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机没说话,只顾着开车,好像没听到雨果的话。

    雨果又问了一遍,司机还是沉默不语,雨果只好放弃了。

    车子下了盘上公路,左转,上了坡,穿过树林,眼前出现了一栋富丽堂皇的别墅撄。

    雨果下意识的看了看四周,一个人影都没有,想着不会又是换个地方囚禁自己吧。变态!雨果想着,心里的不安又开始加重偿。

    房子很大,依旧高档大气上档次的装修,三个小姑娘局促的跟在她身后,小心翼翼的踩在擦得可以看到人影的白瓷砖上。

    往里走了几步,雨果就看到了在开放式厨房里忙活的顾梓翰,穿着白长裤、浅蓝色的薄毛衣,雨果这才意识到,都快深秋了。

    顾梓翰看了看雨果,以及后面的三个小姑娘,皱了皱眉头,“把她们送走。”

    雨果四处找着他说话的对象,突然不知道从哪个角落里走过来一个男人,吓了她一跳。雨果刚想问要带她们去哪的,却发现他只领着三个小姑娘走了。

    “她们,要领她们去哪?”雨果结结巴巴的张口。

    顾梓翰看她满脸的担心和疑惑,平静道:“肯定送走,难道要留下来吃饭。”

    “会把她们送去哪?”

    “你想把她们送去哪?”

    雨果试探道:“你,会听我的?”

    他反问,“我为什么要听你的?”

    雨果看着他的笑脸,感觉自己被调戏了,脸红道:“那你,你,你还问干什么?”

    顾梓翰看她瞪着眼,握紧双拳的样子笑了,“去楼上洗洗澡,换身衣服。”

    雨果闻了闻自己穿的衣服,感觉都味了,都穿了一周了,不味都不正常,可雨果就是不想听他的,特别是他习以为常的开口,说的理所当然的样子,就好像他对自己的囚禁和折磨不值一提似的。雨果是不想和他计较这些,大部分原因是因为知道自己反抗不了,可并不代表她心里就没这件事,就放下了这件事。

    5

    雨果实在是受不了了,苦笑道:“说吧,到底怎么才能放过我?”

    顾梓翰看她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笑了笑,想着她还和以前一样,干什么都直奔主题,一点弯都不绕,带着处世未深的直白,小女孩的执拗,还有明明害怕却不知道哪来的勇气。

    这是不是也意味着他们的关系也回归以前了呢?所有,那些日子的甜蜜只是自己的一场梦吗?顾梓翰强忍着内心的酸楚,轻笑,“如果我这辈子都不放过你呢?”

    “我无所谓,”雨果也笑了,眼底喷涌着冷漠,声音也越发的冷硬起来,“只要顾大少不嫌浪费时间,我有什么好说的。”

    “是,”顾梓翰低头,拿起一个小西红柿,“跟你再纠缠下去,只不过是在浪费自己的时间。”刀一偏,锋利的刀刃划进了手指,红色的血顿时涌了出来。

    浪费时间?雨果拼命地克制着打架的牙齿,咬牙切齿道:“那你就放我走?”

    “只是觉得浪费时间也挺好的,反正时间那么多。”

    他越轻描淡写,雨果就越恨得牙痒痒,特别是看他还一本正经切菜的样子,恨不得上去夺过刀,插进他的心脏,看他是不是还如此的淡定。

    雨果没办法的苦笑着,真是,这都是什么事,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白搭了清白不说,还陷进了他的魔掌,成了他手心里的玩物,人家还未伤分毫。

    她还以为他爱过她的,最起码经历过得那些甜蜜都是真的,他说的那些情话是真的。可现在她却不确定了。

    雨果看着他那张没有一丝情绪的脸,突然很想问他有没有爱过自己,可张开嘴却一个字都发不出来。

    知道了结果又能怎样呢?不爱,只会让自己更伤心,更觉得自己在是自作多情,还伤了回忆。

    即使他以前是爱自己的又能怎样呢?人心就是这样,说变就变,昨天爱,不一定今天。今天爱,不一定明天。

    这就是爱的本质,爱情的本质。

    血溢满了小小的西红柿,顺着西红柿流到菜板上,猩红一片,他却像是看不见,重新拿起一个小西红柿切着。一点都不痛,他也不知道怎么了,就好像全身的痛觉神经都麻木了,一点感觉都没有。

    窗外突然暗了下来,好像在酝酿一场秋雨,云层压得很低,低的让人压抑。

    所有的愤懑,所有的委屈,所有的情绪都像是被重新压进了身体深处,只剩下了无力和沉默。

    良久后,雨果开口,“我要离开。”

