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的冬天异常寒冷,他一个南方人习惯了湿冷,很不习惯北方那种干冷,空气干燥,他的鼻子有些痒痒。.王夫之搓着手进来了,嘴里说道:“仁远,没想到这北方的冬天这么冷,我的手都被冻僵了。”周仁远笑了笑,指着桌上的茶壶说:“这茶壶里的水还是热的,你倒一杯热水捂捂手。”王夫之见状直接把双手捂在茶壶上,眯着眼说“真舒服啊!”他捂了片刻,看见周仁远一直在看着窗外,笑了声“怎么,刚过了三天你就着急了?”周仁远的视线收了回来,大方地承认道:“我能不着急吗,我的奏章已经交到皇上那里三天了,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王夫之呵呵一笑,“你那么大的手笔,皇上可不大好决定呢,再给他点时间,我想皇上一时还没想清楚,就是想清楚了,这不还得和大臣们商量着办么,别急。”周仁远双手一摊,无奈地说道:“也只能如此了。”

    驿馆门外突然传来声音,“圣旨到,朱由榔接旨!”周仁远和王夫之高兴的相对一视,难道皇上已经看过奏章,要召见周仁远?周仁远整理一下衣冠,急忙跑到门口,一看传旨的是熟人高起潜,便跪在地上喊道“臣朱由榔接旨!”高起潜笑眯眯的看了他一眼,展开圣旨读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桂王朱常瀛忠心体国,无私奉公,急朝廷所急,特册封世子朱由楥为郡王安仁王,四子朱由榔为郡王永明王,布告天下,钦此!”周仁远又一声高喊“谢皇上隆恩!”接过了高起潜递过来的圣旨。“起来吧,王爷,您现在可是有封号的王爷了,老奴以后可不能再称呼您小王爷了,呵呵!”高起潜谄媚地扶起周仁远。周仁远拱拱手,从怀里掏出一锭银子塞在了高起潜的手里,笑着说:“高公公,这大明的郡王满地都是,本王在京城以后还少不了你高公公的关照不是?”高起潜一听倒是满受用的,神秘地对着周仁远耳边轻声说道:“王爷,您想想看您的封号是永明王,哪个亲王郡王的封号里有咱大明朝的国号,听说皇上为了选您的封号还真费了不少心思。”周仁远一听觉得有理,“老奴再告诉您件事,”高起潜又凑了上来轻声说道,“昨日,皇上下旨罢免了首辅温体仁温大人,旨意上只有三个字‘让尔去’,听说旨意到温府的时候温大人正在吃饭,温大人听到旨意后筷子都掉地了,那温大人的表情,嘿嘿--”高起潜捂住嘴巴偷笑。周仁远送走了高起潜,拿着圣旨,一边走一边低头思索,怎么回事呢?崇祯给了个封号就完了?“砰”的一下,脑门撞在了门前的柱子上,“哈哈哈--”王夫之见他的窘样大笑起来,“怎么,封了郡王高兴的路都找不到了?”周仁远进屋,把圣旨往边上一丢,“不就是个封号么,没什么大不了的。”说着拿起茶壶倒了杯热水喝了起来,这一喝烫的周仁远哇哇乱叫。王夫之这下没取笑他,说道“仁远,我还是那句话,关心则乱,你要有耐心!”

