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回

    吃过晚饭,今天该邬铃洗碗,因为比灶台高不了多少,只能拿了个凳子,挽着袖子,站在上面洗。邬铃能洗得很干净,也很稳当,但是南杨不这么想,他不放心,一直站在一边儿帮着邬铃。

    三个月前邬铃来到这,从她眼中,南杨断断续续看到的只是对于家的仇恨和她娘和奶娘的惨死。一直以来都是这些,所以南杨其实并不知道邬铃更多的事情。

    “你什么时候来的恩鱼堂,干嘛要来这儿?”邬铃看南杨的眼神又是满满的心疼,知道他柔软的小心脏又在为自己难过,赶快找个话题吧。

    南杨一笑:“我是个孤儿,是师傅收留了我。”

    邬铃觉得有点抱歉:“你从几岁跟着你师傅?”

    南杨想了想:“有十几年了。”

    十几年了,那岂不是在自己还是李澄的时候,邬铃想。

    南杨看到了邬铃想什么:“是啊,师父去找您的时候,我一个人住在霞母山,那是师父的家,后来才来的恩鱼堂,我猜师傅是想在这里等师姐的。”南杨看了看邬铃接着又道:“他是咱俩的师傅,不是我师父。”

    “咱俩的师傅不就是你师傅吗?这是充分条件。他是你师傅是成为咱两个师傅的必要条件……”邬铃道。

    南杨抓了抓头。

    “logic”邬铃道。

    “啊?落这个?”南杨有点迷茫。

    “嗯,对,把这个落下来。”邬铃指着房上挂着的装碗的筐。

    南杨马上伸手够了下来给她,南杨很高……按照李澄那个时代的标准,绝对的颜值爆表小鲜肉。邬铃呵呵一笑,好在南杨现在没看他的眼睛,不知道自己在看什么,可以肆无忌惮欣赏帅哥。

    洗完了碗两个人说说笑笑从厨房出来。

    贺连又在看书……好像这是他唯一愿意干的事情。

    “师傅。”邬铃蹦蹦跳跳跑了过来,“铃铃有个想法。”从不在贺连面前这么称呼自己,这会儿叫得格外甜。

    “嗯。”对于邬铃小小的甜腻,贺连没什么好预感,也没抬头。

    邬铃闭着眼睛转圈,转了一会儿,睁开眼睛看着一脸疑惑的南杨和头都没抬的贺连,道:“我决定给恩鱼堂换个营生!”

    对于邬铃忽然提出的建议,贺连只是抬了抬眼,南杨马上蹦起来反对:“不行!师姐,这绝对不行,你不知道,恩鱼堂不是普通的药店。它……它……”

    “嘁……不就是也卖药给鬼吗?有什么不知道?”邬铃看了一眼南杨。

    南杨目瞪口呆。

    “不过我一直很好奇,鬼……要药有什么用?而且,我偷偷看过,他们竟然能碰到药包,不是没有实体吗?他们怎么碰到的?”邬铃眨着眼睛让贺连和南杨都看到自己的疑惑。

    南杨看看贺连并没有反对的意思,道:“我们卖给灵魂的药不太一样,是只对灵魂有用的药,是可以让他们忘记一些难忘的事情。”

    邬铃咽了咽口水,皱着眉头道:“这不是传说中孟婆该干的事情吗?你们干这事儿属于黑市交易,扰乱市场秩序,阎王知道不知道?”

    南杨眼神和精神都迷离了,一阵阵发晕,师姐的脑洞啊,如此清奇,刚想给邬铃解释一下,南杨还没想好怎么说……

    “不卖药,那你打算干什么?”贺连显得略有一些兴致。

    “卖面≡趺囱俊壁迓凼枪猓懊姘俊!

    “面……面包?”南杨疑惑了。

    “额……点心,就是点心。”邬铃知道面包这个词而大概还没在南宋时期流行。

    “那怎么行?我们都不会做点心,再说钱塘的人都知道咱们恩鱼堂是药铺。”南杨跟在邬铃身后絮絮叨叨一直从屋里说到院子里,邬铃也不管南杨,自顾自说着要做什么式样的点心。

    望着他们的身影,贺连放下书,给自己沏了一壶龙井。

    十日以后……

    南杨垂头丧气地换了一身小二的青布衣服,站在店门前,手里举着一个大牌子,上写着“开业大吉”,脸上的表情是,哭笑不得?皮笑肉不笑?总之,是难为这位帅哥了。

    邬铃站在离他三四米的地方,捂着嘴呵呵笑。

    柜台已经撤了所有的药奁子,换成了点心架,一股奶香从店里飘了出来。

    邬铃给自己做了一身白色的厨师衣服和帽子,说起来帽子,邬铃忿恨地瞪了南杨一眼,什么都依了自己,唯独帽子,南杨说什么也不让她戴着,说不吉利。

    不过也是,自己穿成这样,再戴个白帽子,这宋代的人是没法接受。

    一架子的面包都是邬铃做的,凭着自己烘焙课程肄业,以及用面包机、烤箱的技能,在实验了无数遍之后,牛角包,菠萝包,马卡龙,戚风,爆岩,统统上架。

    然后一天……面包一个没卖出去,实在没人知道他们卖得是什么。

    夕阳下山的时候,邬铃沮丧地蹲在后院的石桌子旁边。南杨想安慰她一下,找了半天找不到词儿,只好也蹲在她旁边儿。

    贺连走了过来,邬铃没好意思抬头。

    递到眼前的是半个肉松卷,拿在手里,邬铃抬头看着贺连,贺连正看着夕阳,嘴里大口嚼着其余半个肉松卷……

    邬铃从来都没见过师傅这么吃东西,就算是吃方便面他都能吃得优雅又好看。

    邬铃盯着他一口一口地吃完,咽了咽口水。

    贺连转身走了。

    “嘁……”邬铃沮丧地低下头,还不是嫌弃。

    贺连回来的时候端了一盘子面包放在石桌上,坐在旁边有滋有味地吃起来。

    南杨起身也拿了一个,咬了口,眼睛一亮,立即加入了吃的队伍。

    邬铃得意了,把手里的肉松卷狠狠咬了一口:“很好吃是不是?”

