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驾到,皇后娘娘到。”

    听着外边内侍尖声细气的通传之声,张太后皱了皱眉,皇上又跟着来了。

    每次自己想要好好敲打下媳妇的时候,儿子总是寸步不离的跟在她身边,自己都还没来得及开口说重话,儿子便已经过将那话茬接过去了——不管他说的是啥,他总是在护着媳妇,都没她这个做母亲说话的份儿。

    今日……又是一样。

    张太后伸手揉了揉额角,有些头痛,该怎么说才好呢?如何才能堵住皇上的口?

    “母后安好。”

    正在头疼,两个人已经跨过门槛走了进来,朝着张皇后行了个大礼:“母后,听说今日您兴致颇高,在御花园里赏花去了?”

    见着两人笑得春风满面,张太后语塞,都不知道该发脾气还是不该发脾气,她伸手指了指那边的椅子:“你们两人坐罢。”

    “谢过母后。”

    卢秀珍坐了下来,朝张太后打量了一眼:“母后,今日可看到什么别致的花儿没有?我那芝兰堂最近有一本好的杏花,是与梅花嫁接到一处的,开出的花朵别致得很,又是在老梅桩上长出来的,形状甚是可爱,改日我让人送两盆进宫来给母后赏玩。”

    张太后更不好开口了,媳妇这般孝顺,一心为自己着想,自己还能说什么?

    “秀珍,你擅长种花草,今日母后赏花的时候就想着要找你陪同赏花,顺便与母后说说那些花花草草的趣事,可没成想你竟然又出宫去了。”张太后极力压着自己的不满,脸上堆出些许笑容来:“秀珍,你现在可是大周的皇后,母仪天下,做事情就该有规矩,再也不比你当初在江州乡下,想作甚就作甚,以后尽量少出宫为是。”

    “母后教训的是,做事情一定得有规矩,秀珍记住了。”

    卢秀珍含笑点头,这让张太后吃了一惊,她还以为媳妇会反驳呢,没想到她竟然就这样平静的接受了,这、这、这……太阳从西边出来了么?

    “以后你就在宫中处理六宫事务,没事情做的时候可以陪着母后来念经拜佛,或者是陪你皇祖母说说话解解闷,这样也就好打发日子了。”张太后见着卢秀珍很受教,心中总算是舒服了一些,说话的声音也平和了几分:“秀珍啊,我们都是这样过来的,一如宫墙深似海,要出去可就为难了。”

    “母后,我明白的,以后我尽量少出宫,一个月出去四五回也就是了。”卢秀珍郑重的点了点头:“母后这般关心我,秀珍一定要听从母后教诲。”

    张太后脸色一变:“秀珍!”

    这哪里是听从教诲?完全是顽固不化好吗?自己都这般与她说了,她还在坚持己见,着实有些令人头疼,这是真没听懂还是故意听不懂?

    “母后,怎么了?”张太后点了卢秀珍的名,这边崔大郎应声而出:“母后,秀珍没有说错啊,她一个月出去四五回,当然次数已经减少了。”

    儿子没有自小养在身边就是这样一个结果!张太后哀怨的看了崔大郎一眼,世人皆说娶了媳妇忘了娘,这话还一点都没说错,懐瑾眼里就只有一个卢秀珍,旁的人都不及她重要。

    “母后,我曾拿了后宫那本书看了看,里边写得很详细,可搜来搜去也没见着上边写不让皇后出宫。”卢秀珍一副虚心求教的模样:“我想请母后告诉我,这出宫的规矩到底是什么,每隔几日能出去一次?”

    张太后很无语的望着卢秀珍,心中暗道毕竟是从乡下来的,可真是不懂规矩,大户人家的夫人小姐都不轻易出门呢,更何况是宫中的皇后?嫁入皇宫自然便是不能再出宫,除非是一些祭天地的大典才能跟着出去,她怎么就理解成了就像小山村里头的那种生活,嫁了人以后还能随意出进家门——山村里那是没办法,必须得去种地操持家务,抛头露面是免不了的,可现在她已经贵为皇后了啊!

    “母后,我知道你的意思,老是出去没人陪你,你不免会觉得孤单寂寞,不如这样罢,咱们一块儿出去!”

    卢秀珍说得兴致勃勃,张太后的下巴都快要掉了下来:“哀家与你一道出去?”

