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三：皇后独宠朕一人
明德二十七年，先帝崩,六月二十三，齐王晋安登基即位，史称武帝,改年号为昭平，追封已故齐王妃林氏为孝慈孝安皇后。之后几年,武帝晋安一直再未立后,也不曾选妃。
武帝晋安后宫空虚，膝下无子,急坏了一众大臣,纷纷上奏,请皇帝立后。
武帝晋安每一次都是淡淡一笑,并不在意。直到昭平五年，他却一改常态，大笔一批,决定立后。
至于人选，那就是五花八门,毕竟各大官员的家中都要适龄的嫡女,若是一朝被选为皇后,那可就是祖上积了德。
武帝晋安虽然同意了选后，也不过只是为了安抚自己的母后，他对此事并不上心。
一日，他照例去给皇太后请安，皇太后与他说起了一人：“皇上，你可还记得，你十二岁那年，有个哭啼啼的小姑娘扯着你的衣袖，说要嫁给你的？”
武帝晋安皱眉，他小时候除了月儿，可是不曾记得自己与别的姑娘亲近过。
皇太后一看自己儿子这幅表情，就知道他这个儿子是把那个姑娘忘得一干二净了。她笑着说：“皇上啊，你怎么能不记得呢？你可知道，那个小姑娘拉着你的袖子，说要嫁给你的时候，她是几岁吗？她那个时候只有两三岁，刚是会说话的时候。那一日，是她母亲抱着她进宫给你皇祖母请安，她在你祖母的宫殿里见了你，就说你好看，说要嫁给你，让你娶她，你可是记得吗？”
“母后，儿子并不记得那时候的事情。”
武帝晋安仔细回想，似乎是有过这么一个小姑娘，团子一样大小，肥嘟嘟的小手紧紧地抓着他的袖子，另一只手里还握着一块白嫩嫩的糯米糕，拼命地往嘴里塞，含糊不清地嘀咕着：“哥哥好看，要嫁给哥哥。”
那时候，他已经十二岁了，自然是不会跟一个小娃娃计较的，也并没有在意。只是他离开时，她的小手还不肯放开，使劲地拉着他的袖子，与她的娘亲撒娇：“娘亲娘亲，我喜欢哥哥，我们把哥哥带回家好不好？”
自然，她的童言无忌把她的母亲吓了个半死，立即抱着她与他请罪。他走的时候，小姑娘很是委屈，眼圈红红的，但是也没有哭闹。他也不曾把那个小小一团的孩子，记在过心里。只是不知道今日为何，他的母后竟然提起了这件事。
“也是，你们当时年纪都小，你不记得也是正常的。那日，你走了之后，那个小姑娘还是一脸委屈，好像是什么人把她喜欢的东西拿走了似的。看的母后这心里揪揪的，如今啊，那个小姑娘也及笄，也该是嫁人的时候了，若是皇上对她有些意思，不如就选她做了你的皇后如何？”
武帝晋安道：“儿子既然答应了母后要立后的，一切就由母后做主，儿子没有异议。”
皇太后忽然瞪起了眼睛，佯怒道：“母后为你做主是好的，可是若是母后做了主，你又不喜欢人家姑娘，扔在这后宫里冷落着，你让人家花一样的姑娘，年纪轻轻的怎么熬？皇上，母后是过来人，在这深宫之内是什么滋味，没有人比母后我更懂的。你前些年不想立后选妃，母亲知道你是忘不掉林相家的那个姑娘，母后都由着你了。母后想，那时候进宫的姑娘，也定然会受了你冷落的，不如再等几年。可是，如今，你好不容易答应立后了，可不能坑了人家姑娘一辈子啊！”
“儿子明白！”
“既然你这么说，不如母后给那个姑娘懿旨，让她跟随她母亲进宫给本宫请安，皇帝寻了机会过来见一见她？”
武帝晋安皱眉，摇头道：“母后不必担心，儿子这几日要出宫微服，我亲自去看看她吧！”
“好！皇上一定要去啊！”
武帝晋安出了慈宁宫，离了皇太后，这次忍不住皱了眉，脸色有些不悦。
“陛下？”跟在他身后的是他多年的替身內侍，对他的心思揣着得炉火纯青，“您是想着这位赵太常的幺女吗？”
“听母后的意思，不过就是个刚及笄的小姑娘。这个赵太常为官清廉明智，又有那文人的傲骨清风，到算是一个不错的。既然母后选了她，朕便去看看她。”
“奴才得令！”
武帝晋安说做就做，立即带着随身护卫微服私访。他自登基为帝的这些年，为了更好的管理朝堂，几年以来微服私访的次数不少，如今出宫，倒也是轻车熟路的。
***
赵太常家前院书房门口，蹲了一个小姑娘。
小姑娘长得白皙秀气，十四五岁的模样，俏生生的，只是她并没有按照大家闺秀的规范，而是拿了一个拇指粗的木棍，正一笔一划地地地上的石砖上划来划去，嘴里不停地念叨着：“父亲怎么还不回来？父亲怎么还不回来？”
忽然，身后传来了脚步声，小姑娘立即起身，眼睛顿时一亮，一路小跑了过去，“父亲，你回来？”
“妮妮，怎么到父亲的书房来了？”
“父亲，父亲，我听说，你有意要让我进宫？”
赵太常一愣，立即说道：“就算是父亲有意，你也未必比就能入得了皇上的眼，莫要胡思乱想。”
“这么说，父亲想让我进宫的事情是子虚乌有了？”小姑娘拍着胸口大出了一口气，一脸庆幸地说：“那真是太好了，我一点都不想进宫，如果没有这件事，我也就放心了。”
“胡说八道，进宫伺候皇上，那是无上的恩宠和荣耀，你可不能胡言乱语！”
小姑娘正得意着，忽然听到自己父亲这么说，一脸的不可置信，急忙喊道：“父亲，您的意思是说……？父亲，女儿求求你，不要让女儿入宫，女儿不愿意入宫的！自古以来，多少红颜命丧深宫之中，难道父亲想让女儿也去做那红颜枯骨吗？”
“哼，你既然是我赵家的嫡女，自然就听从家族之命，若是圣上选了你，父亲自然是要送你进宫的，若是你圣上不选你，父亲就为你寻个如意郎君，送你出嫁！”
“父亲，女儿求求你……能不能此刻就为我定亲，我不想入宫的，我不想的……”
“来人，把小姐送回去！”
小姑娘被自家父亲无情地赶了出来，她噘着嘴，怏怏不乐。
“姑娘，您就别与老爷宁气了，老爷也是为了你好，为了整个赵家好。”
小姑娘噘着嘴说道：“父亲不过就是如今升了高官，有了野心罢了，妄想着做皇帝外戚牟利，他也不想想，当今的皇帝是什么样的人？当年的万贵妃与万家可是他一手连根拔起的，他难道还能容忍下一个外戚家族？就算是我入了宫，父亲也得不到他想得到的，何必又要牺牲我的幸福呢？何况宫里是女人的战场，那些勾心斗角我是不擅长的，若是混的好，也不过就是个被冷落，若是混不得不好，到时候自己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你说说，如此的皇宫，我为何一定要飞蛾扑火地嫁进去呢？这不是自己让自己过得不痛快吗？”
婢女：“……”
“陛下？”贴身內侍心惊胆战地跟着武帝身后，时不时地抬头去看他，揣测着他的心思。
武帝晋安双手负后，抿唇不语。他没想到今日来到这赵太常的府中，却听到了这么一出。
这个姑娘虽然话说得有些不中听，却道是猜中了他的心思。她要比她那个父亲，更明白他这个皇帝的底线。
小姑娘似乎还说：“我父亲就是被鬼迷了心窍，他以往不是这样的，他以往多清高啊，你说说，我该怎么办啊？如何阻止我父亲的想法啊？”
她一转头，忽然就看见自家宅院里的假山处，站了一个男人，玉树临风，负手而立。
她先是一愣，随后皱了皱眉，有些不悦地质问他：“我的话，你是不是都听到了？”
这一处还是她父亲的外书房附近，她看那个人看她的目光，就知道他应该是听到了她的那些话。
她索性也不藏着掖着，直接问他：“你是我父亲的门客吗？”
能出现在这里的，也只能是她父亲的门客了。
武帝晋安抿了抿唇，点头应了一句。
她急忙说：“既然你听到了我的话，也知道了我的意思，又是我父亲的门客，不如你帮我想想办法，我怎么才能不入这个宫？”
“姑娘为何不想入宫？”