    此时的乾清宫,崇祯呆呆地盯着桌上周仁远给他的奏章,他已经连续反复看了两天了,自从他第一遍看完这份奏章后,心里像燃烧着一把火,然后又像一块冰冻的他浑身发抖。只见这奏章上用蝇头小楷书写着“臣桂王朱常瀛之四子朱由榔泣血禀奏我大明天子陛下:元末太祖皇帝以一布衣出身,为解救天下苍生,为恢复汉室江山,不畏生死,不避艰险,带领众人起兵反抗暴元,征战数十年,驱逐残元,开创我大明基业,四方安定,百姓归心。成祖皇帝亲征漠北,打击北元,开疆扩土,大明疆域何增其多。郑和七下西洋,万国朝觐,我大明何等荣耀。..仁宗,宣宗继位,贤臣辅佐,百姓休养生息,从而有”仁宣之治”。而后我大明又经历“土木堡之变”,大明由盛而衰,一蹶不振!后虽有万历中兴,然朝廷混乱,肖小当道,皇帝怠政,置天下苍生与不顾,致使关外女真崛起,成为我大明最大隐患。又因阉党作恶,把持朝政,天下文臣风骨尽失,武将贪生怕死,百姓心中已再无大明二字------幸上苍可怜,由我皇继位大统,给大明带来一丝希望,可天下人心早已崩分离析,天灾连年,祸乱四起,我大明已陷入四面楚歌之悲惨之境。臣弟思之则辗转反侧,彻夜难眠-----望我皇亲贤臣,远小人,以重振我大明江山,还我大明百姓一康泰社会。臣弟有三策献上,一是迁都,二乃议和,三曰开放海禁,水师北上。迁都乃请皇上还都南都(南京),以北京,山海关,大同保定一线组成抗击满清的第二道防线,议和乃是与满清议和----开放海禁乃是与西洋贸易----。”崇祯想着这洋洋万言之字,在冰火中煎熬着,这时兵部尚书杨嗣昌前来叩见,他指了指周仁远的奏折,问道:“杨尚书,前日里朕给你看的内容你回去后思考的如何了?朕这堂弟奏折里的三策可行吗?”杨嗣昌一脸倦容,搓搓面颊,苦笑一声答道:“皇上,这位王爷的建议真乃--怎么说呢,是要惊天动地的,他就不怕和我一样背上‘汉贼’的骂名?恐怕此文一出,天下人都要说着位王爷是朱家败类了,还有皇上,这藩王干政可是大罪!”崇祯点点头,想起前几日杨嗣昌提出议和的主张就被朝廷大臣骂他是汉贼,这个提议就被放下了,崇祯又有点不甘心,好不容易发现一个和最信赖大臣有共同点的藩王,不想这么轻易就放弃,“杨尚书,朕的意思是你同不同意他的观点?”杨嗣昌是个官场老滑头了,“这--这个还真不太好说,要不请永明王前来一谈,到时也把黄御史请来?”崇祯知道当时反对议和最凶的就是左佥都御史黄道周,黄道周为人耿直,在朝中素有威望,只要把他说服了,事情就好办了,于是崇祯点头表示同意。

    当周仁远被急召入宫的时候已经是傍晚时分,他再次踏入乾清宫,发现崇祯身边多了两个大臣,一个三十几岁的大臣笑眯眯的看着他,而另外一个五十余岁的老臣则满脸严肃,眼神里却是不满之色。“臣弟叩见皇上。”周仁远又要下跪,崇祯连忙阻止了他,说道:“都是自家兄弟,以后见面你就不要再跪了。”周仁远心里很是高兴,就是啊,来见你这个皇帝三天两头要跪还真是麻烦。“这两位一位是兵部尚书杨嗣昌杨大人,一位是左佥都御史黄道周黄大人。”崇祯介绍着。两人对着周仁远弯腰请安道“下官杨嗣昌(黄道周)见过永明王!”周仁远急忙一拱手,“不敢,不敢,两位大人不必多礼!”“都坐下说话吧!”崇祯吩咐道,眼神再一瞄边上的王承恩,王承恩马上领会领着一帮小太监全部退出了乾清宫,心里想“这永明王怎么像个锦衣卫,每次来都搞的神神秘秘的。”屋内待大家都已坐定,崇祯正待开口,黄道周却先开炮了,“王爷,你这迁都之说可是要皇上学南宋的赵构偏安一隅?这大明难道被满清攻打下来了?”