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凝烟却少有的心情很好的样子,身上那股冰雪疏冷之气都淡化了许多,此时唇角带笑地望着她,神采之间难得地有了一抹少女该有的蓬勃朝气,只听她有些高兴地道:“我师尊的病,已经好了。”
    宁绾顿时瞳孔地震:“什么?好了?!”
    这怎么可能!
    然而,曲凝烟却十分肯定地道:“真的已经好了,经过这几日丰谷主的医治,如今他已经好得差不多了,这说起来,还要感谢你呢。”
    宁绾神色一惊,嘴唇忍不住颤抖:“感、感谢我?”
    不会是她想的那样吧!不会吧不会吧!
    曲凝烟点了点头:“是啊,要不是你,师尊还发现不了,原来他这头疼病的根源,居然是这片花田呢!好了,先不说了,快跟我进来,师尊都等得急了!”
    说完,拉着宁绾进了洞府。
    宁绾觉得自己像是一个游魂一样,她不是用脚走过去的,她是飘过去的,就这么飘到了柳琴渊的面前。
    “宁绾小朋友,对吗?”头顶一道清朗的声音传入耳中,宁绾抬头一看,便见到柳琴渊衣冠整齐地坐在那里望着她,目光中带着显而易见的友善,精神状态也明显和之前大为不同,眼神都变得无比清明了。
    “柳、柳宗主……”宁绾有些心虚地朝他挥挥小手,刚一放下手,忽然就想,自己还心虚什么呢?
    柳琴渊都不发狂了!
    这真的是什么事儿啊!
    她几乎是迫不及待地紧接着试探着道:“听曲师姐说,柳宗主已经好了,果真还是丰谷主医术高明啊!”
    “丰镜?他的医术若是真好,何至于我洞府之外那片花田被人下了毒咒,他都察觉不到?他只知道医术,却不懂医人,也就庸医一个吧。”柳琴渊说起这个,冷着脸,对自己几百年的老友吐槽得毫不留情。
    宁绾顿时闭紧了嘴巴,好怕被他喷。
    但柳琴渊对她自是不同,他一双狭长的丹凤眼眼尾微微上吊着,专注地望着某个人的时候,眼神便像是带着钩子一样。
    此时,他薄唇唇角轻轻翘起,又接着道:“听小烟说了以后,我才知道,原来我的救命恩人是你,宁绾小朋友。”
    不知道为什么,宁绾总觉得,她的名字加上“小朋友”三个字连在一起,被这位剑宗大美人用他那特有的富有磁性的声线一说出来,特别有一种缱绻的感觉。
    “误会了吧……我,什么也没干啊,怎么敢居功?”宁绾缩了缩脖子,大概这两辈子都没这么怂过。
    但她仔细想了一下,这种怂,兴许是基于眼前这位大美人本来是她想要弄死的人,结果人家不但没死,还从棺材板里跳出来诈尸了,多多少少,有点吓到她这个小可怜了。
    “小烟都跟我说了。”柳琴渊凤眸微动,像一汪如镜湖水突然随风起了涟漪似的,搞得人的心里也跟着起波澜,他朝曲凝烟一个眼神的示意。
    曲凝烟立即上前,将桌上一株栽种在花盆里,完好无损的兔儿花抱过来。
    柳琴渊抬手接过话本,修成如玉的手指,轻轻拨弄兔儿花的花瓣,花瓣像是受了挑逗,立即整个花苞都幻化成一只雪白的兔子跳到他怀里,这么蹦跳着一圈之后,又回到了花茎上,重新变成了原来的样子。
    望着这一幕,宁绾猛憋着股气,内心中郁结至极!
    所以,原来道祖秘境里的花,居然如此坚不可摧,连她的剑招都无法摧毁掉的吗?
    她总算知道,为什么柳琴渊一口咬定是她干的了!