那个姑娘笑了起来，她的笑容很好看，像是开了花的月季，令人赏心悦目。她说：“你既然是我父亲的门客，其实也知道我入不入宫，与我们整个赵家是没有什么区别的，除非我能做到让皇帝独宠我一人，而且他还必须是一个为了美色昏庸至极的皇帝才可以。可是，我们大召国的陛下，那是多么英明神武，明察秋毫？我父亲却偏偏钻了牛角尖，一门心思地想不开，他这头犟牛，我定然要把他拉回来才行！”
“除此这些理由之外，姑娘可愿入宫？”
小姑娘坚定地摇了摇头，她说：“我不愿意。”
“为何？”
“我想要一生一世一双人，可是，历朝历代，哪个皇帝能做到一生一世一双人？我自然是不愿意入宫的。”
武帝晋安一时语结，回答不出了。
小姑娘说完之后，就笑了起来，朝他靠近了两步，说道：“你叫什么名字？是我父亲的哪批门客？”
“我……姓齐……”
“齐公子，若是你想出了法子，请一定要告诉我。你若是想要联系我，让后门的门童与我家婢子带话就可。时候不早了，我先回去了。”
武帝晋安看着那个打扮得如一只蝴蝶的小姑娘，又蹦又跳地走了，忽然无奈地摇头，唇角含笑：“以为是个聪明的，结果也是个笨的，竟然这么就相信一个人？还傻乎乎地把联系她的方法说了出来！”
“确实是个笨的。”武帝晋安的贴身內侍附和道。
武帝晋安的脸色一变，“谁允许你说她是个笨的？”
贴身內侍顿了顿，一时不敢说话。
武帝晋安吩咐：“给她写信，就说本公子要与她探讨计策。”
“奴才得令！”贴身內侍满头是汗，也不知道自己的皇帝陛下要做些什么。
几日之后，她还真的如约而来，见了他的面，第一句话，问的便是：“齐公子，你可是已经有了计谋？”
她可是注意到了，这几日她的母亲已经为她张罗首饰头面了，就等着哪日应了宫里的旨意，把她带进宫里去相看了。而且，似乎有传言，皇上似乎很中意她。
武帝晋安坐在石桌前面，等着她过来后，低声道：“我没有什么好主意，不过，如果是你想要一生一世一双人，我是可以办到的，不如，你答应嫁我好了！”
小姑娘眼睛瞪得溜圆，小腮帮气得鼓鼓的。她噘嘴说道：“这种玩笑可不能乱开，虽然我不想入宫，但也不想毁了自己的清誉。”
武帝晋安不知是故意的，还是为了继续逗她，说道：“姑娘，在下是认真的，若是姑娘同意，我自然要去与赵太常提亲的，定然是不能做出毁了姑娘清誉之事的，姑娘尽可放心。”
那姑娘皱了皱眉，转身走了。她可不敢与这个男人继续的纠缠下去。
武帝晋安没有想到，自己的一时胡闹，竟然让小姑娘对他却步了。他反思了许久之后，便又一次跑到了赵太常府，只是这一次，小姑娘不肯见他了，连个纸条也不肯给他了。
武帝晋安失望而归，就连他的贴身內侍都不知道自家的主子这究竟是怎么了。
三月京城百花会，听闻赵太常家的姑娘们都要去的，武帝晋安心思涌了起来，自己又换了便服，微服私访跟着去了。
京城百花会是达官贵人们喜好的盛宴，也是未出阁的姑娘们喜欢的盛宴，它还有一个用途，就是用来相看的。
小姑娘没有想到自己会在这里遇到那位姓齐的公子，她以为那一日，他不过就是逗她玩的，没想到竟然又被他拦住了。她有些惊讶：“你不是我父亲的门客吗？这里是世家的百花会，你是怎么进来的？”
武帝晋安厚着脸皮撒谎：“我是溜进来的，想要看看你。”
“你！”
“我不是登徒子，我上次与你说的那些话，皆是我的肺腑之言，绝无半点虚假。”
小姑娘瞪眼，有些不信，说道：“你又不认识我，又不了解我，更不知道我喜欢什么，你为何我你喜欢我？”
武帝晋安：“……”
他……喜欢她吗？
这个问题，他并没有去想过，只知道她是他母后选中的人，她又是那么理智分明地知道她自己的位置的，所以他觉得，如果把这么一个姑娘娶进皇宫，至少她会像他的母后一样，是一个睿智明理的皇后。
可是，她问他，他喜欢她吗？
他忽然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了。他若是不喜欢她，那么她肯定是不愿意再嫁他的。可是若是他喜欢她？一个小姑娘罢了，他还不曾到了动心的地步。
她说：“我不知道你为何要娶我？但是，若是你不喜欢我，就请不要来打扰我。”
说完，小姑娘转身就跑了，武帝晋安站在原地，心里空牢牢的，似乎觉得自己要失去什么，却不知道失去的是什么。
他的这种情绪很快就被他的母后发现了，皇太后担忧他的情况，把他叫了过来，问道：“皇上，你前几日还过来问我说赵太常家的那位嫡女呢？怎么这几日你却怏怏不乐呢？”
“母后，我没事，只是有些事情想不明白，慢慢想就好了。”
只不过武帝晋安最后也没有想明白，可是他几日不见那个小姑娘，忽然生了去见那个小姑娘的冲动。
他至今还不知道她的名字，他至少要知道她的名字才可以。
赵太常家的宅院里，小姑娘眉头皱得紧紧，盯着眼前的公子，忍不住说道：“你……怎么又来了？”
武帝晋安也是皱眉，问她：“你这是要去哪里？竟然学会了翻墙？”
小姑娘扭着头，不服气地说：“我这不是还没翻出去就被你逮了个正着吗？”
武帝晋安看着她带着大包小包的，眉头紧锁，不悦地问她：“你这是要离家出走？”
“对啊，父亲不听我的，你也不好好给我出主意，我只能先躲起来，以表明我的决心！”
武帝晋安怒极反笑：“若是皇帝真下了旨意要你进宫，你以为你跑到天涯海角就没事了？这可是杀头的罪名？”
小姑娘梗着脖子道：“我又不是个傻的，若是真的逃不过去，我自然是不能连累我的家人的，我到时候就会回来，大不了就入宫呗，至于皇上他如何对我，就听天由命好了。”
武帝晋安觉得自己顿时被一口气老血噎住，咽也咽不下去，吐也吐不出来。他极力地平定了一下自己的思绪，说道：“既然你想离家出走，我跟你一起走！”
小姑娘顿时又向后退了一步，戒备地盯着他，喊道：“你为什么要跟着我？我可不会跟你私奔！聘者为妻奔为妾，我才不要去当别人的妾！我自己走就好，你不要跟着我，你只要与我父亲保密即可！”
她说完，还真打算去翻墙。武帝晋安没想到，这个大的一个小姑娘，竟然一套一套的，气得一句话也说不出了。他咬牙切齿道：“我不是和你私奔，我是不放心你自己一个人出去！你或者让我跟着，或者我此刻立即就去告诉你父亲，让他把你看关起来，如何？”
小姑娘似乎被逼上了绝路，最后一闭眼睛，说道：“好，你若是愿意跟着我，就跟着我吧，但是我们要装作不认识，你要不要与我说话。姑娘家的清誉，可是不能毁在你的手里的！”
武帝晋安：“……”
赵太常接到了武帝晋安的口谕，说他的女儿他带走出去一趟，让他不要声张！
这一下，赵太常不淡定了。
武帝晋安怎么会把他的女儿带走呢？他们又是什么时候有了交集的呢？
赵太常急急忙忙去找了自己的夫人，惊慌失措道：“夫人啊，我们是不是要给妮妮定一门亲事了？”
赵夫人不知道出了什么事，立即焦急地询问自己的夫君。
赵太常立即把皇帝口谕说了一遍，满脸担忧地说道：“我自然是不愿意我们家妮妮入宫的，妮妮也是不愿的。可是，我就不知道，这个妮妮怎么就跟皇上扯上了关系的？这个妮妮也都是你惯的，前些日子，也不知道从哪里误听我要她入宫，还跑到我书房里胡搅蛮缠了一回呢！”
赵夫人道：“皇太后三番五次地与人打听我们家妮妮，难道妮妮是从这里听说的？这个傻丫头，她是我们夫妻的心头肉，我们又怎么舍得她入宫呢？”
“如今可好，也不知道她怎么与皇上搅合到一起的，这……也不知皇上和太后娘娘究竟是个什么意思！”
