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年新气象,这本就是民间的俗语,更别说老皇帝走了,今年是新皇登基的第一年。不管是朝中还是京城,感受到天子脚下的氛围正是最浓的。谁管你皇帝现在开心不开心呢?国孝已经结束,普通百姓并不需要守那么久,除夕之时,京里一样的热闹非凡。

    胤禛虽这段时间,因着一波又一波的污糟事,心情不佳,但还是顺应了朝中的氛围,开了春宴,除夕之时,也开了宫宴,邀请京内三品及以上的大臣命妇,各公主、驸马、亲王、郡王、贝勒贝子及其福晋,品级以上的诰命夫人等等达官显贵、皇室宗亲进宫赴宴。

    皇后因为李氏被关,积压已久的怨气终于有了消散之处,不由得有些扬眉吐气之感。宫宴上,倒也分外精神。

    前几日李氏的事情着实震惊到了她。她原以为,李氏对皇帝再有些感情,不过年轻的时候争风吃醋。现在,唯一的女儿都已经嫁人了,竟还如此在意这样虚无缥缈的事情,实在是有些不知所谓。

    当年两人在府中,势同水火。皇后不知胤禛私下表现如何,反正从侍寝日子上来看,李氏往往是多于她的,有时候甚至到了独宠的地步。不过因为自己身份高贵,正日子总是在正院里头的。她借着正室的身份,明里暗里拿规矩打压李氏,李氏也拿乔做像,跟胤禛私下抱怨。常常往来、明枪暗箭之后,结果就是两人都说不准是不是在对方的胎上动过手脚,都有孩子养不住。不过两人手段高明,彼此都没拿住什么把柄。

    李氏后来,更是十分果断,正院里头的应酬,不是迎新人、大日子这样的时候,一概不去。表明了她恃宠而骄的态度。

    这样的人失势了,皇后在永寿宫里头大笑了一场。却不料笑着笑着,笑出了眼泪。自己呆呆的在那里坐了一会儿,才又从新打起精神,梳妆打扮。

    而武雪仪今日,却是真正体会了一把贵人的感觉。

    新帝这是第一次召开后宫一起出席的宫宴,除了皇后,她们这帮子没有行册封礼的妃嫔也出盛装参与。她被打扮的光华灿烂、脑袋上的冠钿都要把她压扁了不说,位置还在皇帝皇后边上—准确的来说,是在四大爷身边,他右手边是皇后,位置微微比他后一些,左手就是她武雪仪了。这样面对面对着下边乌压压一群人,武雪仪可耻地表示,她……感觉蛮爽的。

    难怪权利无形,却有那么多人愿意追逐。除了掌握它,有些时候可以呼风唤雨,还能收到他人心底里的畏惧和信赖。不是药物,却比药物更容易上瘾。

    胤禛虽忙,眼睛也一直没离开过这小女人。只见她今日脸上涂得十分厚重,唇上的胭脂也十分的鲜亮动人。他平日不太见到武雪仪打扮,今日一见,倒觉得比起天然去雕饰的不施脂粉,另有一番迷人的神采。又见她常常伸手抚抚头上的冠冕,脸上露出十分不耐烦的神色来,心下好笑又无奈,只得在她看过来的时候,略略瞪了她一眼,又把眼神瞥了开去,弄的武雪仪十分的纳闷。

    眼睛贼亮的大臣、夫人、福晋们,看见贵妃位置摆放的如此之近,而齐妃娘娘未曾出席,心下大概都有了底。更加上虽三阿哥坐在四阿哥前头,却没精打采、没甚精神,四阿哥却精神奕奕,又拉着富察家的傅清说话,那意味,更是十分的显著。

    不敢在宫宴时窃窃私语谈论这个,若是被人听到核实了,砍了脑袋也不奇怪。因而,多有人眼神交流、手势暗中比划的。武雪仪虽看见这些眼神交汇,倒是没甚在意。要是知道了,一定会感慨,刚抱完大的大腿,又赶忙过来抱小的,实在是十分的求上进啊……

    她的注意力,本应该在前朝大臣们身上。因小四未来是要竞争皇位的,自己先看一看,心里头也好有个底。谁知道李凌华这么一折腾,好嘛,小三弘时想要继承大统是想都不要想了。那自己留心留心就好了,还折腾个什么劲儿呢?她武雪仪又不做慈禧垂帘听政,若真的与群臣来往密切,四大爷心再大,怕是也要坐不住吧。

    结果留心看了一会儿,就发现四大爷瞪了她一眼……好嘛,宴会开始没多久,我就盯着看一会儿,认认谁是谁,也不成?老醋坛子!

