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反的,历史上,庆历新政后来所以能够上马,很大程度就是因着宋夏战争的几次大败之后,吕夷简为了对抗外敌,放弃了与范仲淹派系内耗,最终吕夷简和范仲淹终于达成在对外大方针上的一致。.

    从某种程度来说,吕夷简毕竟是个能臣,他不是宋绶,晏殊那种只靠着文采风流名垂青史的文士,但却是能干些事情的人,他擅长权谋,党同伐异,可他也同样可以在大局关头时,低下自己的头和范仲淹联手。

    因着如此,他被后世宋史专家称为“宰执功力冠绝五百年”的能臣,表现的更多是毁誉参半。

    对内,吕夷简没有范仲淹那样的清廉和倔强,也不是王安石那种积极改革的先锋人物,而同样,他不是司马光、晏殊这等保守派,更不是苏东坡那种空谈主义文学家,对于吕夷简这种人,讲明利害是最好的法子。

    想到这里,方仲永不由和包拯对视一眼,看到包拯微微点头,方仲永这才对吕夷简继续道:“吕相公或许因着核查个人所得税一事,并不觉得王仁信王大人一事出的,有何不好。

    至于我等在此和吕相公说那汝南王赵允让与西贼有瓜葛,吕相公也并不那么相信。

    但有一物,下官以为,还是应当呈给吕相公看看,吕相公也好心中略知一二。”

    方仲永说着,从怀中掏出一册小小的簿册,双手递给吕夷简。

    吕夷简略带几丝不屑的翻开那簿册,翻了几页,猛然惊觉事态,他狐疑而严肃的看了看包拯,脸上却没有一丝惊惧的神色——或者说,他丝毫不惊惧,而是充满了怒意:

    好个赵允让,平日里宽和恭顺,原来竟四处讨好孝敬,孝敬完毕之后还一一记账作为日后的把柄,真不可谓不是心机深沉至极了!

    更可恨的是,这赵允让行贿的官员里,既有范党一派官员,也有吕党一派官员,宫里宫外,从后妃娘娘们到太监头目,甚至不起眼的班房侍卫,个个有份,依着这个数目,不贪出一座金矿都不够他赵允让行贿的。..

    一个寻常的汝南郡王,哪里来的此等富可敌国的资产?竟然让他吕夷简都被比下去了。而且,自己收过他的礼,也都赫然记录在册。

    这赵允让行贿送礼,很有自己的特色,往往送的东西都是独一无二的,什么半人高的红珊瑚,透了三色的老蜜蜡,一人多高的紫晶山,还有古玩字画,各类孤本,往往投其所好,且一旦对方收下,这衰人就记下一笔,真真是用心又良又苦。

    吕夷简向来自负一切尽在掌握,如此一份小簿子,却是戳在吕夷简的心头上,让他猛地明白了原来这赵允让的心思,远比自己想象深的多,至于赵允让为何如此做,甚至于包拯和方仲永所说的赵允让与西夏有染……

    七七八八的,吕夷简也感觉多半所言非虚,这种种情形,显然这赵允让是志在那至尊之位的,即便不是他自己,也八成是子孙。难怪前几日听闻为着皇后娘娘要不要收赵允让的儿子赵宗实为养子的事儿,闹了一阵呢?

    如今皇上毕竟宽仁,虽然有点面,有点和稀泥,但总的来说,还是个相对好侍奉的主子,对人也好。

    且不过而立之年的皇帝春秋鼎盛,这个时候,这赵允让竟然就存了这样一份心,简直就是疯了。

    他疯他的不要紧,还想法不责众,拉着大家一起搞着掉脑袋的谋反由头,简直就是可怕了。

    吕夷简心中盘算许久,这才轻轻合上那簿子,看向方仲永那张人畜无害,年轻稚嫩的小白脸:“此物,二位大人又是如何取得,打算如何处置呢?”

    不等方仲永回答,包拯已经沉稳搭了腔:

    “此乃密谍司的事,不宜泄密过多,但吕相公放心,这东西,我们哪里取来的,还会放回哪里去,就由着那自以为野心尚未被看穿的人继续做下去,但凡他一个走钢丝掉了挂,那可就怪不得别人了。

    吕相公如若能与此事少些瓜葛,到底还是少些的好,老夫也是一片好意,于你,于我们,都少些麻烦。”

    吕夷简没有说话,细长的手指在旁边的梨花木头桌子上敲了几下,这才轻声说一句:“谢包待制一番好意,本官理会的。”

    这话的意思,就等同于相信和表达了此后会和赵允让划清界限的决心了。

    包拯听了,唇边泛起一丝微不可见的笑意。

    却听得吕夷简忽然抬头看向了方仲永,轻轻一笑:“原来方大人还有密谍司这层身份,果然是深得官家信任啊。”

    这话说的不飘不酸,但也没什么好情绪包含在里面,虽是一句话,却让人读不出他语句中的含义。

    方仲永自然知道和吕夷简这种宰执功力五百年的官场老油条,说这些来来回回的车轱辘话,自己是完全比不得的,于是自然避开那锋芒三分,只是一脸人畜无害的站在一边。

    他的背挺得很直,挺拔俊秀的如若一颗青松,阳光从窗外斜斜撒进来,映在他的脸上,衬出一种如玉的丰神俊朗之感。

    ……

    宝元元年正月过尽,天气开始变得温和。秦州府衙院中的柑橘树上,已经挂满金灿灿的果实,芳香四溢,这是倭国传来的一种甜香的小橘子,比起甜,更多的是香。

    恐是被香气所诱,院子里的鸟雀格外多。密谍司的两位指挥使沉默地凝视鸟雀多时,才叫出出发的口令,和煦的阳光下,三五成群的黄莺滴流婉转的叫的清脆。

    护送嵬名山遇一家的队伍都是禁军中的好手,依着道理,嵬名山遇一家自延州投降,路过秦州本不该在府衙中停留的,但上面吩咐下来的行踪要求就是如此,密谍司以执行命令为天职,倒也是无可厚非。

    秦州府衙位于城西,一行人出了城,却忽然掉转马头向北悠悠然而去。城外的田野到处可见劳作的农夫,一行人驱马而过,从椎云邸到金禅寺,然后往右转,穿越一片初初新绿的树林。(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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