    南杨帮她弄的烤炉虽然没有烤箱那么容易掌握,但是烤出来的东西有些竹炭气,天然又可口,香得没法说。三个人不一会儿就吃了一盘子。但是,柜上还剩了一架子。

    “怎么办?明天就不好吃了。”邬铃憋着嘴。太阳眼看就要下山了,这还真是个问题。

    门外有乞讨的一对祖孙经过,贺连一笑。

    邬铃想了想,眼前一亮,没错!……送人总比糟蹋了好。说来也奇怪,从送了这几个面包开始,竟然有人开始探头探脑,继而进来买面包,半个时辰……货架空了!

    笑到不能自持的邬小铃简直手舞足蹈,看着柜上的堆着的一堆建炎通宝,邬铃觉得自己发财了,从一堆钱里扒来扒去,邬铃眼瞪得溜圆,一枚靖康通宝,这要是带回去……

    “不用想了,你回不去。”贺连道,“收拾一下睡吧,这些钱也不过就够你买麦粉,鸡蛋用,牛乳都未必。”

    邬铃晃了晃脑袋,还真是,这桌子上的一堆古钱币,现在还不“古”。

    贺连转身向后院走,后面五间房子是他们住的地方。

    “师傅,您帮了师姐是不是?”南杨问。

    贺连摇头:“没有,你师姐不需要帮忙,也许有一天我们都需要你师姐帮忙也说不定。我要出去个把月,你看好了你师姐。另外告诉晚上来的人们,从今天开始,恩鱼堂不卖药了,卖面包,他们要是饿了,可以来买吃的。”

    南杨知道师傅开玩笑的,他们卖的药分阴阳,这些面包可分不了,那些灵魂碰不到,晚上的药还是要继续卖的,忙一笑道:“师傅放心,南杨一定看好师姐。”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以前总是不愿意师傅一走一个月,多的时候走过三个月、半年,可是这次,南杨觉得有点高兴……

    一个月,邬铃和南杨在做点心,做面包,卖点心,卖面包,吃点心,吃面包里过着,生意竟是越来越好的。

    贺连回来的时候,恩鱼堂门口正排着长队,打老远就能看见,牌匾下面钉着一个大木牌子,上面写着“促销”两个字,旁边还有一个牌子,上面写着“免费办理会员卡,买十赠一”

    走了一个月,贺连的胡茬青青,看起来十分疲惫,见门前太热闹,便从后院回到了房间,沉沉睡去,一睡就睡到了黄昏。

    有椰子的清香……

    贺连睁开发红的眼睛,床边是在打瞌睡的邬铃,周遭宁静,充满了椰子的甜香。

    “师傅,你醒啦。”贺连起身,邬铃醒了过来嘻嘻一笑,“尝尝这个,我研制的新产品。”

    贺连起身洗了把脸,拿起一个上面撒了很多椰蓉的面包:“你做的比你们市局门口的那家面包房好吃。”

    “是吧?!呵呵……”邬铃笑道。

    “你以前不是很忙吗?怎么还有时间做这些?”贺连饮了一口茶,竟是加了奶的。

    邬铃低了低头,沾着面糊的小手搓了搓:“我都没有什么朋友的,一个人闲暇的时候就做些吃的,做着做着就好吃了。”

    贺连的眼光有一瞬间的微伤,邬铃没有看见:“奶茶也很好喝。”

    “你再喝一口,再喝一口有惊喜哦。”邬铃眯着眼睛道,她的眼睛特别好看,笑起来是弯弯的月牙儿,很秀气。

    贺连果然又喝了一口,嘴里溜进了弹弹的糯米珠子。

    “怎么样?好吃吧?卖得不要太好!”邬铃呵呵笑道。

    “为什么心是苦的?”贺连皱眉。

    “因为我给你包了莲子芯蓉进去,看你的样子这些日子没好好睡觉吧?裁缓煤贸远靼桑可匣鹆税桑俊壁辶榕谝谎实馈

    吃完了邬铃准备的东西,贺连道:“你去吧,我要沐浴。”

    “我叫南杨去烧水。”邬铃站起来。

    “不用。”贺连摇头,拿了几件干净的衣衫。

    邬铃是来讨好贺连的,她想知道的是贺连去干什么了?自己到现在虽然不再觉得这是一场梦,但是自己究竟是谁?和贺连又是什么关系?始终也闹不明白,隐约觉得,这一切都和贺连此去有关,所以跑来讨好一下,没想到还是吃了一块闭门大羹。

    垂头丧气地走出来,南杨迎上来:“师姐。”

    “嗯。”邬铃低头应声。

    “什么也没问出来吧?”南杨道。

    邬铃昂头瞥着南杨……

    “你别生气,我不是笑话你,就是……你肯定问不出来。”南杨一脸诚恳。

    邬铃嘟噜着脸:“为什么?”

    南杨摇摇头,表示自己也不知道:“师傅就是这样,不想让你知道的事情,你肯定知道不了。哎?师傅呢?”

    “他说去洗澡。”邬铃没精打采。

    “嗯……就比如这个吧,谁都不知道,师傅去哪里沐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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