周仁远心里想,哟,上来就是一个大帽子,你这是暗指我是秦桧喽,心下也不恼怒,慢悠悠的答道:“黄大人是吧,小王问你一个问题,我大明在辽东有多少将士?满清有多少军队?”“我大明在锦州有两万将士,宁远有一万将士,在山海关有五万,满清大概有十几万军队!”黄道周随口便答了上来。“那我大明军队可否凭着八万将士进攻满清呢?”“那是万万不可能的,我们只能防御!”黄道周摇摇头说。“好吧,那你说满清每次进攻锦州,山海关的军队可曾调度过?”周仁远见黄道周已经在按着自己的思路走了,便继续引导着。“那不曾,满清鞑子阴险,如果调动山海关的军队,鞑子再来个长途奔袭山海关,山海关必将不保,到时京师危已。”黄道周这点倒是不含糊。“所以,每次锦州被围,朝廷调动的都是京城附近和山东附近的军队前去支援,本王说的对否?”周仁远问。黄道周又点点头,“可是黄大人,如果清军绕过关宁防线而直插大同,请问这京城还保的住吗?”周仁远突然一问。“这--这--”黄道周额头见汗,“下官不太明白--”崇祯也不太明白看了一眼杨嗣昌,杨嗣昌毕竟懂点兵,听了浑身冒冷汗,嗫嚅这说“快--快-地图。”崇祯知道兹事体大,连忙自己动手翻找大明地图,好不容易找出了地图,杨嗣昌一把拿了过来展开一看,脸色顿时变了,激动地说道:“我的王爷,您真是武侯再生,这条可是毒计啊,要是真如您所说,满清想到这个法子,早就兵临城下了。”“啊,怎么回事,杨尚书,你来仔细说说。”崇祯不懂军事,满脑袋问号。“皇上,您看啊,”杨嗣昌指着地图,黄道周也把脑袋凑了上来“我们的兵力全在锦州,宁远和山海关一带,是第一线,清兵一直没有攻克,您再看这里,如果说清兵不打锦州和宁远直接绕过他们,而是绕道从喀尔喀蒙古草原直接进攻大同,大同只有五千士兵,您说清兵打下大同如果再直指京城,会是什么后果?”“这--”崇祯背脊发凉,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这是整条辽东战线最大的漏洞。“那也不能迁都。”黄道周很是强硬,“自成祖皇帝迁都以来,大明都是以天子守国门为荣,一旦迁都,这天下人怎么看朝廷,这天下将士的士气必将低落,这天下人心恐怕会全部丢失。大同只需派一善战将领带兵前去驻扎,和大同的士兵合在一处便可。”崇祯点点头,“黄大人说的对,不能因为迁都而失掉天下民心,寒了将士们的心啊!”周仁远脸色一变,心想狗屁天子守国门,朱棣那会儿明朝有十几万骑兵,天下根本没有对手,才可以说天子守国门,那是因为没人敢侵犯你啊,现在什么年代了还天子守国门?迂腐!崇祯啊,我是怕你被李自成逼死啊,你倒好,想救你你却不领情。崇祯见周仁远脸色不好,温声说道:“四弟啊,朕可以这样叫你吧。”周仁远一愣,崇祯也学会打一棒子给根胡萝卜了,套近乎来了,连忙点点道“可以可以,是臣弟的荣幸。”崇祯满意的点点头继续说“四弟,迁都一事情就此作罢,不过你提出的独到的见解,却是两位大人认可的,看来你的军事才能倒是不错,是我朱家之幸啊。”周仁远也不坚持了,知道在民心大义的口号下,他也无法再坚持,心想只要阻止了李自成,崇祯也许会活下来的,于是说道:“全凭皇上裁决。”