    宁绾有些被气到,可她一时不知道是该气她自己不够了解这兔儿花的坚硬程度,还是气道祖闲着没事把这花造得这么坚强干嘛……
    只听柳琴渊徐徐说道,“你送我的那株兔儿花,原本是白色,却被你改成了蓝色,那蓝色涂料里全都是符文,而符文中封印了你的一道剑招,剑招中又藏着无数剑意,这无数的剑意不断地切割封印,你又精准地算好了时间,恰在夜里子时一到,封印被剑意破掉,那一道剑招便在我整片花田释放出来,将我的花田毁了个干净,唯独只剩下这株兔儿花。”
    柳琴渊指尖轻轻碰触花瓣,一丝灵力注入。
    兔儿花周身立即无数灵力挥散回应,继而又将所有灵力全部吸入,紧接着,一道残影在花蕊中闪过。
    宁绾脸上不由露出一丝诧异,只因这道残影,竟然是她之前封印在符文之中的那道剑招。
    “道祖在秘境中幻化万物,譬如花花草草,他都会先用自己的血肉和灵力修为凝练出一个,而后用灵力复制出无数个,也就是说,千千万万株兔儿花中,只有一株是真的,其他的,全都是幻化出来的虚无假物,而宁绾小朋友想要送花给我,随手一挑,竟然就挑中了这株真花。”
    宁绾在柳琴渊的话语中,渐渐展露了不可思议的神情。
    真花……用道祖的血肉灵力修为凝练而成的真花……道祖可是个活了上万年、修真界活化石级别的存在,几乎已经可以代表天地大道,兔儿花是他炼化出来的,也难怪她的剑法无法将之摧毁,并且还能够记忆她的剑法残影,指不定哪天就成了精了。
    可问题是为什么她偏偏一挑就挑中了一朵真花?但是,又似乎是,倘若被她挑中的不是真花,恐怕根本就无法从秘境中带出来吧?
    宁绾一时不知道该说自己是幸运,还是不幸。
    “那柳宗主说您的头疼病是中了毒咒,这又是怎么回事呀?”她此时比较好奇的是,为什么花田一毁,柳琴渊的头疼病立即就好了。
    “这天下有一种毒咒,是以人的心头血为引,将咒术以符文的形式藏匿在灵壤中,被花掩盖住,而这种符文,又被编写成了灵壤的符文,种在灵壤里的花,便会误以为这咒术也是一种养分进而吸收掉,散发出的花香中,不自觉地就携带了毒咒,毒咒则对心头血的主人造成神识攻击,我便是在这日积月累的神识攻击中,渐渐地神识衰弱,被毒咒侵占,毒咒一发作,我便会头疼难忍,近来,这毒咒频繁爆发,那晚,倘若不是宁绾小朋友的剑招摧毁了花田,只怕子时一到,我便会发狂,杀了丰镜了。”
    柳琴渊十分详细地解释着,顿了顿,丹凤眼中忽然一抹凌厉一闪而过:“掌控符文,并能将符文编写成灵壤的符文,这需要大量复杂晦涩的术数基础,而整个修真界,术数和符文造诣能到这种地步,又与我有仇、或是说与我寒宵剑宗有仇的,我思来想去,也就只有一家了。”
    曲凝烟听到这里,便神情间有些沉郁地垂下头去。
    宁绾思索着这番话,再观曲凝烟的神色变化,就立即想到了:“是金城剑派?”