    “是啊是啊,”卢秀珍连连点头:“母后,每日坐在宫中作甚?闲得无聊啊,不如跟秀珍一道出去看看民间的乡土风情,顺便能替皇上分忧解难……”

    “慢着慢着,秀珍你到底在说什么?替皇上分忧解难?现在大周不是政通人和,一切安定吗?”张太后有些疑惑,早两日兄长张鸣镝进宫来探望过她,她特地问起懐瑾登基以后朝野对皇上有什么看法,张鸣镝说起皇帝外甥便赞不绝口:“真没想到皇上竟然有如此手段,朝堂里不少官员现在都对皇上有信心,很多人都愿为皇上做事。”

    张太后听着张鸣镝赞皇上,心中得意不已,可现儿听着卢秀珍说要替皇上分忧解难,不由得也有些担心,莫非兄长怕自己太过操劳,故此将话瞒着没有说全?否则要不是媳妇怎么这般说呢?

    “秀珍,你将话说明白些,哀家怎么越听越糊涂了呢?”张太后将身子朝那边挪了挪,有些不安心。

    “母后,你就不知道了,朝堂里有不少人欺负皇上年轻,暗地里想使绊子呢,再说皇上推行新政,他们觉得自己没以前那般挣得多了,心中不忿,故此才会在暗处动手脚,我出宫去一来是替皇上解决这嘉禾的难题,另外也是探听动向,咱们坐到宫里,如何能知道外边的事情?自然是要亲自去民间才能知晓。再说了,秀珍每次出宫都是说皇上派我去看望百姓们的,众人都赞皇上英明,这样便能让民众体会到皇上的一片仁心。”

    “原来如此。”张太后长长的舒了一口气,难怪秀珍经常出宫,竟是有这般缘故!

    “母后,我跟您说哪,现在也不知道哪些人对皇上不满,民间有传言说皇上并非先皇亲生,乃是母后为了保住自己娘家的势力,特地从民间找过来的……”

    “胡说八道,胡说八道!”张太后气得满脸通红,怎么会有这样的话传出来?究竟是谁传得,到底是何用意?

    “母后您是慧眼如炬,一眼就能看穿肯定是有人在暗中捣乱,咱们可不能掉以轻心啊。”卢秀珍见着张太后被她引着朝想象的地方发展,心中暗自高兴:“母后,故此咱们出宫可不是去玩耍,那是要替皇上分担些呢。”

    张太后想了想,若有所思,良久才缓缓道:“哀家最近还不能出宫,等着以后再说罢,只不过这段日子可着张国公府多方查看,究竟是谁在兴风作浪。”

    周世宗过世才两个多月,她怎么能大摇大摆的出宫去?

    只是……张太后的心思渐渐的活络起来,每日坐在这偌大的皇宫里,实在也是乏味,出去走走不失是排解的好法子,更何况就如秀珍所说,这是在替懐瑾好好的看着大周哪。

    张太后笑眯眯的点了点头,看起来秀珍还是一心为了懐瑾好,尽管她的方式不太恰当——其实也没什么不恰当的,诚如她说,宫里的规矩又没有写皇后不能出宫。

    她朝卢秀珍上下打量了一番,越看越觉得这媳妇合她心意,若是能快些给她添个孙子抱就更好了:“秀珍,你这些日子可有什么特别的反应没有?”

    “母后,这特别的反应是指……”

    卢秀珍有些疑惑,张太后看自己的目光怎么就那样怪异呢,总觉得她笑得有些颇有深意。

    “有没有嗜睡?胃口还好么?”

    “回母后的话,一切都好,能吃能睡,多谢母后关心。”卢秀珍笑着点头:“母后,你放心便是,我出身乡村,身子棒着呢,以前在地里插秧收谷都没觉得累过,现在这日子可好过多啦。”

    “秀珍,哀家是问你……”张太后的眼睛向卢秀珍的小腹溜了一眼,带着些暗示的意味:“你不明白?”

    卢秀珍这才恍然大悟,原来张太后在问她怀孕的事情呢。

    “母后,哪有这么快,我们不是正月才成亲的么。”卢秀珍伸手摸了下小腹,张太后的目光跟着又溜了一圈:“母后你放心,我们会努力的。”

    崔大郎正低头喝了一口茶,听到卢秀珍最后一句话,只觉心中好笑,那口茶水差点就要喷出来。他鼓着腮帮子想要吞下去,可又岔了口气,有一点点跑错了地方,当即便呛出了声音。

    “咳咳咳……”崔大郎惊天动地的咳嗽起来,一张俊脸涨得通红。

    “皇上,哎呀呀,皇上!快,快,快给皇上捶捶!”张太后慌了神,指着自己宫中的宫女们上前:“快些快些!”

    南枝瞅着这机会,赶紧移步走到崔大郎身边,刚刚要伸手,崔大郎已经站起身来,一只手揉着胸口,一边大步朝殿外走了去。

    (天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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