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生闷气的方式从来都是一个样,就是不理沈京饮。
    沈京饮一连被无视了好几次,叹了口气,无奈地翻找出周泽的电话。
    正好是周五,雪郁被周泽叫出来吃饭,因为一起放学的缘故,周泽和黎芭蕉混熟了,这次也叫了她,雪郁确认了沈京饮没来后,同意了赴约。
    见面地点是在一家烧烤店。
    黎芭蕉穿着日常装,青春活泼,嘴边一个小梨涡,她见到雪郁就招手:“雪郁,这边。”
    雪郁脸颊红红的,朝那边走过去,刚要说路上有点堵车,就看见周泽偷偷摸摸举起手机对着他停了几秒:“?”
    “啊,那个。”
    周泽挠了挠后脑壳,眼神飘得厉害:“我想拍个烧烤店的照片发朋友圈来着。”
    黎芭蕉无语:“烧烤店有什么好拍的。”
    见几人明显狐疑的眼神,周泽呃了声,忽地弓腰捂住肚子,哎哟哎哟直叫:“我有点闹肚子,你们先点东西啊,我先去厕所解决一下。”
    说完,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溜进了厕所。
    厕所里,周泽躲在一个隔间,熏陶着让人捂住鼻子也直发昏的味道,一脸“我牺牲好多”的表情,含泪在手机打字:兄弟,高清视频,我做到了。
    手机屏幕上,刚发过去的一条就是他刚才拍的,视频里雪郁一脸迷茫,微张的嫣红唇瓣勾着人的视线,而往上翻一翻,他还在不同时间发了很多照片。
    都是在一周内。
    如果雪郁来认,就能认出这些照片是他发在朋友圈的,要么是在摸狗、要么是在看书,没一张正脸照。
    对面很快回:谢谢。
    要说周泽为什么要发这些,还要从前几天沈京饮给他发信息开始说。
    在信息中,沈京饮说自己不小心惹雪郁生气了,怎么哄都哄不好,朋友圈也被屏蔽了,问周泽可不可以发雪郁的近况过来,他知道雪郁是什么心情,好赔礼道歉。
    于是他,周泽,一个铁铮铮大汉子。
    从那天起开始偷窥别人的朋友圈。
    雪郁发了什么,他最快速度转播给他的好兄弟,今天他还给他的好兄弟带去消息,说他把雪郁约出来吃饭了,说不准能拍个高清视频。
    没想到差点被发现。
    周泽心说好险,搓了搓脸,在厕所冷静了阵,才走出去。
    结果刚走出去,他就和循着味找来的沈京饮打了个照面。
    周泽惊道:“你怎么来了,不是和雪郁吵架了吗?”
    沈京饮挑眉,笑道:“刚刚哄好才来的。”
    怎么哄好的?
    发了几百字承诺书,保证以后在外面安守本分,绝不动手动脚,管住眼睛管住身体,不让别人知道他们在谈恋爱。
    不过这些当然没和周泽说。
    周泽心也大,觉得两个朋友和好了再好不过,当即开了瓶啤酒要大喝特喝。
    他还是个毛头小子,酒量小得可怜,几杯下去就东倒西歪,缠着沈京饮撒泼。
    他神神秘秘地把手放到嘴边问:“兄弟,其实我很早就发现了,每回听到五中的事你都特别在意,你实话告诉我,五中是不是有你喜欢的女生?你尽管说,兄弟我嘴巴严,绝对不告诉其他人。”
    沈京饮也有点醉了。
    黑的眼、薄的唇,呼出口酒气:“不是。”
    周泽:“真的假的?居然不是?好吧,我真的以为你有喜……”
    沈京饮慢吞吞说完后面的:“不是女生。”
    周泽:“……”
    周泽:“……操。”
    周泽没有震惊太久,他和现在的社会一样思想开放了,男女不重要,只要是喜欢管他是什么性,他悄咪咪问:“是谁啊?”
    沈京饮垂下眼道:“不能说。”
    当时雪郁就坐在他对面,那副落寞又有些受伤的模样直直落入雪郁眼睛里。
    雪郁吃饭的速度慢下来,他本来就是个很容易心软的人,别人一旦摆出稍微可怜一点的表情都会妥协,而且他也觉得最近自己是有些苛刻。
    正常人谈恋爱都会想告诉别人的吧?沈京饮也没做什么,就是想和他亲近而已……
    如果是黎芭蕉和周泽,那说了是不是也没关系?
    雪郁捉紧筷子,乱颤的睫毛一扇一扇的,挡不住眼里的犹豫,他抿抿唇,张开,极小声道:“……是我。”
    被米饭呛到的黎芭蕉:“!!”
    花容失色的周泽:“!!!”