    柳琴渊闻言有些冷冷地轻笑了一声,曲凝烟则头低得更厉害了。
    金城剑派和寒宵剑宗之间的恩怨情仇,那真的是说个十天十夜也说不完。
    不过值得一提的,是道子的存在。
    万年以前,道子并不固定会诞生自哪一门派,他们往往一出生就注定了,道子的出生,代表着天道,身负的责任也是维系修真界的安危。
    但自从一万年以前,道子就被天道指定了,只会在金城剑派中诞生。
    而这,又要从道祖说起。
    道祖最初时,是绫华宗的一名修士,他也并不是天道指定的道子,但是他天赋极好,五百岁入大乘境,原本千岁时就该飞升,但不知为何,却迟迟飞升不了,这种情况一下子持续了一万年,久而久之,他就成了修真界公认的道祖。
    在这一万年间,他的修为早就圆满,并且因为自身天赋,无法阻止自身持续吸收天地间的灵气,导致灵气严重溢出,甚至破坏了修真界原有的一种大道平衡,后来,他找到了一种方法维系这种平衡,那就是每隔一段时间,就将溢出的修为,融合自身血肉和神识经历,炼化成一座座灵矿和秘境,供修士修炼。
    可以说,如今修真界所流传的那些灵石,一部分是天然的灵脉所生成,另有一大部分都是道祖的血肉神识所炼化而成。
    而之所以绫华宗万年以来始终都是无可撼动的修真界第一大派,除了是道祖坐镇的原因,还就是他所炼化的灵矿和秘境这些修炼资源,全都掌握在绫华宗的手中。
    时间久了,自然有其他门派心中不服,其中便以金城剑派为首。
    金城剑派素来掌控着修真界最厉害的术数能力,掌控术数,便是掌控符文,他们利用术数构建了一条能够和天界联络的通道,向出自金城剑派、后飞升入天界的前辈们求助,诉诸这种不公,后来天界便以天道的名义下了旨意,从那时起,道子便都诞生自金城剑派。
    如此一来,金城剑派才有了完全的底气与绫华宗抗衡。
    不过,天界为了约束金城剑派,也指定了最顶级的术数,只能由道子一人掌握,并切断了金城剑派和天界的联络通道,避免飞升天界的金城剑派修士私底下暗助,造成不公。
    绫华宗有道祖坐镇,炼化秘境供修士修炼,金城剑牌便有道子,利用重重复杂晦涩的术数构造出一座座秘境,供自家修士修炼,只不过道子始终还是被道祖压一头,只要道祖不飞升,道子便永远没有出头之日。
    综上所说,像是柳琴渊所中的咒术,连他这样炼虚境的修为都察觉不到,绝对是极为复杂的高等术数,金城剑派一般的修士根本掌控不了,怕是金城剑派这一代的道子凌霄出手了。
    可按照天道所规定的,不论道祖还是道子,都是不能做出这种戕害他人性命的行为的,一旦有人殒命在他们手中,便会降下天罚。
    但至今不曾听说凌霄遭遇天罚,要么是他用了什么法子规避,要么是他被金城剑派的人利用,被蒙在鼓里,然而不管怎么样,金城剑派和寒宵剑宗之间的仇怨,算是又加厚了一层。
    不过宁绾实在是没有想到,原著中对柳琴渊的发狂只有寥寥数语,这片花田到最后也没人发现里面竟然藏了针对他的毒咒,没想到真实的情况,如此复杂,金城剑派以符文咒术残害寒宵剑宗的掌门人,一旦证据确凿,两派怕是要开战。
    但问题是,寒宵剑宗隶属离火道盟,六大派结盟,一派参战就全部都要参战,金城剑派又属于乾□□宗,其内小门派无数,且私底下还和魔族来往甚密,这一个搞不好,就会变成修真界大混战……届时为了维系和平稳定,道祖肯定要出手,道子也会出手,两人立场不同,不就得打起来?
    难道,这一切都是道子的阴谋?
    他不想再过这种总是被道祖压一头的日子,想要挑衅道祖的权威?
    这可是原著中不曾有的情节了。
    宁绾忍不住有些痛苦地闭了闭眼睛,这么大的篓子,居然是她给捅出来的……
    难道她要成为修真界大乱的罪魁祸首?
    不过宁绾很快就为自己找到了开脱的理由——道祖迟迟无法飞升的原因,其实只有一个,就是遵从原著设定,留到最后被男主刀,成为男主一统修真界的垫脚石,所以真正的罪魁祸首,还是男主!