    “好了,咱们再说说第二条议和。”崇祯很满意周仁远的态度,继续说着。黄道周开始开第二炮了,第一炮虽说打响了,但是威力好像不怎么大。“皇上,前两天不是和众大臣商议过了么,决不能议和!“他看了一眼杨嗣昌。杨嗣昌脸色一黑,怎么把炮口又对准我了?你的炮口应该对着永明王。周仁远笑了,“黄大人,本王知道前几日杨大人提出过议和,被你们否决了,但是本王的议和有点不大一样。”“不一样?这个下官倒是想听听王爷说的哪里不一样。”黄道周疑惑道。“本王的议和是边打边议,打了再议。”周仁远在故弄玄虚。“什么个意思?什么叫边打边议,打了再议?”崇祯三人黑线上头,不明白。“皇上,两位大人,满清和我大明必定是要在战场见真章的,现在是他一口吃不掉我,我大明也无力进攻满清,现在这种情况就是双方拉锯,谁也没把握一击必杀,而我大明内部流贼势大,还需花大力气剿灭,我们就必须议和让我大明在北边能喘口气。”周仁远觉得嗓子发干,想找口水喝,崇祯立忙把自己面前的茶杯递给了他,周仁远端起来喝了一口,继续说“咱们一旦提出议和,皇太极肯定是漫天要价,咱们朝廷大臣肯定不答应啊,于是皇太极肯定会发动一场战争来逼迫我们,只要我们顶住这场战争,只要不输就算是打个平手,皇太极肯定会软下来,继续议和,至于这议和到底结果怎么样,我无从判断了,因为我们大明需要的是时间!”说完看了看崇祯三人,黄道周的脑袋还是蛮灵活的,摸着长须说道:“王爷的意思议和是真假参半?”周仁远耸耸肩,“我倒是希望议和能成真,但是这要看局势发展到哪一步,要摸着石头过河,走一步看一步。”黄道周顿时俯身一拜,肃容道:“今蒙王爷赐教,下官受教了,王爷胸怀大智慧,我等不及也。”杨嗣昌也过来一拜,问道:“王爷,您的见识真令我等汗颜,看您年纪不大,怎么会有如此见识?”“我啊,我从小爱武不喜文,喜欢走遍天下,不是有句话么叫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我的见识都是行万里路得来的,再说满清上至皇太极,下至马夫不都爱读《三国演义》么,凑巧我也爱读,哈哈--。”周仁远迟疑片刻答道。崇祯看他们都跑题了,连忙提醒道“还有第三条,开海禁,水师北上呢!”“哦,对,对,臣等都忘了。”杨嗣昌和黄道周连忙致歉,“这开海禁嘛,其实福建那里早就在做了,福建总兵郑芝龙不是已经在和西洋做贸易了吗?可是他赚的这么多银子全部流入他的口袋,朝廷一分没捞着。”周仁远有些生气。“啊?有这么回事?郑芝龙真是大胆。”崇祯也很生气。“皇上,开海禁有违国策!”黄道周提醒崇祯。“皇上,海禁是为了防止倭寇,可如今已经没了倭寇,与西洋贸易那可是每年上百万两的白银啊!”周仁远刺激着崇祯。“银子,对啊,现在朝廷缺的就是银子,可那水师全掌握在郑芝龙手里,朝廷也无可奈何啊?”崇祯有点羞恼着说道。“本王来和他谈,朝廷要和他分红,也需要他出战舰去辽东去骚扰觉华岛,拖拖皇太极的后腿。”周仁远摸了摸早就饿坏的肚子说道。“可郑芝龙的水师在福建,路途遥远,他会来京城吗?”杨嗣昌有点担心地看看崇祯,崇祯也有点担心,虽说现在郑芝龙是大明的总兵,可是他是个海盗出身的军阀,他对大明有多大的忠心,谁也不知道,“要不朕下旨诏他马上进京?”崇祯问了下周仁远。周仁远摇摇头,“算了,还是臣弟去趟福建吧。”崇祯心潮澎湃,感动的说道:“要是我朱家子孙都能像四弟这样为国辛劳那就好啦!”“皇上,永明王主动请缨,老臣佩服,不过该以何种名义去福建还要值得三思啊?毕竟---”黄道周暗示崇祯永明王周仁远是位藩王,不是朝廷大臣,藩王干政可是大明朝的大忌,政务军事上的事情在这乾清宫内私下里说说还不打紧,可这次是要藩王抛头露面代表朝廷出去,要是被大臣们知道了非得上奏折把周仁远弹劾死。崇祯也很头痛,周仁远更头痛,这什么破规矩,神啊,你怎么不把我直接变成崇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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