作为赵太常夫妻议论的当事人，根本就不知道自己闹了这么大的一个乌龙，还美滋滋地躲到了一个宅子里，觉得自己真的是瞒天过海了。
她与武帝晋安得意洋洋地说：“这个宅子怎么样？这是我用自己这么多年的月钱攒下了的，这里的一花一草，都是我自己亲自选的，命人种在了这里！”
武帝晋安沉默不语，他以为她离家出走，就是漫无目的乱窜，却不知她自己早年就为自己弄了个这么一处藏身的宅院。
这个院子不大，只要两间木房，但是地点确实属闹市，算不上人迹罕至，治安也不错。院子里种满了花花草草，有一两个看门的花匠帮忙照顾。
小姑娘得意洋洋地扭着头问他：“你是不是以为我真的离家出走，流落街头，才不放心跟着我的？”
武帝晋安皱了皱眉，微微颔首。
小姑娘说道：“如今你也看到了吧？我是有地方住的，你不用担心我的，这下，你可以放心的回去了？”
“你……为什么要带我来这里？告诉我你的秘密？你就不怕我把你的秘密全部都泄露给赵太常吗？”
小姑娘瞪眼了眼睛，笑眯眯的与他说：“我知道的，你是好人，你不会出卖我的！你是不放心我，才要跟着我的，如果你知道我很安全，你就不会担心我了！”
“你，怎么知道我是好人？”
“你长得好看！”
武帝晋安：“……”
“你长得好看，你的眼睛会说话！所以，你不会是坏人的。”
“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做赵馨妮！”
“赵馨妮？”武帝晋安摇了摇头，他说：“你错了，我是坏人，是天底下最坏的人，而且，我……很会骗你！”
赵馨妮哈哈大笑，眉眼弯弯。武帝晋安觉得她的笑容有些耀眼，心口似乎闷闷的，有什么情绪汹涌而出。
他上前一步，揽住她的腰，将她抱进了怀里，低头吻住了她那如樱桃红润的小嘴，一下子就把她的笑容如数地吞到了自己的口中。
赵馨妮张大着眼睛，看着近在咫尺的男人，惊吓的说不出话来。
许久之后，齐王晋安缓缓地放开了她，一脸的意犹未尽。他看着自己怀里惊慌失措的小姑娘，坏笑着说道：“这一下，知道我是坏人了吧？”
原来，亲吻一个人，是这样的感觉，如此的美妙，妙不可言！
小姑娘似乎被吓傻了，眼睛依旧是瞪得溜圆，小手捂着自己的嘴唇，愣愣地盯着抱着自己的男人。
武帝晋安被她这副模样逗得心痒痒的，忍不住又低头亲了她一口。他说：“好一个傻姑娘，你也就是遇到了我，若是你遇到个真坏人，我看你究竟怎么办！”
“你凭什么亲人家？你知不知道，男女授受不亲？！”
她的这幅色厉内荏的模样，武帝晋安见了心中欢喜，把她往自己的怀里抱了抱，说道：“你嫁我可好？”
“我……”小姑娘脸红的不成样子，支支吾吾地窝在他的怀里，不肯吭声。
武帝晋安威胁她：“你若是不答应，我就亲到你答应，如何？”
“你……你无赖！”小姑娘这次是气急了，小手一推，就把武帝晋安推开了。
武帝晋安哪里能让她跑了，长臂一捞，又把她捞进了怀里，故意紧紧地箍着她，不让她动，眉眼带笑地故意威胁她：“我就无赖到底了？你说，你肯不肯嫁？”
小姑娘脸红红的，最后冒出了一句：“我父亲母亲同意，我就嫁你！否则，你休想！”
武帝晋安这次简直郁闷了，他说：“我的傻姑娘，你就不问问我是何人？家住何处？家里有几口人？家中可有祖产？就这么稀里糊涂地答应了？”
“我知道啊，你是我父亲的门客的。我父亲虽然最近有些糊涂，但是他还是很有眼光的，他选做门客人的，大都是有真本事的。何况，你是我见过的最好看的，赏心悦目！”
武帝晋安郁结，他觉得自己完全是靠着自己的美色才让小姑娘动了心的。
也罢，既然小姑娘动了心，他也就不深究她为何动心了。
不过，他抱在怀里的小姑娘似乎不准备放过他，她问他：“你，真的喜欢我吗？”
“自然。”武帝晋安忍不住笑了起来。或者，他之前只是对她有几分好感的，如今她已经落到了他的怀里，他切身地感觉到那种怦然心动。
“可是，你喜欢我什么呢？”小姑娘格外的理智清醒，比深陷其中的武帝晋安更清醒。
武帝晋安仔细地想了想，说道：“大概是因为你说我好看吧，从小到大，你是唯一一个敢这么说我的人！而且，又笨又傻，还要逃婚，嗯……”
他看着怀里抱着的小姑娘皱眉头，立即改口：“却又如此信任我，我又要如何才能辜负你呢？”
小姑娘缓缓地从他的怀里离开，她仰着头，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说：“你可以什么都没有，也可以一事无成，但是，我希望你喜欢我，打心眼里喜欢我，我希望可以与你一生一世一双人，执手共白头。若是，你做不到，就请不要来招惹我。”
她说完，朝着他福身行礼：“公子请先回去吧，你回去后细细想想吧，若是你答应我的要求，再去向我的父亲提亲吧！”
她转身，拎着裙摆跑了。
武帝晋安被冷落在原地，一时不知如何出声。
一生一世一双人，或许，这也不错的！
赵馨妮被自家父亲带回赵府时，整个人都气呼呼的。那个姓齐的，前一刻还说喜欢她，要与她成亲，这后一刻，就把她的藏身之地出卖了！
赵太常踩着自己的女儿发怒吼道：“你个小家伙，倒真是长大了，胆子竟然这么硬？竟然真的敢离家出走？你真以为你这几年弄得那个宅子，你父亲我是不知道的吗？你也不想想，你一个养在深闺中的姑娘家，若是没有为父派人打点，你真以为自己能买到那么个宅子？你这么不知天高地厚，若是你真的被选入了宫里，你可怎么啊？你自己是怎么死的，你都不会知道的！”
赵馨妮梗着脖子说：“既然爹爹知道女儿如此性格，又何必要让女儿入宫呢？女儿天性淘气，皇宫就如金丝牢笼，女儿若是进去了，也不过就是一只被关了起来的金丝雀，女儿何谈自由？何谈幸福？”
“谁让你嫁进皇宫了？我和你母亲最近一直帮你寻夫家，是你自己……你说说你……”
赵馨妮瞪着大眼睛，一脸无辜地看着自己的父亲和母亲，问道：“父亲母亲，你们真的没有想过要把我嫁进宫里，去谋求权势？”
“你父亲我为官清廉，从不屑于这种攀附之事，你真的以为我会将你送入皇宫？”
“可是……我听说了啊，我……父亲。母亲，女儿知道错了，女儿日后不敢了，这一次是女儿闹了误会，惹了这么大的麻烦……”
赵馨妮正说着，忽然有她父亲的小厮忽然冲了进来，忙着禀报：“老爷，门外有宫里的內侍大人求见。”
“夫人，你先带着妮妮回去，我去去就来！”
赵馨妮低头跟着自己母亲身后，趁着别人都不注意地时候，小声地问她的母亲：“母亲，可有人来向我提亲？”
“提亲？不曾听你父亲说过。”
赵馨妮低着头，揪着手指，闷不做声。
她好像忘记了问他的名字，她只知道他姓齐。也是，不过是白日说好的，他若是真要提亲，也要准备准备才是，不会来这么早的。
赵府书房，赵太常与宫里的內侍大人相互见了礼之后，内师大人道：“赵太常赵大人，陛下已经知道您将赵姑娘带回了府里，特意让奴才过来传话，请您不要责备赵姑娘……”
赵太常与宫里內侍告了辞之后，闷闷不乐地回到了自己夫人的房里。
“老爷，您这是怎么了？”赵夫人一脸担忧地问道。
赵太常道：“夫人啊，准备准备吧，我们家的妮妮，是要入宫了，只是刚刚皇上口谕，这件事要不要告诉妮妮，陛下会亲自与妮妮讲的。”
“进宫？这……妮妮怎么会进宫呢？”
“这就要问妮妮自己了，她是怎么招惹了当今的皇上了！”
姓齐的那位公子一直没有来提亲，赵馨妮心里惴惴不安，她想他或许是退缩了吧。一想到他真的失约不来了，她心里很是难过，整个人失落极了。她的要求不过分吧？她父亲官居太常，不也只有她母亲一人？那个姓齐的，不过就是一个小小的门客，竟然不能认同她的“一生一世一双人”？
