人的去向就是王秀之流的山寨。明知道这个罪大恶极的通缉犯就在那,但通行规则是“你能么你去灵芝山捉他啊”。
    如果督查的实在严,牢房都没漏洞了。眼看要被中央大员亲自监督行刑那怎么办?
    好办,他们会直接把“王秀们”引进城池,在行刑时候劫法场!
    这种事在大宋不要太多,都尼玛已经被无数读书人写成话本在茶社里说了。
    总之从上到下已经乱了,蔡京离不开这群人,但知道他们这样的吃相必出乱子,任用大对头张商英进杭州知州、顺便掌提刑司,也算是蔡京没办法之下对他们的另类严打。
    效果不能说没有,但微乎其微。
    这个大集团似乎在明面上稍微收敛了些,但仅仅是明面上,暗下该乱来照样乱来。
    张商英这样稀里糊涂只会喷人的书生、又毫无根基,怎么可能斗得过这些黑恶牛鬼蛇神?
    震得住他们的人有是有的。譬如吕惠卿张叔夜那样的毒蛇,只要把他们放进东南,就能短时间咬得这系人后悔做人。然而一衣带水,拔除萝卜带着泥,真放这些毒蛇进去,蔡京自己也就快凉了。
    就此不论左边还是右边,对蔡京而言都显得极其难以决策。
    直至赵诚出现,直至张叔夜忍无可忍。就此提前彻底引发了东南的矛盾局部爆发。
    若这几个苦力能快速的动个微创手术,暂时解决到东南问题,那蔡京也不管了,会忍痛默认。
    可惜事与愿违,从无为军溪山战败起,蔡京已经没了强扭的信心,不得已下再退一步,连长子都摆一道,临时又委任了张商英去池州“劝架”。
    毕竟蔡京不想把东南问题彻底捅破,不想真的在这财政千疮百孔的时候,把最大的产粮和税源地陷入内战泥潭。
    却更天不从人愿,眼看东南真的乱了,因朱家都已经开始控制不住他们各自的黑手套,王秀就是这个群体中第一跳起来的人。卧槽从他跳起来开始起,是不是其他手套就快有样学样了呢?
    现在池州的告急了,蔡京连张商英因何没能做到缓和矛盾诏安王秀都不清楚。池州伤亡细节,影响程度等等全是两眼一抹黑,仅仅只有在这时候添乱、什么几把本质问题不知道,就会在朝廷突击队员(赵诚)身上捅黑刀的吴志祥的弹劾。
    总之到了现在蔡京都错了,每走一步都是错的,不论是张商英掉链子,蔡攸掉链子,朱家掉链子,亦或是赵诚掉链子,其实都是蔡京的部署,蔡京的锅。都尼玛是蔡家大染缸里的几条分赃不均匀的狼、正在相互把对方的狗脑子给咬出来。
    事情到了这地步、蔡京也没其他办法,担负些责任,避嫌离开相位一段时间,以缓和张叔夜张康国他们逼宫,看来是必须的了。
    唯独,既然东南的毒瘤已经开始被捅破,妈的他们这些人已经让我老蔡付出了代价,那只有一个想法,不论是谁,不论是黑打还是打黑,若有办法代表官府破掉这些尾大不掉的黑恶份子,就算正义。
    党群门生就是用来出卖的,因为他们已经让党魁左右为难了,就是政治不正确!
    长子蔡攸没多少干货,但特点是老奸巨猾,不会轻易做没把握的事。他那么信任抬举赵诚是反常的,这证明赵诚真有其独到之处,也比张叔夜吕惠卿等人容易控制的多。
    所以蔡京觉着,如果池州还有最后一线希望,必然是赵诚才能做到。
    “相公,怎么就吴志祥的弹劾回复请示下?”
    吴执中一边察言观色的道,“另外,池州形势不容乐观,张商英到底因为什么没成功咱们也不知道,恐怕现在就需要作出东南问题扩大化的准备?”
    既然已经想明白了此番要付代价,蔡京念头相反通达了。
    起身,再次拿吴志祥的文书看了一遍,扔进了垃圾桶里冷冷道:“回信吴志祥这条老狗:不想今年退休就给老夫安份些。这些话,老夫就当他没说过,若他不服气,绕开老夫出现在其他相公桌子上、甚至官家的桌子上,就让他全家全族看着办。”
    顿了顿又苦笑,“准备?坦白说现在朝廷若对东南已经没办法,如果有,老夫也不会让张商英去添乱。现在只能看他们自己了,希望吉人天相吧。他们有些人就是不知道收敛。人在做天在看,不要以为老夫真的不会刮骨疗毒,我病一场,闲居修养些时候又能复出,他们呢?他们已经丧心病狂罪恶滔天,彻底惹毛了张叔夜赵诚这样的酷吏,那不是你死就是我亡。走到这步,以往的维稳条件没有了,他们只能指望赵诚死在池州,否则哼哼,清算只会迟到,而不会缺席!”
    吴执中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觉得老蔡是真怒了,也碉堡了,不曾想过,他这样老奸巨猾的老官僚坐塘鱼,也会被逼迫到壮士断腕的一天。那么东南的问题就真的到了台面上,严打他们和稀泥不接受,于是就升级为了战争。
    简单点说,战争就是在说服不了对方的时候,强制对方接受老子们意志的唯一办法。
    这个尾大不掉的群体,平日里强取豪夺的说“你这个青楼老子看中了,明日去过户来我名下”。人家不同意怎么办,那就打仗火拼!
    这个群体生存能力和蟑螂一样强,从持续近二十年的多次严打从残留到了现在。
    张叔夜听宝贝女儿说了池州的局势后,怒拍桌子说“你们放下屠刀解散吧”,他们表示不服,所以就真的打仗了。唯一有点丢脸的是,张叔夜派进池州去火拼的打手才刚到就被人包了饺子。
    现在就得看,到底谁才是池州最大的帮派、最大的流氓,谁的拳头大当然就谁说了算。
    这就是战争的本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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