    只得回瞪了一眼,收回目光,将眼睛放到前面的菜上。

    虽说啊,为了显摆皇家气派,桌上绝大多数菜都是摆设,看上去不错,许多不是蒸煮菜的,都已经冷的差不多了,还摆上来,不过为了好看。他们宫里头经了多少场面,自然是知道的。武雪仪也只将眼睛往锅子和汤菜、蒸煮那边溜,自然了,还有点心。

    因她入宫,府里头的南菜厨子也跟着进了御膳房,每日给她提供南方菜。但府上的南菜厨子于点心上倒不如何精通,又有几个孩子在翊坤宫里头,胤禛就让寻访了两个做南边小吃点心的,这次宫宴上,是头一回上盘。这倒是让武雪仪分外的感兴趣。

    北方点心多重油、厚实,口味丰富,与南边的精致、口味清淡雅致,十分的不同。比如眼前这道茶饼,和武雪仪在现代南方的时候吃过的绿茶饼,口味竟并无大差别,清淡幽香,又不甜腻,让她不禁有些小兴奋,一样一样试了起来。

    于是在座的人,就看见贵妃不知怎么地,突然兴致勃勃、一口接一口,十分陶醉地吃起点心来……

    宫宴后第二日,平郡王福晋年氏就递牌子觐见贵妃了。当然,少不得先去皇后、太后那里点个卯。只是这两宫因为之前与她的关系是婆媳、妻妾,十分尴尬,自然就推拒了。于是年糕年溯之顺理成章地进了翊坤宫。

    武雪仪拉了她的手,问了许多情形。年糕并没有想象中的甜蜜害羞,不过大方一笑,坦然道:“王爷之前还有个外室,在通州养着,连他额捏都不知道。不过这样的小事,没什么大不了的。过不得多久,溯之必定能让他自己个儿打发掉。”

    武雪仪听的心头一梗。这样轰轰烈烈的婚外恋情,居然也还不是专一的一个?这男人听起来,怎么并不像她所说的可靠?还是她只是觉着,单单养个外室而已,还只一房,没什么大不了的?

    看年糕神色并没露出委屈诉说的样子,只得作罢。年糕说了一会儿年府和王府的事情,神情转重,看着武雪仪,轻声道:“姐姐心地良善,但妹妹有句话,不说不能安心。如今齐妃虽不受宠爱,但三阿哥出落的十分英挺。虽调皮顽劣,人却不比四阿哥愚笨。姐姐一定要早些筹谋,才能得心安!虽说姐姐和皇上感情甚笃,就怕有些小姑娘趁机上来,钻空子,对姐姐不利。若有子嗣,姐姐不怕未来艰难?”看样子并不知道李氏被关押在储秀宫的事情。

    这样的话,算是十分大胆。年溯之脸上的焦虑,看着十分的动人。

    武雪仪却知道,这里头虽至少有六七分真情,还有两三分,是为了王府。她与自己有曲折的交情,一定是希望小四上位的。否则新帝上台,不是武雪仪这边的,平郡王府就不要想着能发展甚至生存了。

    因此,不过淡淡摇头,笑道:“小三、小四都是十岁出头的孩子,如今说这些,未免太早了些。再说了,皇帝身体如今还十分的健朗,哪里会乐意早早定下人选呢?”这时候更有些清楚,应该不仅仅是平郡王府,还有年府派人来打探消息来了。

    年糕见武雪仪的表情,就知道她因为自己的说辞有些不满。因稍微收敛神色,摇头道:“姐姐若不着急,妹妹自然是听姐姐的。不过,因先帝之事,那个位置一直有许多人十分在意,对于新帝的举动,往往盯着不放。姐姐迟迟没有动作、皇上迟迟不下诏,妹妹也只怕有心人来让三阿哥为难。”

    武雪仪点头,轻声道:“他若连这点风浪都经不了,那也就不是他应得的东西了。”

    夜里胤禛回来,武雪仪就嘲笑道:“真是一个个十分的精明,前头兄弟们的事情都还没理顺,后头的孩子们就被盯上了。想要世世代代的荣华富贵,哪里是那么容易的事情呢?由着他们猜吧。”

    胤禛倚在炕脚上,看着她笑道:“你也真是够促狭的。做人臣子的,哪有几个全心记挂着天下黎明的呢?有了富贵,只想要长长久久;没有富贵,更想从龙捞一份儿。这样尖酸,满朝的文武都让你骂进去了。”

    武雪仪噘嘴,过了一会儿又道:“爷真想小四大些,就让他参与朝政呀?”

    这是四大爷亲口说过的,自然由不得他抵赖。话说这倒是很像言情文经典桥段之一了,皇帝传位给女主儿子,他们俩遨游天下快活似神仙、好像平凡的民间夫妻似的。最好女主还老蚌生珠,怀了孩子,结局就能更加甜蜜了。反正四大爷允诺让小四早些理政、自己慢慢减少接见朝臣的时候,武雪仪想到这类似的著名清穿梗,露出了嫌弃的表情,让男人恨恨地捏了她一把。

    这会听到她又干巴巴地问,胤禛伸手将她拉过来,抬手将她的脸颊侧过来,柔声道:“你觉得,不单单是让他理政,再到他大一些,手段也十分熟练,朕就退位,让他治理,好不好?”

    武雪仪差点没一口老血喷出来,又要摆出来十分震惊感动的表情,憋得脸都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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