他不接受，她也不要嫁了。
就在她失落了几日之后，她竟然又在自己家的院子里看见了他。
他穿了一袭白衣，微微侧头，正笑着看她。
她顿住了脚步，向后退了一步。他长得真好看，是他见过的最好看的，她不要被他迷惑了。
武帝晋安走上前来，近了他几步，与她道：“你这是恼了我？”
“我没有。”赵馨妮低头，刻意不去看他。
武帝晋安道：“你是恼了我，恼了我没有与你父亲提亲。”
赵馨妮抿着唇不说话。
武帝晋安道：“你说过，一生一世一双人，我可以给你承诺，绝不更改，此生我只有你一人。你说过，我可以什么都没有，也可以一事无成……”
他顿了顿，继续说：“这个我办不到，你可还愿意选择我？”
赵馨妮抬头，不明所以地望着他，完全不明白他在说什么。
武帝晋安自嘲地笑道：“我偏偏就是什么都有，偏偏就是住在最豪华地宫殿里，有着最尊贵的身份，可是，这些偏偏是你最不喜欢的，你……可还肯嫁我？”
赵馨妮眼睛瞪得溜圆，她张着小嘴不可置信地望着他，终于反应过来他说的究竟是什么意思了！
“你……你是皇上？”
武帝晋安点头道：“是，朕是皇上。”
“你……这怎么可能？你怎么会是皇上呢？”小姑娘说着说着就哭了，“你为什么偏偏是皇上？”
“是朕一直没能告诉你身份，对不起，不过我对你的情谊是真的，你莫要怀疑。”
“不！”赵馨妮的眼泪刷刷地往下淌，她摇着头固执地说道：“不，我认识的齐公子，不是皇上，他不可能是皇上的，我不相信！我一定是做了一个梦，我要回去了，我要回去了……”
“妮妮！”武帝晋安忽然上前，把要逃走的小姑娘抱进了怀里，不让她离开。“妮妮，你不要走，我就算是皇上，也还是你的齐公子，没有差别的。我想让你嫁给我，做我的皇后……”
赵馨妮揪着手指不说话，眼泪却是不听话的往下淌，疼得武帝晋安心都碎了。
他缓缓松手，放开了她。随后，他努力地挤出了一个笑容，与她说：“你若是不愿意，也不要怕，我不会逼你的。我在你面前，先是齐公子，之后才是皇上。”
小姑娘一直不说话，也不抬头去看他，武帝晋安叹了一口气，伸手揉了揉她的发顶，柔声道：“莫要哭了，你回去吧，我日后不来就是了。”
他说完，缓缓转身，终究是离开了。
皇太后这几日依旧在为皇上选各官员家适龄姑娘，却发现自己的儿子闷闷不乐的。
“皇上，你这是怎么了？这几日，见你有心事，可是有什么不快的？”
“儿子没事，请母后放心。”
“那么，皇上，你来说说，这么多姑娘，你究竟看中了哪家姑娘？”
武帝晋安望着自己的母后，顿了顿说：“母后前一阵子不是提过赵太常家的姑娘吗？如今听母亲的语气，是要换人选了？”
“那个姑娘是个没福气的，听说是得了严重的病症，一时半会儿的不能好了，宫里的太医也去看过的。母后想着，先为你选一个皇后，若是日后你还对赵家的那位姑娘上心，就把她接进宫里来，给她一个名分！”
武帝晋安苦笑，她连皇后都不肯做，又怎么肯做一个妃子？
他皱了皱眉头，问自己的母后：“母后，你是说，她病了？”
“太医说是气血不畅，忧思成疾……”
“母后，儿子先告辞了！”
“皇上……”
武帝晋安的突然造访，让赵太常府中众人，皆是心惊不已。他也没废话，直接说自己要见赵馨妮。
小姑娘果然是病了，脸色白白的，瘦的只剩下皮包骨头了。武帝晋安见了，胸口蓦然一痛，她怎么就变成了这副模样了？
屏退了其他人，他坐在她的床边，看着依旧睡着的小姑娘，目光低垂。
睡着的小姑娘，似乎感觉到了有人，缓缓地睁开了眼睛，一眼就看到了武帝晋安。她惊慌失措，“你、你怎么在我的闺房里？”
“你病了，我来看看你。”
“我……”
“怎么那么笨，不过就是嫁我或不嫁我，怎么还把自己弄病了？”
赵馨妮低着头不说话。
武帝晋安低头看着她，问她：“你真的是不肯嫁我的吗？”
赵馨妮不说话。
“你若是没有一丝丝想要嫁我的心思，为何会生病？”
赵馨妮依旧是沉默无声。
武帝晋安把她从床上抱到了怀里，让她看着他的眼睛：“妮妮，你是喜欢我的吧？”
小姑娘只是眨着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他，却不与他说话。
武帝晋安看着她，肯定地说：“你喜欢我。”
赵馨妮倔强地不肯说话。
武帝晋安无奈苦笑：“我好不容易喜欢上了一个小姑娘，若是那个小姑娘不喜欢我也就罢了。可是她明明是喜欢我的，为何要如此的嫌弃我的身份呢？”
“我没有嫌弃你。”赵馨妮急着道。
武帝晋安唇角含笑，望着她道：“你终于肯跟我说话了。”
赵馨妮依旧死死地咬着嘴唇，又不肯说话。
“妮妮，你嫁给我，做我的皇后好不好？”
他说完，对面的小姑娘依旧丝毫没有反应。
“我晋安此生曾经喜欢过一个姑娘，可惜她已经不可能嫁给我了。时隔几年之后，我终于又遇到了一个自己喜欢的姑娘，她却不肯嫁我，你有没有觉得，我很可怜？”
赵馨妮依旧低着头不说话，眼睛慢慢地蓄满了水汽，豆大的眼泪顺着她的脸颊就滑了下来。
“算了，你若是不嫁我，就不嫁吧！你自己也不要钻牛角了，要好好养着身体，早日好起来，我日后也不会再出现在你面前了。若是，到时候，你有了喜欢的人，朕便为你们赐婚，让你风风光光的出嫁。”
他缓缓地放开她，从床上起身，最后朝她笑了笑，转身离开。
他宁愿看着她在别处安好，也不愿看她在这里哭泣。
赵馨妮看着一步步走出自己闺房的男人，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忽然，她猛地起身，从床上跳到了地上，也顾不上穿鞋子，直接就跑了出去。
武帝晋安听到动静，立即回身转头，看着她光着脚就跑了出来，急忙迎了过去，说道：“你如今还病着，怎么能胡乱跑？”
“不要走，我求求你，不要走！”
“妮妮？”武帝晋安眉头微微皱起。
赵馨妮紧紧地抓着他的衣襟，摇着头哭着说：“我不愿意嫁进皇宫，但我愿意为了你，踏进那金丝牢笼。”
……
“陛下，如今您的后宫只有皇后一人，又膝下无子，为了皇家子嗣着想，还请陛下广纳后妃，不可独宠皇后一人啊！”
武帝晋安不动声色地问那些大臣：“众位爱卿，你们都觉得，是朕独宠皇后一人？”
“是！”
武帝晋安微微一笑，摇头，缓缓道：“众位爱卿，你们错了，不是朕独宠皇后一人，其实，是皇后独宠朕一人！”
众大臣倒吸了一口气。
“日后，朕如果再听到有人要朕广纳后妃的，杀无赦！”
***
“夫君，晋安哥哥来信了，皇后如今有了身孕！”南巧兴高采烈地拉着自家夫君说。
苏满树点头，伸手扶住大腹便便的南巧，“月儿，你慢点，为夫知道的。”
武帝晋安的信件，哪一封不是要经过他的手里，京城的一举一动，他又怎能不知。
“真好，如今去晋安哥哥也要做父亲了！”南巧笑得开心极了。
“爹爹，娘亲，我们回来了！”
南巧一听到营帐外面的喊声，立即拉着苏满树，要起身迎过去，“夫君，是行一和娇娇回来了。”
“嗯！”
“娘亲娘亲，娇娇回来了！”奶声奶气的一小团，蹦蹦跳跳地朝着南巧就扑了过来。
苏满树上前，一把将她从地上捞了起来，宠溺地捏着她的鼻子，柔声哄她：“娇娇，现在不能扑娘亲的，她的肚子里有你的小弟弟和小妹妹。娇娇告诉爹爹，你是喜欢小弟弟，还是喜欢小妹妹？”
被苏满树抱在怀里的那一小团，缩了缩身子，直接搂住爹爹的脖子，奶声奶气极其认真地说道：“娇娇喜欢爹爹！”
苏满树哈哈大笑，抱着自己的闺女，亲了一口，“嗯，爹爹也最爱我们家娇娇！”
