敲打了墨六几句,让他知道事情的严重性,魏水也不准备亲自对他做出什么处罚。索性将人都赶了出去,如墨的事情,全部交给墨大自己去解决。

    墨大接手了解决的权力,却觉得像是爆了个随时都有可能爆炸的火药桶一样。一时间心中难免发起愁来。

    让魏水如此震怒的错误,当然不是简简单单的罚罚薪水就可以过去的。肯定是要拿出几个人,起码要做个样子给魏水看一看。而且,墨大也觉得,如墨已经到了不得不整治的地步。

    正如魏水对着墨六,所说的那样,‘如若今天来的不是刘睿,而是朝廷的某个人,你们难道就能够因为他衣着不够华丽,不等人家把事情说清楚,就这么招惹了人家,把人家直接丢出去吗?’

    这当然不能了!

    就在墨大对此事一筹莫展的时候,魏水便已经和刘睿说起了话。

    “刘睿,今天的事情,看在我的份儿上,就不要和那几个不懂事的家伙一般见识了。总算是没出什么大事情,否则,我肯定是饶不了他们!”魏水说着,亲手给刘睿倒了一杯茶过去,说道,“你找我是有事情要说吧?来,说说看吧。如果可以的话,我肯定没有什么是不能够答应你的啊!”

    刘睿本来就已经觉得魏水对此事的处断方式实在是不太好了,太过严苛了一些。但是,毕竟自己是受害者,而人家魏水是一片好心好意在帮助自己解决问题,帮自己出气,如果自己不识好歹的话,那岂不是就拂逆了魏水的一片好意嘛?所以,刘睿并没有说设么,反倒是在一旁沉默的看着,就像个并没有经历过此事的外人一般。

    而此时,在听到魏水这话的时候,显然是魏水为了补偿刚刚如墨对他造成的惊吓,而要自己给他一些补偿,无论他现在说些什么,魏水恐怕都是会轻易答应他的。

    有那么一瞬间,刘睿甚至是有一些不太好的想法。他甚至觉得,自己是不是可以借着这样的一个机会,为自己去谋取一些利益?但是这样的想法很快就被他摒弃掉了。魏水能够许下这样的事情,必定是不希望自己蹬鼻子上脸的。如果自己因为这个对魏水提出某些不太合理的要求,魏水当然也会同意,但是难免会对自己产生一些不太好的想法。如果是那样的话,反倒就不太美了。

    这样一想,刘睿便决定,这个必定会答应的要求,还是留给今天自己来此的主要事情吧。那一老一小的两个道士的事情,自己还是要帮人家做好的。否则,回去之后,就没法跟住在他左近的两个人交代了不是?

    心中这样想着,刘睿便对魏水说道:“二爷,其实学生今天来,并非是为了自己的事情,而是为了其他人的事情。”

    “哦?其他人的事情?”魏水本以为他此来肯定是为了考试的事情,却没有想到,他竟然是为了别人的事情?这倒是让魏水有些诧异了。魏水不禁看了他几眼,问道:“你说是其他人的事情……该不会你是你那些同窗好友吧?”

    刘睿回答道:“二爷,这自然不是了!学生所说的,是客栈之中,两个住在学生隔壁的人摆脱学生的事情。”

    “哦?这样?”魏水说道,“那你就说说吧,有什么事情是要他们拜托给你,让我帮忙的?”

    刘睿便回答道:“二爷,是这样的一回事儿。学生今日并未出门,便见两个道士找上了门来,找学生说事情。那老道士名叫邵元节,小道士名叫邵启南。那邵启南说话的时候,很是有些不客气,反倒是那老道士,说话之时很讲些道理。他们跟学生说了很多话,话里话外,都是想要让学生帮他们引荐一下。他们说是只想见您一面,至于其他的,全都由他们自己去说。学生见他们言辞恳切,这才冒昧来找二爷,想问问二爷,愿不愿意给他们这个面子?”

    魏水在听了前半段的时候,就已经知道刘睿想要说什么了。耐着性子把整个事情听完,魏水才对着刘睿笑道:“你啊,还真是别人说什么你就信什么,你太好糊弄了些吧?”

