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脚如灌铅般沉重,挪动的每一步都是那么艰难,走近抢救室,我泪眼已经朦胧,抢救室门上闪着红色的光,无比刺眼。

    一名护士从外面急急地跑过来,我刚张开嘴想要问什么,她却已经进了抢救室,话还梗在喉咙里,伸出去的手还横在半空。

    抢救室的关门声让我回了神,我看着傅瑶儿颤着声音问:“这到底怎么回事?好端端的怎么就进了抢救室?”

    我在问傅瑶儿的时候,目光也瞥见了江秀琴身上的血,我不知道是傅夜擎的血还是她的血,因为她的额头跟手也在流血,她的伤口只做了简单的处理,在她哭天抢地的时候伤口又裂开了,纱布已经被血染红。

    傅瑶儿也是急的不行,她没有遇到过这样的事,自然是慌的,我来了,她才稳定了些心神,哽咽着声音语无伦次的说了一大堆,从她混乱的话里面,我还是理出了事情的始末。

    傅夜擎之前去找过江秀琴,就在我哭着对傅夜擎说舍不得的第二天,那次他们又大吵了一架,傅夜擎已经放了话,送江秀琴去国外,傅瑶儿也跟着去。

    这江秀琴肯定是不依,她怎么能忍受被儿子给‘抛弃’,然后这江秀琴又发神经了,傅瑶儿一时没看住她,她就跑了出去,傅瑶儿担心江秀琴会去找我麻烦,赶紧给傅夜擎打电话阻止,因为只有傅夜擎能阻止得了江秀琴。

    然而还真的是,江秀琴来找我,在半路上被傅夜擎给截住了,两人又是争吵,在争执间,江秀琴横穿马路,用死逼傅夜擎,当时一辆车子开过来,傅夜擎为了救江秀琴,才进了抢救室。

    跟着过去的傅瑶儿都被这一幕给吓愣了,来了医院,受了轻伤的江秀琴只做了简单处理,怎么也不肯配合医生,就在这里大哭。

    听到这些话,我深深闭了闭眼,心里真是将江秀琴恨到了极点,但我没说一个字,跟江秀琴多说一个字,我都觉得很难,怪罪她都觉得那是便宜了她。

    我靠着墙壁站着,目光怔怔地看着抢救室,心里祈祷着傅夜擎千万不要有事。

    江秀琴的哭声真是太吵了,护士过来劝她不要再大吵大闹,这是医院,需要的是安静,可现在的江秀琴哪里听得进去,拉着护士问傅夜擎的情况,这人都没出来,自然问不出个所以然来,她也就情绪更为激动,哭的更加悲天抢地,我实在忍不了,吼了一声:“哭什么哭,人都没死,哭丧吗?”

    拔高的音量加上走廊里的回声,声音真的很大,将江秀琴给震愣住了,哭声也停止了,她看着我,恨的咬牙切齿,却没再继续哭了,也没敢回我一个字,闭上了嘴巴。

    耳根终于是清静了,走廊里,我们三个女人默默的等着傅夜擎出来,江秀琴不哭了,傅瑶儿也松了一口气,朝我走了过来:“安安姐,我哥会没事的,是吗?”

    傅瑶儿应该是最清楚傅夜擎到底伤的怎么样,我哪里能回答了她,不过我还是嗯了一声,傅夜擎才又做了爸爸,一家人该在一起,我舍不得离开,他又怎么能舍得。

    靠着冰冷的墙壁,感受着从瓷砖里透进来的凉意,手脚有些发冷,傅夜擎已经进抢救室三个小时了还是没有出来,随着时间的流逝,心里的紧张便多一分。

    傅夜擎是凌晨三点了才从抢救室被推出来,六个小时的抢救,只是将傅夜擎的命给捡了回来,刚被推出来就又被推进了重症监护室,我只能跟着推车看他那一小会儿,戴着氧气罩的傅夜擎就像是随时要离开我一样,他的手很是冰凉,那一段路,我没法将它捂热。

    进了重症监护室,我们家属都不能进去,只能透过玻璃窗看着病床上那抹缠的跟木乃伊的身影,心如刀绞,忍了这么久的泪,还是夺眶而出。

    肇事司机从派出所出来后来了医院,一个劲儿的说对不起,尽管这场车祸根本不是他的错,就连警方都已经证实了他无罪,是江秀琴突然闯进马路,司机是正常行驶,要不是因为这真的是意外,人家还能告我们碰瓷讹人。

    失去理智的江秀琴可管不了谁对谁错,她只知道傅夜擎现在在里面躺着,未脱离危险,抓着司机又是抓又是打的,囔着让人家赔她儿子。

    长长的指甲将人家司机胸口上抓了不少血痕,可司机老实本分,又碍于江秀琴是个残疾人,也没还手,只是嘴里一直道歉,希望原谅,医药费这些他来承担。

    这司机一看就只是一名拿薪水的工人,根本就无法承担起这昂贵的医疗费,却还是说出这样的话,现在这样的人可真不多了。

    傅瑶儿拉不住江秀琴,我被吵的也是气疯了,走上前直接抓着江秀琴的手扯开,她的腿站不稳,要是我一松手,她只能摔倒在地。

    我紧紧地捏着她的手腕,冷冷道:“江秀琴,现在夜擎躺在里面生死不明,你是不是该满意了?如果这一切不是因为你作,夜擎怎么会躺在里面,你有资格怪谁?如果你不是夜擎的母亲,谁会在乎你?管你?你要是还不满意,你再作啊,等真作的家破人亡了你就高兴了,我真想问一句,怎么死的不是你啊,你不是喜欢跳楼吗?现在就去跳,你放心,等你死后,我一定给你风光大葬,你也不用担心下去怎么跟夜擎的父亲交代,以后等我们百年,自会去交代。”

    江秀琴不过就是拿着我爸当年卷钱的事一直在做文章,公司倒了,没钱了,谁特么规定的只有跳楼这一条路?