明德二十七年，先帝崩,六月二十三，齐王晋安登基即位，史称武帝,改年号为昭平，追封已故齐王妃林氏为孝慈孝安皇后。之后几年,武帝晋安一直再未立后,也不曾选妃。
武帝晋安后宫空虚，膝下无子,急坏了一众大臣,纷纷上奏,请皇帝立后。
武帝晋安每一次都是淡淡一笑,并不在意。直到昭平五年，他却一改常态，大笔一批,决定立后。
至于人选，那就是五花八门,毕竟各大官员的家中都要适龄的嫡女,若是一朝被选为皇后,那可就是祖上积了德。
武帝晋安虽然同意了选后，也不过只是为了安抚自己的母后，他对此事并不上心。
一日，他照例去给皇太后请安，皇太后与他说起了一人：“皇上，你可还记得，你十二岁那年，有个哭啼啼的小姑娘扯着你的衣袖，说要嫁给你的？”
武帝晋安皱眉，他小时候除了月儿，可是不曾记得自己与别的姑娘亲近过。
皇太后一看自己儿子这幅表情，就知道他这个儿子是把那个姑娘忘得一干二净了。她笑着说：“皇上啊，你怎么能不记得呢？你可知道，那个小姑娘拉着你的袖子，说要嫁给你的时候，她是几岁吗？她那个时候只有两三岁，刚是会说话的时候。那一日，是她母亲抱着她进宫给你皇祖母请安，她在你祖母的宫殿里见了你，就说你好看，说要嫁给你，让你娶她，你可是记得吗？”
“母后，儿子并不记得那时候的事情。”
武帝晋安仔细回想，似乎是有过这么一个小姑娘，团子一样大小，肥嘟嘟的小手紧紧地抓着他的袖子，另一只手里还握着一块白嫩嫩的糯米糕，拼命地往嘴里塞，含糊不清地嘀咕着：“哥哥好看，要嫁给哥哥。”
那时候，他已经十二岁了，自然是不会跟一个小娃娃计较的，也并没有在意。只是他离开时，她的小手还不肯放开，使劲地拉着他的袖子，与她的娘亲撒娇：“娘亲娘亲，我喜欢哥哥，我们把哥哥带回家好不好？”
自然，她的童言无忌把她的母亲吓了个半死，立即抱着她与他请罪。他走的时候，小姑娘很是委屈，眼圈红红的，但是也没有哭闹。他也不曾把那个小小一团的孩子，记在过心里。只是不知道今日为何，他的母后竟然提起了这件事。
“也是，你们当时年纪都小，你不记得也是正常的。那日，你走了之后，那个小姑娘还是一脸委屈，好像是什么人把她喜欢的东西拿走了似的。看的母后这心里揪揪的，如今啊，那个小姑娘也及笄，也该是嫁人的时候了，若是皇上对她有些意思，不如就选她做了你的皇后如何？”
武帝晋安道：“儿子既然答应了母后要立后的，一切就由母后做主，儿子没有异议。”
皇太后忽然瞪起了眼睛，佯怒道：“母后为你做主是好的，可是若是母后做了主，你又不喜欢人家姑娘，扔在这后宫里冷落着，你让人家花一样的姑娘，年纪轻轻的怎么熬？皇上，母后是过来人，在这深宫之内是什么滋味，没有人比母后我更懂的。你前些年不想立后选妃，母亲知道你是忘不掉林相家的那个姑娘，母后都由着你了。母后想，那时候进宫的姑娘，也定然会受了你冷落的，不如再等几年。可是，如今，你好不容易答应立后了，可不能坑了人家姑娘一辈子啊！”
“儿子明白！”
“既然你这么说，不如母后给那个姑娘懿旨，让她跟随她母亲进宫给本宫请安，皇帝寻了机会过来见一见她？”
武帝晋安皱眉，摇头道：“母后不必担心，儿子这几日要出宫微服，我亲自去看看她吧！”
“好！皇上一定要去啊！”
武帝晋安出了慈宁宫，离了皇太后，这次忍不住皱了眉，脸色有些不悦。
“陛下？”跟在他身后的是他多年的替身內侍，对他的心思揣着得炉火纯青，“您是想着这位赵太常的幺女吗？”
“听母后的意思，不过就是个刚及笄的小姑娘。这个赵太常为官清廉明智，又有那文人的傲骨清风，到算是一个不错的。既然母后选了她，朕便去看看她。”
“奴才得令！”
武帝晋安说做就做，立即带着随身护卫微服私访。他自登基为帝的这些年，为了更好的管理朝堂，几年以来微服私访的次数不少，如今出宫，倒也是轻车熟路的。
***
赵太常家前院书房门口，蹲了一个小姑娘。
小姑娘长得白皙秀气，十四五岁的模样，俏生生的，只是她并没有按照大家闺秀的规范，而是拿了一个拇指粗的木棍，正一笔一划地地地上的石砖上划来划去，嘴里不停地念叨着：“父亲怎么还不回来？父亲怎么还不回来？”
忽然，身后传来了脚步声，小姑娘立即起身，眼睛顿时一亮，一路小跑了过去，“父亲，你回来？”
“妮妮，怎么到父亲的书房来了？”
“父亲，父亲，我听说，你有意要让我进宫？”
赵太常一愣，立即说道：“就算是父亲有意，你也未必比就能入得了皇上的眼，莫要胡思乱想。”
“这么说，父亲想让我进宫的事情是子虚乌有了？”小姑娘拍着胸口大出了一口气，一脸庆幸地说：“那真是太好了，我一点都不想进宫，如果没有这件事，我也就放心了。”
“胡说八道，进宫伺候皇上，那是无上的恩宠和荣耀，你可不能胡言乱语！”
小姑娘正得意着，忽然听到自己父亲这么说，一脸的不可置信，急忙喊道：“父亲，您的意思是说……？父亲，女儿求求你，不要让女儿入宫，女儿不愿意入宫的！自古以来，多少红颜命丧深宫之中，难道父亲想让女儿也去做那红颜枯骨吗？”
“哼，你既然是我赵家的嫡女，自然就听从家族之命，若是圣上选了你，父亲自然是要送你进宫的，若是你圣上不选你，父亲就为你寻个如意郎君，送你出嫁！”
“父亲，女儿求求你……能不能此刻就为我定亲，我不想入宫的，我不想的……”
“来人，把小姐送回去！”
小姑娘被自家父亲无情地赶了出来，她噘着嘴，怏怏不乐。
“姑娘，您就别与老爷宁气了，老爷也是为了你好，为了整个赵家好。”
小姑娘噘着嘴说道：“父亲不过就是如今升了高官，有了野心罢了，妄想着做皇帝外戚牟利，他也不想想，当今的皇帝是什么样的人？当年的万贵妃与万家可是他一手连根拔起的，他难道还能容忍下一个外戚家族？就算是我入了宫，父亲也得不到他想得到的，何必又要牺牲我的幸福呢？何况宫里是女人的战场，那些勾心斗角我是不擅长的，若是混的好，也不过就是个被冷落，若是混不得不好，到时候自己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你说说，如此的皇宫，我为何一定要飞蛾扑火地嫁进去呢？这不是自己让自己过得不痛快吗？”
婢女：“……”
“陛下？”贴身內侍心惊胆战地跟着武帝身后，时不时地抬头去看他，揣测着他的心思。
武帝晋安双手负后，抿唇不语。他没想到今日来到这赵太常的府中，却听到了这么一出。
这个姑娘虽然话说得有些不中听，却道是猜中了他的心思。她要比她那个父亲，更明白他这个皇帝的底线。
小姑娘似乎还说：“我父亲就是被鬼迷了心窍，他以往不是这样的，他以往多清高啊，你说说，我该怎么办啊？如何阻止我父亲的想法啊？”
她一转头，忽然就看见自家宅院里的假山处，站了一个男人，玉树临风，负手而立。
她先是一愣，随后皱了皱眉，有些不悦地质问他：“我的话，你是不是都听到了？”
这一处还是她父亲的外书房附近，她看那个人看她的目光，就知道他应该是听到了她的那些话。
她索性也不藏着掖着，直接问他：“你是我父亲的门客吗？”
能出现在这里的，也只能是她父亲的门客了。
武帝晋安抿了抿唇，点头应了一句。
她急忙说：“既然你听到了我的话，也知道了我的意思，又是我父亲的门客，不如你帮我想想办法，我怎么才能不入这个宫？”
“姑娘为何不想入宫？”