    “什么?”刘睿一听,便以为自己是上当受骗了,连忙解释说,“二爷,难道他们是骗子吗?可是,学生看他们不像是骗子的样子啊?明明都是些普普通通的道士而已,应该不会有什么歹意吧?二爷,您说,他们该不会是想……”

    “哈哈,你啊,你啊,刘睿,你为人处世还是太嫩了些啊!”魏水说着,一边笑,一边指着刘睿说道,“下次再遇到这样的事情,不管他们说什么都不要理会就是了。他们跟你客气也好,不客气也罢,最终的目的呢,都无非是想要让你给他们牵个线,搭个桥,他们想要跟我说上两句话,达成他们的目的而已!你啊,就是太善良了,被人利用了知道吗?”

    说到这儿,魏水顿了一下,说道,“好吧好吧,一看你也不知道你自己是被人家给利用了。既然如此,刚刚我也已经说过了,这一次,无论你说的什么,我都会答应你的。既然你又没有给你自己谋私利,反而是给人家说了说情,我这不是给不给他们面子的问题了,而是给不给你面子的事情!”

    刘睿说道:“如果二爷觉得这件事情让您为难了的话,那二爷大可以不必顾忌学生的面子。学生和他们说的话,原本也没有说满。无论是答应与不答应,决定权都在您的手上。您完全不必顾忌……”

    “我怎么能不顾忌!”魏水揉揉额头,笑道,“既然你已经找到了我这里,我就得给你一个满意的答复才行。否则,你日后在外面做事会很困难。懂吗?我是你的靠山,这么个小忙,我得帮着你把场子圆上,而不是带头去砸你的场子。”

    刘睿听罢,无论怎么样,都还是觉得自己给魏水惹下了天大的麻烦。脸上的愧疚之色十分的浓郁,让魏水顿时觉得很好笑。

    好不容易把他打发走了,魏水走出屋子的时候,就看见院子里一地的鲜血,几个平时负责打扫院子的人正在清理。

    “哟,这是谁死了?”魏水眯了眯眼睛,问道。

    墨大连忙跑过来,身上带着一大股子的杀气和血腥味,让魏水不禁皱紧了眉头,对他道:“站那儿说就行了,别靠我那么近,瘆得慌。”

    “是。”墨大答了一声,说道:“二爷,今天失职的几个人,属下刚刚已经全都将他们责罚过一遍了。每人打了四十杖,闭门思过三日。”

    “这是杖刑留下的?”魏水虽然对今天的事情很是生气,但是在看到满地的鲜血的时候,依旧是不可抑制的,心疼起自己手下的人来了,“这未免是过于严苛了吧?”

    墨大回答说道:“回禀二爷,最近如墨确实是有很多人不按规矩办事,肆意妄为之下,犯下了不少的错误。也更让属下知道了,如墨如果再不整顿的话,恐怕日后会不堪大用了!因此,属下才对这次的事情大家责罚,就是想给所有的人都提一个醒。日后做事情的时候,都要遵照规矩办事,否则,今日的这些受罚的人的下场,就是他们日后的下场!”

    “唔,这样啊……”魏水把双手背在身后,捻了捻手指头,眯起眼睛。半晌,叹了口气说道,“你是如墨的统领,你说了算吧。嗯,就这样。其实,你做得对,如墨现如今的确是需要好好地加以锤炼了,否则,人人都张扬跋扈成了这个样子,日后还得了?行了,去吧,把院子收拾干净,这么多的血迹,我看着心里头就闹腾。”

    “是,属下明白了。”墨大当即回答道。

    可以说,在魏水看到那一地的血迹的时候,就知道这是墨大的杰作了。所谓的惊讶,也仅仅是惊讶于,刚刚他和刘睿在屋内关着房门谈事情,竟然对外面的声音丝毫没有察觉。墨大这一招可真是够狠的了!既惩戒了下属,又让下属根本叫不出声音来。生生的将呼痛声憋在嗓子里,一点儿都发泄不出来。

    魏水摇着头走进屋中,又回想起了刘睿跟他说起的事情。

    不管这两个人是真是假,反正魏水觉得,他们如此上心的想要巴结上自己,倒还真的莫不如就给他们这个巴结自己的机会算了。也免得他们巴结自己不成,反倒是投向了别人的怀抱,那时候,才叫真的坏事儿了呢!

    而且,嘉靖皇帝也已经说了,要自己去试探试探,他们到底是不是龙虎山来的道士。如果是的话,自然可以重用。如果不是的话,也不用皇帝陛下亲自去接待一个冒牌的假货了。

    只不过,不管这人是真的,亦或是假的,魏水都并不想戳穿他。因为魏水此时在朝中是孤立无援的,现如今朝官都忙着别的事情,没有时间搭理他。但眼看着考试将近,考生们也在蜂拥而至京城。

    如果……不,是一旦考试的时候出了问题,那那些朝官们肯定第一个放不过的,就是魏水了!

