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窗缓缓落下,露出了宋智然神情复杂的侧脸。

    “上我的车吧。”她冷然开口,语气中难掩一丝惊慌。

    霍斯彦萧索的目光中多了一份迟疑和打量,然而素卿瓷的状况根本没法再让他多加考虑,二话不说,他已经小心翼翼的将她抱了起来,上车。

    宋智然看了眼后视镜,嘴唇颤抖着,“对不起……”

    下一秒,红色暗影迅速消失在冷雨中,血腥的气息久久未散……

    ————————锦瓷时————————

    夜色,有些悲伤的味道。

    医院内,长廊尽头手术室手术室的灯亮了起来,手术大门缓缓关上,厉时谦终于像是被抽了筋似的,高大挺拔的身躯陡然倚靠在墙壁上,今晚穿着的干净衬衫早已经被血染红了,一滩在袖扣大片染开,全部都是来自素卿瓷的,是这般猩红……

    后脑像是被棍子狠狠敲过似的,脑海里只留下方才她苍白的身影,蓦地,厉时谦身子一晃,下一刻整个人瘫坐了下来,指尖的血液已经干竭,还残留着余温的大手无力搭在屈起的左腿上。

    “厉时谦……”宋智然一路跟着过来,见手术室门口颓废不堪的男人,嗓子眼像是被铅塞住似得沉重。

    “别说话。”

    他目光几乎涣散,嗓音带着沙哑。

    宋智然张了张嘴,最终默默地退到了一边。

    是啊,人算不如天算,她怎么也没有想到,素卿瓷竟然会出车祸。

    如果她真的出了事,那么厉时谦将会真真的杀了她!

    还有……整个宋家吧。

    很快,厉时谦在落芒市驻守的保镖们赶到了医院,两列整齐的队伍将整层医院围了起来,像是黑道电影中出现似得压抑,所有的医生护士无不屏气凝神,各个不敢轻举妄动。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每一秒都被死寂般的恐慌和滞闷充塞着,快速而缓慢地前行。

    几个小时内,厉时谦终于从最初的呆滞渐渐回过了神,全然没了平日里一贯的优雅姿态,他垂首站了起来,来回渡着步子,过来一会儿又在椅子上坐下,可马上又站起身来,面色憔悴而焦虑不安着。

    到了后半夜,终于,同样疲倦不堪的宋智然也看不下去了,她走到了他身边,“要不去换件衣服吧,她现在的情况你也做不了什么。”

    “闭嘴。”

    “厉时谦!你现在是想证明自己有多爱她吗?你知不知道你现在这样——”

    “我叫你闭嘴!”厉时谦的情绪出现了彻底的崩裂!

    他猛的起身,脸上的神情诡异的可怕,薄唇像是恶魔似得微笑,可整个表情都是如修罗的冰冷狠戾。下一秒,他伸手毫不犹豫的掐住了宋智然的脖子,大手陡然收紧,眼底几乎迸射出杀之后快的火花!

    宋智然因为他大手的抬起而被迫踮起了脚尖,她瞪大了眼睛,能清晰感觉到脖颈动脉中的血液因为无法流通而一下一下的乱蹦,窒息感充塞着她的肺腔,一时间,她眼前好似出现一阵眩晕,最终却只能仰着头看着面前这张因为愤怒而狰狞的俊颜。

    “放、放开……”

    无力的呜咽从嗓子口挤出,她的手无力地拽着他的手腕,不远处的保镖看着这一幕,却如同雕塑便没有动作。

    “你知道吗?你是真的该死,我已经好久没有闻到这般鲜血的味道了……”厉时谦的牙咬得咯咯直响,脸上呈现的是一种宋智然从未见过的表情,隐约嗜血的恐怖,以及那被他压抑多年的癫狂。

    “不要,求求你,啊……”

    氧气开始真正缺失,浑身如同火烧一般燥热,带着绝望的宋智然几乎晕厥的快要闭上了眼睛,意识,也开始渐渐模糊。

    就在这时,手术室的门却倏然被推开了,从里面出来的医生见状不由惊叫了一声!

    “啊!厉先生,你在干什么!”走出来的护士也吓坏了,惊叫后连忙捂住了自己嘴巴,生怕得罪了这个可怕的男人。

    瞬间理智回到了大脑,厉时谦陡然放开了禁锢住宋智然脖颈的大手,转过身,高大的身影压下了一片阴影,是不容忽视的强硬和压力!

    “她怎么样了?快说!”