那个姑娘笑了起来，她的笑容很好看，像是开了花的月季，令人赏心悦目。她说：“你既然是我父亲的门客，其实也知道我入不入宫，与我们整个赵家是没有什么区别的，除非我能做到让皇帝独宠我一人，而且他还必须是一个为了美色昏庸至极的皇帝才可以。可是，我们大召国的陛下，那是多么英明神武，明察秋毫？我父亲却偏偏钻了牛角尖，一门心思地想不开，他这头犟牛，我定然要把他拉回来才行！”
“除此这些理由之外，姑娘可愿入宫？”
小姑娘坚定地摇了摇头，她说：“我不愿意。”
“为何？”
“我想要一生一世一双人，可是，历朝历代，哪个皇帝能做到一生一世一双人？我自然是不愿意入宫的。”
武帝晋安一时语结，回答不出了。
小姑娘说完之后，就笑了起来，朝他靠近了两步，说道：“你叫什么名字？是我父亲的哪批门客？”
“我……姓齐……”
“齐公子，若是你想出了法子，请一定要告诉我。你若是想要联系我，让后门的门童与我家婢子带话就可。时候不早了，我先回去了。”
武帝晋安看着那个打扮得如一只蝴蝶的小姑娘，又蹦又跳地走了，忽然无奈地摇头，唇角含笑：“以为是个聪明的，结果也是个笨的，竟然这么就相信一个人？还傻乎乎地把联系她的方法说了出来！”
“确实是个笨的。”武帝晋安的贴身內侍附和道。
武帝晋安的脸色一变，“谁允许你说她是个笨的？”
贴身內侍顿了顿，一时不敢说话。
武帝晋安吩咐：“给她写信，就说本公子要与她探讨计策。”
“奴才得令！”贴身內侍满头是汗，也不知道自己的皇帝陛下要做些什么。
几日之后，她还真的如约而来，见了他的面，第一句话，问的便是：“齐公子，你可是已经有了计谋？”
她可是注意到了，这几日她的母亲已经为她张罗首饰头面了，就等着哪日应了宫里的旨意，把她带进宫里去相看了。而且，似乎有传言，皇上似乎很中意她。
武帝晋安坐在石桌前面，等着她过来后，低声道：“我没有什么好主意，不过，如果是你想要一生一世一双人，我是可以办到的，不如，你答应嫁我好了！”
小姑娘眼睛瞪得溜圆，小腮帮气得鼓鼓的。她噘嘴说道：“这种玩笑可不能乱开，虽然我不想入宫，但也不想毁了自己的清誉。”
武帝晋安不知是故意的，还是为了继续逗她，说道：“姑娘，在下是认真的，若是姑娘同意，我自然要去与赵太常提亲的，定然是不能做出毁了姑娘清誉之事的，姑娘尽可放心。”
那姑娘皱了皱眉，转身走了。她可不敢与这个男人继续的纠缠下去。
武帝晋安没有想到，自己的一时胡闹，竟然让小姑娘对他却步了。他反思了许久之后，便又一次跑到了赵太常府，只是这一次，小姑娘不肯见他了，连个纸条也不肯给他了。
武帝晋安失望而归，就连他的贴身內侍都不知道自家的主子这究竟是怎么了。
三月京城百花会，听闻赵太常家的姑娘们都要去的，武帝晋安心思涌了起来，自己又换了便服，微服私访跟着去了。
京城百花会是达官贵人们喜好的盛宴，也是未出阁的姑娘们喜欢的盛宴，它还有一个用途，就是用来相看的。
小姑娘没有想到自己会在这里遇到那位姓齐的公子，她以为那一日，他不过就是逗她玩的，没想到竟然又被他拦住了。她有些惊讶：“你不是我父亲的门客吗？这里是世家的百花会，你是怎么进来的？”
武帝晋安厚着脸皮撒谎：“我是溜进来的，想要看看你。”
“你！”
“我不是登徒子，我上次与你说的那些话，皆是我的肺腑之言，绝无半点虚假。”
小姑娘瞪眼，有些不信，说道：“你又不认识我，又不了解我，更不知道我喜欢什么，你为何我你喜欢我？”
武帝晋安：“……”
他……喜欢她吗？
这个问题，他并没有去想过，只知道她是他母后选中的人，她又是那么理智分明地知道她自己的位置的，所以他觉得，如果把这么一个姑娘娶进皇宫，至少她会像他的母后一样，是一个睿智明理的皇后。
可是，她问他，他喜欢她吗？
他忽然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了。他若是不喜欢她，那么她肯定是不愿意再嫁他的。可是若是他喜欢她？一个小姑娘罢了，他还不曾到了动心的地步。
她说：“我不知道你为何要娶我？但是，若是你不喜欢我，就请不要来打扰我。”
说完，小姑娘转身就跑了，武帝晋安站在原地，心里空牢牢的，似乎觉得自己要失去什么，却不知道失去的是什么。
他的这种情绪很快就被他的母后发现了，皇太后担忧他的情况，把他叫了过来，问道：“皇上，你前几日还过来问我说赵太常家的那位嫡女呢？怎么这几日你却怏怏不乐呢？”
“母后，我没事，只是有些事情想不明白，慢慢想就好了。”
只不过武帝晋安最后也没有想明白，可是他几日不见那个小姑娘，忽然生了去见那个小姑娘的冲动。
他至今还不知道她的名字，他至少要知道她的名字才可以。
赵太常家的宅院里，小姑娘眉头皱得紧紧，盯着眼前的公子，忍不住说道：“你……怎么又来了？”
武帝晋安也是皱眉，问她：“你这是要去哪里？竟然学会了翻墙？”
小姑娘扭着头，不服气地说：“我这不是还没翻出去就被你逮了个正着吗？”
武帝晋安看着她带着大包小包的，眉头紧锁，不悦地问她：“你这是要离家出走？”
“对啊，父亲不听我的，你也不好好给我出主意，我只能先躲起来，以表明我的决心！”
武帝晋安怒极反笑：“若是皇帝真下了旨意要你进宫，你以为你跑到天涯海角就没事了？这可是杀头的罪名？”
小姑娘梗着脖子道：“我又不是个傻的，若是真的逃不过去，我自然是不能连累我的家人的，我到时候就会回来，大不了就入宫呗，至于皇上他如何对我，就听天由命好了。”
武帝晋安觉得自己顿时被一口气老血噎住，咽也咽不下去，吐也吐不出来。他极力地平定了一下自己的思绪，说道：“既然你想离家出走，我跟你一起走！”
小姑娘顿时又向后退了一步，戒备地盯着他，喊道：“你为什么要跟着我？我可不会跟你私奔！聘者为妻奔为妾，我才不要去当别人的妾！我自己走就好，你不要跟着我，你只要与我父亲保密即可！”
她说完，还真打算去翻墙。武帝晋安没想到，这个大的一个小姑娘，竟然一套一套的，气得一句话也说不出了。他咬牙切齿道：“我不是和你私奔，我是不放心你自己一个人出去！你或者让我跟着，或者我此刻立即就去告诉你父亲，让他把你看关起来，如何？”
小姑娘似乎被逼上了绝路，最后一闭眼睛，说道：“好，你若是愿意跟着我，就跟着我吧，但是我们要装作不认识，你要不要与我说话。姑娘家的清誉，可是不能毁在你的手里的！”
武帝晋安：“……”
赵太常接到了武帝晋安的口谕，说他的女儿他带走出去一趟，让他不要声张！
这一下，赵太常不淡定了。
武帝晋安怎么会把他的女儿带走呢？他们又是什么时候有了交集的呢？
赵太常急急忙忙去找了自己的夫人，惊慌失措道：“夫人啊，我们是不是要给妮妮定一门亲事了？”
赵夫人不知道出了什么事，立即焦急地询问自己的夫君。
赵太常立即把皇帝口谕说了一遍，满脸担忧地说道：“我自然是不愿意我们家妮妮入宫的，妮妮也是不愿的。可是，我就不知道，这个妮妮怎么就跟皇上扯上了关系的？这个妮妮也都是你惯的，前些日子，也不知道从哪里误听我要她入宫，还跑到我书房里胡搅蛮缠了一回呢！”
赵夫人道：“皇太后三番五次地与人打听我们家妮妮，难道妮妮是从这里听说的？这个傻丫头，她是我们夫妻的心头肉，我们又怎么舍得她入宫呢？”
“如今可好，也不知道她怎么与皇上搅合到一起的，这……也不知皇上和太后娘娘究竟是个什么意思！”
作为赵太常夫妻议论的当事人，根本就不知道自己闹了这么大的一个乌龙，还美滋滋地躲到了一个宅子里，觉得自己真的是瞒天过海了。