    正所谓,君子不立危墙之下,魏水觉得,自己是绝对不可以将自己放在这么危险的地方的。而是需要用其他人来帮助自己,挡着几下攻击。而这样合适的人选,显然就是邵元节和邵启南祖孙二人了。

    并且,当初劝嘉靖皇帝问道龙虎山,不就是希望给自己留一条退路吗?而今,退路来了,魏水断然没有再将这条退路推开的理由!

    于是,当天晚上,魏水就通过刘睿,在惯去的酒楼摆酒设宴,但却没有请邵启南来,而是只请了和他比较对盘子的邵元节一人。

    此时传到了邵元节和邵启南祖孙二人的耳朵里,邵元节得偿所愿,当然是觉得很开心的,但邵启南可就开心不起来了!

    “爷爷,魏水这是什么意思啊?只请您一个人,却不叫我跟着去?这可不行!魏水在,我就一定要跟着去的!”

    “胡闹!”邵元节斥责他道,“不请自来是个什么意思?不用我提醒你吧?我们现在是有求于魏水的,他不待见你,不请你去那是他的自由。我们绝对不能表现出任何一丁点儿不情愿的态度。否则,一旦他不愿意帮我们引荐了,我们还能靠谁?靠谁?你就老老实实的在客栈里头待着,等爷爷带着好消息回来吧!”

    “好消息?哼。”邵启南情急之下,忍不住自己的小暴脾气,竟然冲着邵元节冷哼一声,十分无礼地说道,“爷爷,您到底有没有搞清楚状况啊?现如今,魏水让你一个人去,那就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按什么好心思!他觉得您年近古稀,好欺负,好糊弄。我眼明心亮,是个年轻人,不好糊弄,他这才让您一个人去的!您要是真的将我留在客栈里头,那不就是遂了他的心意了吗?”

    邵元节几次想要反驳,却几次被邵启南的这番话给气的说不出一句话来。手指微微哆嗦着抬起来,指了邵启南半天,方才说出一句话来。他说道:“好!好!好!邵启南,你翅膀长硬了,敢不把我放在眼里了是吧?别忘了,这一路上走过来,人家尊敬的是我,而不是你!不要人家夸你几句,叫你几声小道长你就飘飘然了,就觉得自己有多么的了不起了!你算什么?嗯?在魏水的眼睛里头,别说你不算什么!就是我,也不算什么!如若不是拜托了魏水手下的学生刘睿给咱们说出些个好话来,劝服了魏水,你以为经过了赏赐的不欢而散,他还会搭理我们吗?醒醒吧!帮我们,不帮我们,那只不过是魏水一句话的事情!”

    邵启南依旧不服气的说道:“怎么?爷爷,您还真的觉得,离开了魏水,我们就什么都干不了了是吗?爷爷,您是老了,看不清楚问题了。偌大的北京城,除了魏水之外,能够接近陛下的还多的是呢!我们不是已经搭上了内廷的宦官吗?他们也可以帮我们跟陛下说项的啊!”

    “宦官?”邵元节冷笑道,“你以为宦官能够帮我们是图什么?嗯?他们图的无非是金银财宝罢了!是我撒洒下了足够多的银子,他们才肯和我们结交的!如若没有那些银子,你以为他们还会理睬我们吗?根本就不会!他们会对我们弃如敝履。走在街上,都不会睬你一眼的!”

    “可是,我们不是已经买通了他们吗?他们会愿意为我们说点儿什么的。”邵启南依旧不明白道理,拧着脖子,争辩道。

    “启南,你还是不明白。”邵元节长长的叹了口气说道,“你要知道,我们的钱,已经花光了。可是魏水还完全没有动过呢!一旦魏水开的价码比我们高,凭着他和宦官们的交情。谁愿意冒着得罪了他的风险,帮我们送话进宫啊?”

    “可是……可是……”这一次邵启南嘟囔了好半天,方才文出一句话来,“可是,我们不是还可以跟那些文官们做交易吗?他们应该是很愿意看到魏水吃瘪的吧?毕竟,魏水没有少给他们惹麻烦!”

