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羽站在通向铁匠铺的小道上,凝望着对面的希达纳矿井,两名守卫神情严峻地把守着矿场入口,这里就是卡戎城的监狱,服刑的犯人在里面开采银矿,然后运到外面的熔炉处,由工人将矿石加工成银锭。很难想象,这矿井是卡戎城最主要的财政收入来源,为王国乃至整个帝国提供了大部分的金属银。

    此刻几个工人正在熔炉边上忙碌,据说这个熔炉以及雇佣的工人,都属于崔凡特家族所有,而希达纳矿井本身虽然属于卡戎城所有,但是却由崔凡特家族来管理。

    蓝羽沉思着,崔凡特家族的生产效率直接就影响着卡戎城的财政收入,然而在酒馆里听传言说.崔凡特家族在暗地里支持拜拉席恩,如果卡戎城最终站到风暴斗篷一边,会对王国造成怎样的影响呢?

    蓝羽逛到药材店,在黑黝黝的店里,一个老妇人正在开导一个年轻的姑娘:

    “暮蕊啊,你就别想他了,认真工作吧。作为我的助手,你应该知道配药的时候不能分心,否则分量出错,仙丹都变成毒药了……那种人根本不值得你伤心,什么时候你才能明白过来呢?”

    姑娘低头不语,看见蓝羽进来,老妇人堆起笑容打招呼道:“真难得,今天还没发市哪,你要买点什么吗?”

    蓝羽曾经在第一纪元时期,是王国炼金术专家阿卡迪亚的亲传弟子。

    现在他用老练的目光巡视着店里的药材,最后纳闷地问道:“恕我直言,你店里的药材都不是最好的。但我不明白,卡戎城不是在深山里吗,应该有上品的药材才对啊。”

    老妇人赞赏地说道:“你很有眼光,但是没有办法啊!山里到处都有寐语者,我怎么敢去采药呢?他们准会连我也不会放过的。”

    蓝羽抬头看着那张满是皱纹的脸,突然心中一动,轻声问道:“你不是风吟人吧……”

    老妇人点头承认,轻叹道:“我叫波塞拉,是王国的子民,然而我在卡戎住了一辈子,我只知道自己是卡戎城的居民。”

    蓝羽忍不住问道:“那你怎么看待寐语者呢?”

    “我见过风吟人屠杀我们的人,我也见过我们的人屠杀风吟人,然而这有什么意思呢?”波塞拉淡淡地说,“都是人而不是野兽,为何要彼此残杀,不都是王国的子民吗?”

    蓝羽默然,波塞拉叹道:

    “现在是风吟人统治王国的时代,不顺应潮流的人都要被淘汰,寐语者以为用暴力和血腥就能夺回曾经属于自己的东西,其实这样只能让这片本已苦难深重的土地更加血迹斑斑。”

    蓝羽走出卡戎城的大门,沿着河边散步,金黄的夕阳洒在金耀地区特有的茱尼珀尔树上,这种树长得不高,树冠如盖,银丝状的叶子上结着玉石颜色的球状果实,换了平时蓝羽会开心地去采集这种罕见的果实来制药,但是现在却全无兴趣。

    波塞拉的话很对,风吟人也好、原住民也好,都是王国的子民。尽管如此,自己是风吟人,理应站在风吟人一边;然而波塞拉为什么没有站在原住民一边呢?蓝羽陷入困惑之中。

    河边的营地里有一群矿工在议论,心烦意乱的蓝羽走过去,听起来是有一伙寐语者袭击了他们的矿井,这些人狼狈地逃回来,正在争论该报告领主派遣军队呢还是出重金招募勇士,多数人认为应该相信领主,虽然办事效率可能低一些,况且即便悬赏也不见得有人敢去对付寐语者;少数人认为领主从来不理睬这种事,因为领主是崔凡特家族的傀儡,还是应该立即花钱聘请勇士解决入侵者,尽快恢复矿场的生产,否则大家的生活便无以为继了。

    蓝羽耐心地听着,插话问道:“请问,你们的矿场不属于崔凡特家族吗?”

    一个女矿工答道:“当然不是,科斯凯格矿场是王国品位最高的黄金矿,它的主人是帕沃,他坚决不肯卖祖上传下来的产业。”

    蓝羽若有所思,沉吟片刻之后笑道:“这件事就交给我吧,我愿意帮你们将矿场夺回来,让老板准备好报酬就行了。”

    在旅馆里饱餐之后蓝羽美美地睡了一觉,绯焰也好,素不相识的维娜也好,都没有来打扰,蓝羽终于再次迎来了久违的安静睡眠。

    第二天,蓝羽在卡戎城四处转悠,经过塔洛斯神庙,想起自己最近一直在山里杀人放火,已经很久没有向他祈求祝福,便信步走了进去。

    艾翠斯竟然还守在这里,看到蓝羽进来,他喜形于色道:“你终于来了,我就知道你会再来的。”