    这么一想,她心里顿时好受多了。
    像是这种级别的大黑锅,还是让男主来背吧,她只是一个炮灰女配罢辽,不适合承担这么多。
    “有一个问题。”此时,宁绾忽然说道,“这咒术要以前辈的心头血为引,心头血这东西,对修士自身极为重要,轻易是不会取出来的,金城剑派的人,怎么会有前辈的心头血呢?”
    “这个,就得问问我那个二徒弟了。”柳琴渊神情中露出一抹讥讽,冷哼一声。
    “林晓晓?”宁绾想到这个人,顿时觉得,还真有可能是她,毕竟原著中就是林晓晓在后来刺了柳琴渊一剑,导致柳琴渊重伤,后来被男主诛杀。
    “我当初会收她为徒,是受人所托,我欠了那人一个人情,必须要还,林晓晓被那人送到我这里时,亟需一滴炼虚境修士的心头血救命,我便取了一滴给她,也就只有这一次,也就只有她。”柳琴渊沉声说道。
    “那要赶紧把林晓晓抓回来吧?她是不是早在花田被毁的时候,就已经跑了?”宁绾问道。
    “她是跑了,可也得看跑不跑得了。”
    柳琴渊话音刚落下,游郁忽然落地出现,手里抓着林晓晓的后颈,将她一下狠狠丢到了地上。
    林晓晓被五花大绑着,身体重重跌落,痛呼一声,然而一看到柳琴渊端坐在那里的身影,顿时眼神一闪,心虚地低下头去:“师、师尊……”
    “师尊,这是想想送给您的礼物,说她不方便来拜见您,以此来聊表孝心了。”游郁说道。
    “这么说,她真的逃到魔域去了?”柳琴渊微微挑眉。
    “没错。”
    “这可就难办了啊,逃到魔域,却不是她真正的幕后指使金城剑派,如此,我还怎么找金城剑派要说法?”
    柳琴渊嘴上说难办,可话音还未落,只见他抬手一抓。
    林晓晓整个身子瞬间被移动到他面前。
    柳琴渊抬起手掌,放在她头顶,林晓晓一见到他这个动作,顿时吓得一脸惊慌惧怕:“师尊!师尊我错了!饶了我吧!师……”
    然而话还没完,便眼神一滞。
    柳琴渊直接对她施展了搜魂术,顿时,无数记忆片段呈现在她头顶,很快,众人看到了她与金城剑派的人来往的片段。
    宁绾惊呼出声:“她居然,跟陈清律的亲传大弟子……”有一腿。
    一旁,曲凝烟看到这一幕,头顿时埋得更低了。
    宁绾看她一眼,忍不住叹了口气,陈清律是曲凝烟的父亲,他的亲传大弟子宋笙笙跟曲凝烟青梅竹马,原著中也曾提到过一句,说曲凝烟少女懵懂时有好感的人,便是她的这个大师兄。
    难怪林晓晓对曲凝烟敌意这么大,原来都因为宋笙笙!
    好一会儿,柳琴渊结束了搜魂术,搜魂术极为伤害修士的神识,林晓晓算是废了。
    但柳琴渊对于自家这个师门叛徒的惩罚,还未结束。
    只见他抬手一掌拍在林晓晓身上,林晓晓整个被击飞,落地的瞬间,柳琴渊五指一收。
    林晓晓浑身修为被废,经脉俱断,从此彻彻底底地成为一个废人了。
    “都记录下来了吗?”柳琴渊神情淡漠,忽然说道。
    “记录下来了。”游郁掌心中一颗留影珠,立马都是林晓晓的记忆画面,她和宋笙笙的种种来往,宋笙笙交给她藏有毒咒的符纸,她全部埋藏在花田灵壤中,以及宋笙笙对她的承诺种种,俱在这里了。
    留影珠只会记录最真实的画面,金城剑派没法否认。
    “小烟,你陪着你大师兄去金城剑派一趟吧,问问他们,这留影珠是打算花钱买下来,还是等着我们公之于众。”柳琴渊声音十分平静,仿佛只是在谈一桩生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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