    “不会的!”邵元节说道,“说起文官,他们是最最不会和我们穿一条裤子的!虽然他们和魏水的关系的确不怎么好,但是他们更愿意相信魏水是个比较容易收买,而又可以给他们带来一定利益的对象。不像我们孑然一身,什么作用都没有。想要和人家结交,不知道需要多费多少倍的口舌,才会有人愿意见见我们。但也仅仅是见见罢了!有正德朝的例子在,又有魏水在前。他们是绝对不会允许有我们这样的人,处心积虑的去靠近陛下的!我们这样的人,在他们眼里,于国无用,只会祸国殃民!”

    邵元节的话说到后来,反倒是有点儿灰心丧气的样子了。

    说来也是,他这么看重的东西,在人家眼里,非但是一文不值,反倒还成了祸国殃民的事情。其实讲道理的说,道家的很多东西都还是很符合科学道理的,哪怕是到了后世,也常常被人拿出来,当做是古代人智慧的结晶去品读,去赞赏。

    反倒是这些一心钻进了党争之中的文人儒士们,他们是一点儿都不想知道这些东西,反倒是把他们看做是一点儿作用都没有的废物,一棍子打死。说到扶植?哼,除了魏水那样的家伙之外,还能有谁和他们算是一路人呢?

    邵启南听了,也不禁低头思索。的确,或许是他想象的太简单了,又或许是他对魏水的嫉妒心理太过强烈了,反而忽略了邵元节刚刚所说的那些最最基本的东西。

    “你好好想想吧。”邵元节叹着气,给邵启南留下了这么一句话。便匆匆的离开,去赴魏水请下的酒宴了。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和邵启南争论耽误了些许的时间的缘故,邵元节明明掐着时间提前到了,本想着让魏水先到不太好。反而却又偏偏落在了魏水的后面。他来到酒楼门口的时候,正好看到魏水站在门口等他。

    老头儿老脸一红,赶忙紧跑了几步上前,对着魏水拱手笑道:“哎哟哟,这怎么好意思?其实早就该到了的,怎么能够让二爷在外面等我?”

    “哈哈,道长,您这是说哪里的话?”魏水上前一步,与邵元节把臂同行,说道,“论年纪,您是尊长。论身份,您是客人。这无论怎么算,都应该是我等您才对啊!要是让您等我,那才叫不好意思呢!来来来,进去说,进去说。魏某有好些个话,想要跟道长您好好地聊聊呢!”

    邵元节被魏水请到酒楼二层的一个小小的单间之中去,虽然屋子的确很小,但是,毕竟是只有两个人,而且,桌子上摆放的美食都十分的精美,酒也是上等的好酒,而且是绍兴名酒,在京城是很难喝到的。

    “来,道长,坐,坐下说。”魏水将邵元节请到自己的对面坐下,自己便也在邵元节的对面坐了下来。

    分宾主落座之后,邵元节还没有来得及开口,便被魏水的话堵了回去。魏水拾起筷子,指着桌上的佳肴说道:“您是现在才来,魏某可是到了很久了。这些菜,都是魏某一道一道,看着那厨子做的,保证正宗!不信,您尝尝看。”

    邵元节开口想要说话,魏水却不给他这个机会。指着其中的一道菜,对邵元节说道:“道长,您看,这是北京城的名菜,叫做黄焖鱼翅。此菜翅肉软烂,杏黄透亮,柔软糯滑,味极醇鲜,整翅多汁。北京城只此一家,别无分店,道长尝尝看。”

    邵元节是第一次来北京城,也不知道北京有什么名菜。听魏水跟他介绍,又不好驳了他的面子,只得点头拿起了筷子,夹了一筷子送到嘴中,便惊讶的发现,原来不是虚的,而是真的很好吃啊!

    实际上,这道菜魏水是后世在北京吃过一次,而后就忘不掉了。跟大厨说了说大概的样子,这儿的厨子竟然就自己琢磨出来了。还做的真的是很不错的样子!

    理论上,这道菜如果按照历史趋势,应该在清末才被传出来。是属于京城谭府菜之中,很有名气的一道。之后,也一度成为了北京城的招牌名菜。

    魏水不只是点了这一道菜,满桌子的菜,他一道一道的给邵元节讲解出来,并且又一道一道的请邵元节品尝一二。邵元节不敢不给他面子,可怜老头儿花甲之年,大晚上的吃这么多的油腻之物,胃里头实在是不舒服。

    而魏水却又频频举杯,邀他共饮。直到邵元节实在是扛不住了,起身告罪,说是要去厕所方便方便,魏水这才放了他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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