    ……
    那一刻的震撼不是假的,可以说酒意瞬间就清醒。
    但黎芭蕉和周泽又极快镇静下来,甚至生出欣慰,一致认为这两人内部自销也不错,省得便宜了其他人。
    那晚雪郁主动承认关系后,沈京饮忍不住在进门前亲了亲雪郁。
    还好雪郁喝了点酒晕乎乎的,没有和沈京饮计较。
    这一次聚完餐,短时间不会再聚。
    高三了,雪郁的生活重心不能全部放在恋爱上,而且现实情况也不会允许,不仅学校老师加快了脚步,家里的老裴也加了把劲。
    周六吃过饭后,裴父拿起雪郁的书包塞给雪郁,然后打开门:“去,现在去京饮家。”
    雪郁:“?”
    他抱着书包:“爸,你不要我了吗?”
    裴父眼皮抽了抽:“你脑袋瓜每天都想什么呢?我联系了京饮给你补课,老早就让你和人家学学,你一点动静都没,老爸只能亲自出马,你放心,京饮已经同意了,他在家等着你呢,要听人家的话啊,我要检查的。”
    雪郁:“……”
    虽然不太愿意,但雪郁那天就发现了,沈京饮活了这么久,虽说有些方面很落后,学习能力却是很强的,也不怪奚素素给他安这个设定。
    他蔫蔫地抱着书包敲响了沈京饮家的门。
    门很快就开了,就像在等着他一样,沈京饮穿着家居服:“来了?先进房间吧。”
    雪郁乖乖听话,进了房间,坐在沈京饮旁边,拉开书包把书都拿了出来。
    雪郁偏科很严重,一百五十的满分制,语文和英语能拿高分,数学却只能得可怜稀少的小几十,找了几次家教都提升不了。
    但因为已经经过一次高考,他这个问题改善了很多。
    沈京饮拿出他的错题本,全部过目了一遍,心里大概对他的基础漏洞有了数,在书上画了知识点,又从练习册上圈出相同题型,让他乖乖做。
    “这么多,”雪郁嘟嘟囔囔地抱怨,“要做到多久才能睡。”
    沈京饮看他眼睫不停扑闪,知道他是困了,不过也没饶了他,用笔点了几道题说:“这两道题做对了再让你睡。”
    这两道题不算难,但要算对特别耗时,雪郁看了就头疼,转身揽住沈京饮的脖子。
    沈京饮看着油盐不进,但很吃雪郁这样黏黏糊糊蹭着他撒娇,雪郁这次故技重施,小脸贴住他的颈窝,左蹭右蹭地耍赖:“明天再做吧,沈京饮,好不好?”
    屡试不爽的一招,今天碰了壁,沈京饮无动于衷地跟他说:“不做就告诉你爸爸。”
    雪郁马上慌慌张张坐好,捏着笔尖气愤道:“你……你多大了还玩告状啊。”
    沈京饮没管雪郁讽刺他幼稚,只要能达成目的,什么招都行,他碰碰雪郁的胳膊让他专心做题。
    雪郁被气清醒了点,埋头就开始演算,凭借这一股劲,勉强做出了第一问。
    不过他今天状态不好,很困,做到半途眼皮就挣扎着一上一下,做完一整套题,用了将近十分钟。
    沈京饮拿过来检查,他不用答案也能看出对错,甚至有时比标准答案还多出几个解法,黑眸微敛,一行行看过去,身上气息骤冷:“问你个事。”
    雪郁心说真稀奇:“什么?”
    沈京饮说:“三十加十四等于几?”
    “三十加十四……加十四……唔……等于……”
    雪郁已经困到神志昏沉,但对沈京饮还是有本能反应,他像个临时被抽问的学生,紧张地无意义重复,半天说不出来,还想伸出手指掰着算。
    手指根本没那么多。
    十根纤细白皙的手指被他按得弯曲,脸颊因为答不上来而变红。
    不是装模作样,是真的脑子收缩只想睡觉了。
    沈京饮把本子放回他面前,语气更为严格:“加减乘除为什么会错?这一步错了,后面也算不出正确答案,再给你点时间重新做。”
    雪郁只听到后面的重新做,嘴角一瘪,委委屈屈低头看题。
    这道题如果中间一步没算错是能做对的,可他这时偏偏困得昏头转向,半天找不到错的那一步在哪。
    脑袋也开始摇摇欲坠。
    不行,得赶紧做完睡觉……
    雪郁凝起一点精神,重新看题,看了没几秒目光又溃散开来,脑袋点了好几下,最后撑不住地撞向桌面。
    “……!”
    痛。
    额头麻麻的。
    疼痛是最好的良药,雪郁瞌睡瞬间没了,不敢置信地捂着额头,缓了一会,他目含水光地转过头,看到沈京饮手肘撑着桌沿掌心微挡住唇,抖着肩低笑。
    他脸颊一热,恼羞成怒地站起来,拽过凳子上挂着的书包,哗啦哗啦很用力地往里面扔书,一副要收拾好马上回家的模样。
    沈京饮在他拉上拉链的一刻,把他拽回来,抱到大腿上:“跑了不怕我告状?”
    雪郁怒道:“我会做的,我只是不想和你同处一室。”
    沈京饮看着他的眼睛说:“但我想怎么办?”
    雪郁要从他腿上下去:“我一点看不出你想,你逼着我做题,还笑我……”
    后面的话没说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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