    归根结底,还是江秀琴他们自己扛不住事,有本事就去起诉我爸,还怕找不到人吗?

    当年给我看病的钱,也就二十万,一家公司就只这二十万吗?怎么可能,公司到底怎么倒的,还不一定,只要没听到我爸亲口承认,谁也别想让我全信了,也别让我来背这份仇恨。

    当然,我爸已经不可能再对我说什么了,除非我也去地下找他。

    江秀琴被我震慑住,但也就是那么几秒钟的时间,之后她更加不依不饶,之前她还能闭嘴不说话,可现在傅夜擎情况不好,她怎么能接受,但江秀琴始终是江秀琴,到了此时,还是不会认为是自己错了。

    “初安,都是你,是你害的我儿子躺在里面,我早说了你这个女人不祥,你会害的傅家不得安宁,会害了我儿子。”

    她想要伸手打我,对于江秀琴,我是有防备的,没让她打着,反而我将她狠狠一甩,她没站稳,摔到了地上。

    她的左腿是假肢,而且还是高位截肢,根本就起不来了,她也就坐在地上对我大骂,什么难听的话都骂出来了,我闭了闭眼睛对傅瑶儿说:“把你妈带回去,别让我再看到她在医院。”

    我这话很冷,带着命令,傅瑶儿从来没听过我用如此语气说话,一时之间没反应过来,江秀琴一听我不要她来医院,挣着要从地上起来,想要过来打我,傅瑶儿回神赶紧扶住她说:“妈,我们先回去吧,你就别再这里闹了,你真想将傅家闹的家破人亡才甘心吗?”

    傅瑶儿对江秀琴的感情不深,这也就才相认了短短的两个月,要不是傅夜擎说江秀琴是她的母亲,傅瑶儿肯定是不会相信的。

    江秀琴听到傅瑶儿的话,险些气的吐一口血,破口大骂:“你也帮着那个女人说话,你眼里还有我这个妈吗?对得起将你养这么大吗?”

    傅瑶儿也是被江秀琴闹的有了火气,没了好脸色:“你要是再这么闹,我还真就没有你这个妈了,还有,我是我哥养大的,不是你。”

    傅瑶儿的话气的江秀琴脸色一阵青白,最后傅瑶儿也不管江秀琴走不走,直接扶着往外走,走廊回荡着江秀琴骂骂咧咧的声音,骂我,骂傅瑶儿,感觉全世界都欠了她。

    我站在走廊里看着江秀琴被傅瑶儿拖走,耳边最后一点声音也没了,我对一旁愣住的司机说:“你回去吧,医药费不用你付,这件事跟你没关系。”

    司机没想到他撞了人还什么麻烦也没有,我们不要他的钱,连一句责怪的话都没有,他感动的跟我道了半天谢。

    司机走后,我站在重症监护室窗口,一直陪着傅夜擎,直到晨光拂晓。

    因为我的话,傅瑶儿真没再让江秀琴来医院,唐潜跟汪东骏他们得知傅夜擎出事,第二天一大早都来了医院,看到傅夜擎躺在重症室,他们宽慰我,傅夜擎一定会没事的,嘉音知道车祸缘由,气愤不已,直接骂道:“这江秀琴就是脑袋里装屎,她再这么作下去,后悔死她。”

    对于傅夜擎出事,我担心,但不绝望,尽管医生说情况不好,我也始终相信他会好的。

    我已经很长一段时间没见到过唐潜,再次看到他,我忽然想起了沈映蓉那日的话,不知道唐潜是否知道林希重病的事,又知不知道林希被黎姿陷害的事。

    从最开始,我就没觉得唐潜爱林希,更多的,那是一份愧疚,或许唐潜这辈子根本就没爱过任何一个人,黎姿,林希,他都不爱,然而林希满心满眼都是他,在这一点上,我觉得唐潜真的挺渣的,可那又跟我无关,唐潜曾言明了不跟林希过下去,林希没孩子的时候,他在林希出租房闹,也只是想补偿,是林希自己看不开。

    更多的,我想唐潜应该是不知道怎么去爱人,也不知道怎么去拒绝人,他在外除了林希,也没别的女人,没有乱来,但也因为这点,让林希总抱着希望吧。

    这两人,一个是无所谓爱与不爱,如果是责任,他担,林希要求什么,他也答应,唯独给不了爱跟名分,这连炮友都不算,或许唐潜就只是眷恋着跟林希最初的那点感情,以为那就是爱,却不知他早已不爱,他是习惯了这个人的存在,放手时,林希不放,他也因为愧疚不做太绝,这样林希心底要死不活的种子又发芽了。

    而林希呢,总觉得能用自己的深情换回点什么,可能林希她也不爱了,只是还爱着爱他的感觉,九年的付出,突然这个人从心里没了,空了,便无所适从,就不断地告诉自己,还爱着,还要得到,还有未来。

    汪东骏跟唐潜在医院里待了一会儿就先去公司了,嘉音留下来陪着我。

    我又要照顾小璃佳佳,还要往医院里跑,身子几乎吃不消,就算有王琳跟保姆在家里帮忙带着孩子,可小璃离不开我,自从吃了母乳后,她一口奶粉都不吃,有时候我要赶着去医院,只能先用吸奶器将小璃的口粮提前备着。

    傅夜擎住院这种大事,又怎么少得了沈映蓉,她在得知消息后,也是立刻赶了来,但我将她拦在了走廊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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