她与武帝晋安得意洋洋地说：“这个宅子怎么样？这是我用自己这么多年的月钱攒下了的，这里的一花一草，都是我自己亲自选的，命人种在了这里！”
武帝晋安沉默不语，他以为她离家出走，就是漫无目的乱窜，却不知她自己早年就为自己弄了个这么一处藏身的宅院。
这个院子不大，只要两间木房，但是地点确实属闹市，算不上人迹罕至，治安也不错。院子里种满了花花草草，有一两个看门的花匠帮忙照顾。
小姑娘得意洋洋地扭着头问他：“你是不是以为我真的离家出走，流落街头，才不放心跟着我的？”
武帝晋安皱了皱眉，微微颔首。
小姑娘说道：“如今你也看到了吧？我是有地方住的，你不用担心我的，这下，你可以放心的回去了？”
“你……为什么要带我来这里？告诉我你的秘密？你就不怕我把你的秘密全部都泄露给赵太常吗？”
小姑娘瞪眼了眼睛，笑眯眯的与他说：“我知道的，你是好人，你不会出卖我的！你是不放心我，才要跟着我的，如果你知道我很安全，你就不会担心我了！”
“你，怎么知道我是好人？”
“你长得好看！”
武帝晋安：“……”
“你长得好看，你的眼睛会说话！所以，你不会是坏人的。”
“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做赵馨妮！”
“赵馨妮？”武帝晋安摇了摇头，他说：“你错了，我是坏人，是天底下最坏的人，而且，我……很会骗你！”
赵馨妮哈哈大笑，眉眼弯弯。武帝晋安觉得她的笑容有些耀眼，心口似乎闷闷的，有什么情绪汹涌而出。
他上前一步，揽住她的腰，将她抱进了怀里，低头吻住了她那如樱桃红润的小嘴，一下子就把她的笑容如数地吞到了自己的口中。
赵馨妮张大着眼睛，看着近在咫尺的男人，惊吓的说不出话来。
许久之后，齐王晋安缓缓地放开了她，一脸的意犹未尽。他看着自己怀里惊慌失措的小姑娘，坏笑着说道：“这一下，知道我是坏人了吧？”
原来，亲吻一个人，是这样的感觉，如此的美妙，妙不可言！
小姑娘似乎被吓傻了，眼睛依旧是瞪得溜圆，小手捂着自己的嘴唇，愣愣地盯着抱着自己的男人。
武帝晋安被她这副模样逗得心痒痒的，忍不住又低头亲了她一口。他说：“好一个傻姑娘，你也就是遇到了我，若是你遇到个真坏人，我看你究竟怎么办！”
“你凭什么亲人家？你知不知道，男女授受不亲？！”
她的这幅色厉内荏的模样，武帝晋安见了心中欢喜，把她往自己的怀里抱了抱，说道：“你嫁我可好？”
“我……”小姑娘脸红的不成样子，支支吾吾地窝在他的怀里，不肯吭声。
武帝晋安威胁她：“你若是不答应，我就亲到你答应，如何？”
“你……你无赖！”小姑娘这次是气急了，小手一推，就把武帝晋安推开了。
武帝晋安哪里能让她跑了，长臂一捞，又把她捞进了怀里，故意紧紧地箍着她，不让她动，眉眼带笑地故意威胁她：“我就无赖到底了？你说，你肯不肯嫁？”
小姑娘脸红红的，最后冒出了一句：“我父亲母亲同意，我就嫁你！否则，你休想！”
武帝晋安这次简直郁闷了，他说：“我的傻姑娘，你就不问问我是何人？家住何处？家里有几口人？家中可有祖产？就这么稀里糊涂地答应了？”
“我知道啊，你是我父亲的门客的。我父亲虽然最近有些糊涂，但是他还是很有眼光的，他选做门客人的，大都是有真本事的。何况，你是我见过的最好看的，赏心悦目！”
武帝晋安郁结，他觉得自己完全是靠着自己的美色才让小姑娘动了心的。
也罢，既然小姑娘动了心，他也就不深究她为何动心了。
不过，他抱在怀里的小姑娘似乎不准备放过他，她问他：“你，真的喜欢我吗？”
“自然。”武帝晋安忍不住笑了起来。或者，他之前只是对她有几分好感的，如今她已经落到了他的怀里，他切身地感觉到那种怦然心动。
“可是，你喜欢我什么呢？”小姑娘格外的理智清醒，比深陷其中的武帝晋安更清醒。
武帝晋安仔细地想了想，说道：“大概是因为你说我好看吧，从小到大，你是唯一一个敢这么说我的人！而且，又笨又傻，还要逃婚，嗯……”
他看着怀里抱着的小姑娘皱眉头，立即改口：“却又如此信任我，我又要如何才能辜负你呢？”
小姑娘缓缓地从他的怀里离开，她仰着头，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说：“你可以什么都没有，也可以一事无成，但是，我希望你喜欢我，打心眼里喜欢我，我希望可以与你一生一世一双人，执手共白头。若是，你做不到，就请不要来招惹我。”
她说完，朝着他福身行礼：“公子请先回去吧，你回去后细细想想吧，若是你答应我的要求，再去向我的父亲提亲吧！”
她转身，拎着裙摆跑了。
武帝晋安被冷落在原地，一时不知如何出声。
一生一世一双人，或许，这也不错的！
赵馨妮被自家父亲带回赵府时，整个人都气呼呼的。那个姓齐的，前一刻还说喜欢她，要与她成亲，这后一刻，就把她的藏身之地出卖了！
赵太常踩着自己的女儿发怒吼道：“你个小家伙，倒真是长大了，胆子竟然这么硬？竟然真的敢离家出走？你真以为你这几年弄得那个宅子，你父亲我是不知道的吗？你也不想想，你一个养在深闺中的姑娘家，若是没有为父派人打点，你真以为自己能买到那么个宅子？你这么不知天高地厚，若是你真的被选入了宫里，你可怎么啊？你自己是怎么死的，你都不会知道的！”
赵馨妮梗着脖子说：“既然爹爹知道女儿如此性格，又何必要让女儿入宫呢？女儿天性淘气，皇宫就如金丝牢笼，女儿若是进去了，也不过就是一只被关了起来的金丝雀，女儿何谈自由？何谈幸福？”
“谁让你嫁进皇宫了？我和你母亲最近一直帮你寻夫家，是你自己……你说说你……”
赵馨妮瞪着大眼睛，一脸无辜地看着自己的父亲和母亲，问道：“父亲母亲，你们真的没有想过要把我嫁进宫里，去谋求权势？”
“你父亲我为官清廉，从不屑于这种攀附之事，你真的以为我会将你送入皇宫？”
“可是……我听说了啊，我……父亲。母亲，女儿知道错了，女儿日后不敢了，这一次是女儿闹了误会，惹了这么大的麻烦……”
赵馨妮正说着，忽然有她父亲的小厮忽然冲了进来，忙着禀报：“老爷，门外有宫里的內侍大人求见。”
“夫人，你先带着妮妮回去，我去去就来！”
赵馨妮低头跟着自己母亲身后，趁着别人都不注意地时候，小声地问她的母亲：“母亲，可有人来向我提亲？”
“提亲？不曾听你父亲说过。”
赵馨妮低着头，揪着手指，闷不做声。
她好像忘记了问他的名字，她只知道他姓齐。也是，不过是白日说好的，他若是真要提亲，也要准备准备才是，不会来这么早的。
赵府书房，赵太常与宫里的內侍大人相互见了礼之后，内师大人道：“赵太常赵大人，陛下已经知道您将赵姑娘带回了府里，特意让奴才过来传话，请您不要责备赵姑娘……”
赵太常与宫里內侍告了辞之后，闷闷不乐地回到了自己夫人的房里。
“老爷，您这是怎么了？”赵夫人一脸担忧地问道。
赵太常道：“夫人啊，准备准备吧，我们家的妮妮，是要入宫了，只是刚刚皇上口谕，这件事要不要告诉妮妮，陛下会亲自与妮妮讲的。”
“进宫？这……妮妮怎么会进宫呢？”
“这就要问妮妮自己了，她是怎么招惹了当今的皇上了！”
姓齐的那位公子一直没有来提亲，赵馨妮心里惴惴不安，她想他或许是退缩了吧。一想到他真的失约不来了，她心里很是难过，整个人失落极了。她的要求不过分吧？她父亲官居太常，不也只有她母亲一人？那个姓齐的，不过就是一个小小的门客，竟然不能认同她的“一生一世一双人”？
他不接受，她也不要嫁了。
就在她失落了几日之后，她竟然又在自己家的院子里看见了他。