    一句话冰冷如地狱,继而迎来了众多保镖的目光,他们都是面目表情地站在不远处,这一幕让抢救的医生不由害怕的声音颤抖,尤其是在她在抢救时知道手术台上这个女人竟然是最近报纸上频频出现的素卿瓷时,那种震惊和压力让她此刻双腿都不由得颤抖了起来。

    “厉、厉先生……素小姐她已经脱离生命危险了,外伤并不严重,不过左侧肋骨出现轻微断裂,还、还有轻微脑震荡……”女医生哆哆嗦嗦的说着,连声音都慢慢轻的如同蚊子一般。

    传闻不是说这个厉时谦是个风度翩翩的温润君子吗?

    可这浑身戾气的模样哪点和杂志的报道中对上了……

    还是因为,他真的和这素小姐有关系?

    否则,怎么如此紧张?

    就在这医生还在胡思臆想时,手术室里几个助理医生已经将依旧昏迷的素卿瓷推了出来。厉时谦见状,立马大步上前,顾不得周遭各色的眼光。这一刻,他眼里只有她一人。

    ————————锦瓷时————————

    窗外,是静谧午夜……

    今天的夜色其实格外美,却被血色铺上一层朦胧,月光星子在上空中闪烁着影子,光亮洒进玻璃窗,如水般透过缝隙,在地毯上落下鬼魅般的影子。

    干净病房中很寂静,床榻上静静沉睡的苍白女人。

    有柔和的床头灯散着一点温暖,将守候在一边的男人轻轻笼罩住,那英挺的鼻梁似乎都被清晰勾勒。

    厉时谦深邃的黑眸一瞬不瞬地锁住紧紧阖眼的素卿瓷,过了会儿,一声叹息悄然飘落。

    他伸出大手,手指轻轻摩挲过她略为干涸的下唇,心疼翻然涌上。

    时间,一点一点的流失,明明已经是半夜,他却没有丝毫睡意。

    拉过素卿瓷扎上针的小手,修长有力的手指轻轻拂过她柔软无力的手背,凝视着那纤细的手指,干净得剔透莹白,却令厉时谦心疼不已。

    到底是从什么时候起,他的卿卿开始变得如此颓败……

    她应该是高傲的,偶尔一点令人无奈的狡黠,更多是令人双手投降的喜欢。

    不该是这幅模样。

    灯光温柔地倒映出厉时谦微屈的身影,此时此刻,他的身影早已不是晚上面对宋智然时的冷漠,亦不是平日对待外界的假面温润,而是一种虔诚的愧疚,和显而易见的柔和。

    “你该让我怎么办呢?”他轻声低喃,眉宇间却没有丝毫顾虑的烦恼,好似在对一个贪睡的孩子自言自语。

    是他又让她受伤了……

    他的卿卿啊。

    ——宝贝,是我的过错。

    ——我的欺骗、隐瞒、阴谋伤害了你,但是怎么办?即使如此,我依旧放不开你。

    “从一开始……你,就在利用我,对吗?”

    “是,这是我最初的目的。”

    机关算尽,步步为营。

    到后来……我是真的爱上了你。

    所以真是对不起。

    ————————锦瓷时————————

    “卿瓷,过来……”

    “过来,来妈妈这儿……”

    “妈妈!”

    樱花绽放的季节啊……这座花园怎会如此绚丽?

    素卿瓷睁开眼,抬起双手凝视着自己很小的手,心口一震,她怎么变成自己小时候?

    “卿瓷,快过来啊……”

    不远处,女人清冽低柔的嗓音不断地传来,她就站在那棵粉红的樱花树下,穿着一件白色的汉风式裙子,裙摆随风而起……

    白色,素卿瓷最喜欢的穿着。

    目光逐渐变得清晰,她终于看清了树下的素禾,还有她身旁的另一个高大男人。

    丢下怀中的泰迪熊,她嘻嘻哈哈的跑了过去,笑着张开了手臂,“妈妈!”

    素禾蹲下身子一把抱住了她,又摸了摸她的头发,“卿瓷乖哦。”

    “他是爸爸哦,是卿瓷的爸爸,以后也都要叫他爸爸哦。”她指了指一旁的男人,笑着说道。

    爸爸?

    小卿瓷有爸爸了?

    她,不是没有爸爸吗……

    素卿瓷疑惑的抬头看着男人,那男人很英俊,看着她的表情喜爱而温柔,好像她真的是他的女儿一样。

    “爸爸?爸爸……”

    “真乖。”男人拍了拍她的脑袋,爽朗的大笑道,看向素禾的神情更是欣慰和深情……

    倏然,不远处又跑来了一个男孩,他穿着一身英伦马甲,是个十足的小绅士。

    然后她又像个玩偶似得被拉到了一旁,素禾指了指那个只比她高一点的男孩,道,“卿瓷,要叫他大哥哥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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