    蓝羽早已忘记了这个人,好一会儿之后才想起初到卡戎城的那一天所发生的事,自己曾与他在这里交谈过,想不到过了这么久,这人竟然还在等自己,不觉有点触动。

    “你到底想要什么呢?”蓝羽苦恼地说道,“我真不认为自己能帮你的忙。”

    “真相,我想要真相,”

    艾翠斯坚定地说道,“我之所以还在这里等,是因为听到不少消息,都是关于你的,听说你在山里杀了无数的寐语者,如今金耀领地已经变得比较安全了,你已经赢得了城中居民的敬佩

    听说就连领主也想找你谈谈,.我认为,你既然敢.与寐语者这帮杀人狂为敌,又怎能坐视他们在城里杀人而不顾呢?”

    一股豪气涌上蓝羽的心头,同时还掺杂着一点愤怒,终于轻轻点头道:“好吧,我答应你尽力调查就是了。”

    “谢谢,谢谢.”

    艾崔斯喜不自胜.“我建议你先调查韦林为何要杀人,我跟他曾经都在熔炉那儿工作过,负责将银矿石提炼成银锭,后来我受了伤就辞掉了工作,他还一直在那儿

    根本看不出他那样老实本分的人.会是个寐语者。他和我一样,都住在窝棚区,就在熔炉对面的山坡下。”

    “你不是快要当父亲了吗,没有工作怎么养家呢?”蓝羽皱着眉头问道。

    艾翠斯答道:“我家里全靠妻子的收入维持.,我妻子在崔凡特家族经营的酒馆当女招待,待遇不错

    崔凡特家族头面人物纳托尔.崔凡特就在那儿办公,而他的哥哥松瓦老是呆在领主的宫殿里。不过那酒店只招呼崔凡特家族的商业伙伴,不对市民开放。”

    蓝羽点点头,说道:“你等我的消息吧。”说完转身便走

    想了一想又折回来,“我还有一个问题,当年你父亲经营的矿场,现在怎么样了?”

    艾翠斯答道:“父亲去世后就卖给崔凡特家族了,怎么了?”

    蓝羽摇摇头,展颜笑道:.“没什么…….今天晚上,无论我查到什么,都会来这里见你。”

    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定当竭尽全力。

    蓝羽回到崔凡特旅馆,考虑着该从何处入手来调查那一连串的谋杀案,目光忽然停留在一个人身上,正是被自己搭救的玛格丽特,她面向壁炉,正在默默地饮酒。

    蓝羽走过去,在她旁边坐下,玛格丽特警惕地抬起头,然后又宽慰地笑道:“是你啊,我的恩人,真高兴又见到你了。”

    “我也一样,你一直在卡戎城观光吗?”蓝羽微笑道。

    玛格丽特点点头,“是啊,想要顺便买点白银回王都迪赛卡尔。”

    蓝羽低声问道:“你到底是什么人?”

    玛格丽特愕然,说道:“我不是已经告诉过你了……”

    蓝羽打断了她的话:“你绝不是普通的游客。”

    玛格丽特愣住了,蓝羽微笑道:

    “其实就在你险些被刺的那一天,我已经觉得你不简单,一个寻常的女人,经历了那样的事情,甚至是溅了满身鲜血、看见无头尸体之后,竟然还很镇定,你应该昏倒才是,至少该惊呼两声的。”

    玛格丽特将酒杯往嘴边送,手有点发抖

    蓝羽接着说道:“最奇怪的是尽管躲过一次莫名其妙的谋杀,你却依然留在这里,这不是一般游客该有的勇气。所以我认为,你来卡戎城不是旅游,更不是来买白银。”

    “你为什么要过问我的身份?”玛格丽特沉默了很久之后问道

    蓝羽轻声答道:“我在调查一件事,但毫无头绪,而你遇上的事件也许是个突破口。”

    “好吧,我认为你值得信任,况且我的命也是你救的.”

    玛格丽特凝视着火炉,说道:

    “我是图留斯将军派来的情报员。我来这里,是要调查崔凡特家族与风暴斗篷私下的勾当,.但是他们防备得非常严密,我连半点消息都查探不到。”

    蓝羽笑了,旋即严肃地说:“你已经说得够多了,可是我建议你立即离开卡戎城,不要再回来了,很明显你已经暴露了身份,虽然我还想不明白寐语者跟这件事有什么联系……”

    玛格丽特点点头,说道:“你也这样想吗,那我马上就走,很遗憾没能完成任务,”

    她看着蓝羽,眉宇间蕴含着关怀,轻声说道:“虽然不知道你在调查什么,可是你一定要当心啊,尤其是不要招惹崔凡特家族,卡戎城里根本没有正义可言,我不想在城外河道看到你的尸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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