他穿了一袭白衣，微微侧头，正笑着看她。
她顿住了脚步，向后退了一步。他长得真好看，是他见过的最好看的，她不要被他迷惑了。
武帝晋安走上前来，近了他几步，与她道：“你这是恼了我？”
“我没有。”赵馨妮低头，刻意不去看他。
武帝晋安道：“你是恼了我，恼了我没有与你父亲提亲。”
赵馨妮抿着唇不说话。
武帝晋安道：“你说过，一生一世一双人，我可以给你承诺，绝不更改，此生我只有你一人。你说过，我可以什么都没有，也可以一事无成……”
他顿了顿，继续说：“这个我办不到，你可还愿意选择我？”
赵馨妮抬头，不明所以地望着他，完全不明白他在说什么。
武帝晋安自嘲地笑道：“我偏偏就是什么都有，偏偏就是住在最豪华地宫殿里，有着最尊贵的身份，可是，这些偏偏是你最不喜欢的，你……可还肯嫁我？”
赵馨妮眼睛瞪得溜圆，她张着小嘴不可置信地望着他，终于反应过来他说的究竟是什么意思了！
“你……你是皇上？”
武帝晋安点头道：“是，朕是皇上。”
“你……这怎么可能？你怎么会是皇上呢？”小姑娘说着说着就哭了，“你为什么偏偏是皇上？”
“是朕一直没能告诉你身份，对不起，不过我对你的情谊是真的，你莫要怀疑。”
“不！”赵馨妮的眼泪刷刷地往下淌，她摇着头固执地说道：“不，我认识的齐公子，不是皇上，他不可能是皇上的，我不相信！我一定是做了一个梦，我要回去了，我要回去了……”
“妮妮！”武帝晋安忽然上前，把要逃走的小姑娘抱进了怀里，不让她离开。“妮妮，你不要走，我就算是皇上，也还是你的齐公子，没有差别的。我想让你嫁给我，做我的皇后……”
赵馨妮揪着手指不说话，眼泪却是不听话的往下淌，疼得武帝晋安心都碎了。
他缓缓松手，放开了她。随后，他努力地挤出了一个笑容，与她说：“你若是不愿意，也不要怕，我不会逼你的。我在你面前，先是齐公子，之后才是皇上。”
小姑娘一直不说话，也不抬头去看他，武帝晋安叹了一口气，伸手揉了揉她的发顶，柔声道：“莫要哭了，你回去吧，我日后不来就是了。”
他说完，缓缓转身，终究是离开了。
皇太后这几日依旧在为皇上选各官员家适龄姑娘，却发现自己的儿子闷闷不乐的。
“皇上，你这是怎么了？这几日，见你有心事，可是有什么不快的？”
“儿子没事，请母后放心。”
“那么，皇上，你来说说，这么多姑娘，你究竟看中了哪家姑娘？”
武帝晋安望着自己的母后，顿了顿说：“母后前一阵子不是提过赵太常家的姑娘吗？如今听母亲的语气，是要换人选了？”
“那个姑娘是个没福气的，听说是得了严重的病症，一时半会儿的不能好了，宫里的太医也去看过的。母后想着，先为你选一个皇后，若是日后你还对赵家的那位姑娘上心，就把她接进宫里来，给她一个名分！”
武帝晋安苦笑，她连皇后都不肯做，又怎么肯做一个妃子？
他皱了皱眉头，问自己的母后：“母后，你是说，她病了？”
“太医说是气血不畅，忧思成疾……”
“母后，儿子先告辞了！”
“皇上……”
武帝晋安的突然造访，让赵太常府中众人，皆是心惊不已。他也没废话，直接说自己要见赵馨妮。
小姑娘果然是病了，脸色白白的，瘦的只剩下皮包骨头了。武帝晋安见了，胸口蓦然一痛，她怎么就变成了这副模样了？
屏退了其他人，他坐在她的床边，看着依旧睡着的小姑娘，目光低垂。
睡着的小姑娘，似乎感觉到了有人，缓缓地睁开了眼睛，一眼就看到了武帝晋安。她惊慌失措，“你、你怎么在我的闺房里？”
“你病了，我来看看你。”
“我……”
“怎么那么笨，不过就是嫁我或不嫁我，怎么还把自己弄病了？”
赵馨妮低着头不说话。
武帝晋安低头看着她，问她：“你真的是不肯嫁我的吗？”
赵馨妮不说话。
“你若是没有一丝丝想要嫁我的心思，为何会生病？”
赵馨妮依旧是沉默无声。
武帝晋安把她从床上抱到了怀里，让她看着他的眼睛：“妮妮，你是喜欢我的吧？”
小姑娘只是眨着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他，却不与他说话。
武帝晋安看着她，肯定地说：“你喜欢我。”
赵馨妮倔强地不肯说话。
武帝晋安无奈苦笑：“我好不容易喜欢上了一个小姑娘，若是那个小姑娘不喜欢我也就罢了。可是她明明是喜欢我的，为何要如此的嫌弃我的身份呢？”
“我没有嫌弃你。”赵馨妮急着道。
武帝晋安唇角含笑，望着她道：“你终于肯跟我说话了。”
赵馨妮依旧死死地咬着嘴唇，又不肯说话。
“妮妮，你嫁给我，做我的皇后好不好？”
他说完，对面的小姑娘依旧丝毫没有反应。
“我晋安此生曾经喜欢过一个姑娘，可惜她已经不可能嫁给我了。时隔几年之后，我终于又遇到了一个自己喜欢的姑娘，她却不肯嫁我，你有没有觉得，我很可怜？”
赵馨妮依旧低着头不说话，眼睛慢慢地蓄满了水汽，豆大的眼泪顺着她的脸颊就滑了下来。
“算了，你若是不嫁我，就不嫁吧！你自己也不要钻牛角了，要好好养着身体，早日好起来，我日后也不会再出现在你面前了。若是，到时候，你有了喜欢的人，朕便为你们赐婚，让你风风光光的出嫁。”
他缓缓地放开她，从床上起身，最后朝她笑了笑，转身离开。
他宁愿看着她在别处安好，也不愿看她在这里哭泣。
赵馨妮看着一步步走出自己闺房的男人，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忽然，她猛地起身，从床上跳到了地上，也顾不上穿鞋子，直接就跑了出去。
武帝晋安听到动静，立即回身转头，看着她光着脚就跑了出来，急忙迎了过去，说道：“你如今还病着，怎么能胡乱跑？”
“不要走，我求求你，不要走！”
“妮妮？”武帝晋安眉头微微皱起。
赵馨妮紧紧地抓着他的衣襟，摇着头哭着说：“我不愿意嫁进皇宫，但我愿意为了你，踏进那金丝牢笼。”
……
“陛下，如今您的后宫只有皇后一人，又膝下无子，为了皇家子嗣着想，还请陛下广纳后妃，不可独宠皇后一人啊！”
武帝晋安不动声色地问那些大臣：“众位爱卿，你们都觉得，是朕独宠皇后一人？”
“是！”
武帝晋安微微一笑，摇头，缓缓道：“众位爱卿，你们错了，不是朕独宠皇后一人，其实，是皇后独宠朕一人！”
众大臣倒吸了一口气。
“日后，朕如果再听到有人要朕广纳后妃的，杀无赦！”
***
“夫君，晋安哥哥来信了，皇后如今有了身孕！”南巧兴高采烈地拉着自家夫君说。
苏满树点头，伸手扶住大腹便便的南巧，“月儿，你慢点，为夫知道的。”
武帝晋安的信件，哪一封不是要经过他的手里，京城的一举一动，他又怎能不知。
“真好，如今去晋安哥哥也要做父亲了！”南巧笑得开心极了。
“爹爹，娘亲，我们回来了！”
南巧一听到营帐外面的喊声，立即拉着苏满树，要起身迎过去，“夫君，是行一和娇娇回来了。”
“嗯！”
“娘亲娘亲，娇娇回来了！”奶声奶气的一小团，蹦蹦跳跳地朝着南巧就扑了过来。
苏满树上前，一把将她从地上捞了起来，宠溺地捏着她的鼻子，柔声哄她：“娇娇，现在不能扑娘亲的，她的肚子里有你的小弟弟和小妹妹。娇娇告诉爹爹，你是喜欢小弟弟，还是喜欢小妹妹？”
被苏满树抱在怀里的那一小团，缩了缩身子，直接搂住爹爹的脖子，奶声奶气极其认真地说道：“娇娇喜欢爹爹！”
苏满树哈哈大笑，抱着自己的闺女，亲了一口，“嗯，爹爹也最爱我们家娇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