    可能是血流的太多了,血淋淋的一菜板,看起来特别恶心,他打开水龙头,去冲手指上的血,看着血融进水里,被冲走,伤口一阵刺痛,身体满是凉意,“你真的不知道你没有资格在我面前提意见吗?”顾梓翰抬头,那双桃花眼依旧摄人心魄,却带着无法忽视的冷厉,“我以前喜欢惯着你,是因为我对你有兴趣,我乐意惯着你。”

    顾梓翰看着眼睛都要冒火的雨果继续道,“果果,你怎么活了这么久还是不明白呢,所谓的自尊、自由是需要能力的。不然,就是让日啼笑皆非的笑料。”

    雨果觉得他的话狠狠地甩了自己一巴掌,他明明知道自己一直都在努力生活、努力挣钱,来换取所谓的自尊,所谓的自由,可现在他却告诉自己,自己所珍惜的一切,只是他眼里嘀笑皆非的笑料。

    呵,还有比这更嘲讽的,那她的爱呢?她的爱在他的眼里又是什么,妄想?还是不自量力?

    她看着他就像个上帝高高在上的上帝没有情绪地俯视着自己,心狠狠地被刺痛了,“和你有什么关系!那是我的事。”

    ”是和我没关系,”她越愤怒,他反而越平静,“就是觉得可笑,笑一笑而已。”

    耻辱就像不停翻滚的浪花,一波一波的袭来,雨果强迫自己松开紧握地拳,“那你就尽情的笑。”

    “果果,你还是不明白,”他的语气竟然有些语重心长,“我的意思是,对于你来说,最好的选择的就是听我的话,对我们都好。我不用直白的对你讲,我要用田暮玺还是沈邱,沈夏还是其他的一切人来威胁你,来达到让你听话的目的,那样太粗暴了,对我们都不好。”

    雨果深深地吸了口气,“你除了这个还有没有别的本事?”

    血止住了,伤口外翻,已经被泡白,感觉都不像是自己的一部分了,顾梓翰才意识到,原来的自己的身体,也有不属于自己的时候,“这不就是最厉害的本事吗。”

    真是,雨果竟然无言以对,只能苦笑,拼命地压着内心的凄然。

    “你到底想说什么?”

    “上去,洗澡,换衣服,我们安静的吃顿散伙饭。”

    “好。”雨果心不甘情不愿的转身,往楼上走去。

    顾梓翰看着雨果僵硬的背影,拿起旁边的毛巾,擦了擦手。

    天果然下雨了,先是淅淅沥沥的小雨,然后是噼里啪啦的大雨,餐厅里开着灯,只有刀具和餐具发出的声音,和窗外的声音相呼应着。

    “刚才那三个女孩你打算怎么办?”

    顾梓翰盯着雨果,想着她还真是转的快,不担心自己,还在担心别人,脑回路真和别人不一样。

    “你想怎么办?”

    “能送她们回学校吗。”

    很多的时候,顾梓翰都诧异雨果的表现,总觉得她对谁都大度,都热心,就对自己苛刻,冷漠,不由得嗤笑道:“你还真善良?”

    “你又何必奚落我。”雨果想,要是两个人还好的话,他肯定想都不想就答应了。真是,现在她终于相信他以前对自己多好了。

    ”我为什么要帮她们?”

    雨果想起了顾梓翰给自己的那个戒指,“我把那个戒指还给你。”

    顾梓翰的手紧紧地握了握手里的酒杯,仿佛下一秒酒杯就会碎掉。他的唇紧抿,眼底涌动这浓浓的怒火。他一字一顿道:“你再说一遍。”

    6

    雨果心一沉,他的语气仿佛冰块做成的箭,扎进了她的身体,让她莫名的害怕,心里却还堵着一口气,小声道:“你不是说是你顾家的信物吗,拜托你办件事总可以吧。”

    冷空气迅速地入侵,夹杂在潮湿的雨水里,让人浑身别扭。雨果如坐针毡的看着黑着脸的顾梓翰,仿佛都能看到他身上散出来的黑气,萦绕在他浅蓝色的衣服上,煞气尽显。

    顾梓翰强忍着怒气,挤出一个笑,拼命地让自己恢复正常,“你是不是来搞笑的,你知道那是什么东西吗?”

    “什么东西?”

    那是我高祖传下来的遗物,话都在顾梓翰的嘴边了,却强咽下了,告诉她又能怎样,不在意就是不在意。顾梓翰苦笑,从什么时候起,他,连带着顾家竟一文不值了。

    雨果盯着笑了的顾梓翰,看他低头切着牛排,丝毫没有要回答的样子,叹了口气,耐心解释,“我虽然不知道到底是什么,但我能看出来很珍贵。既然那么珍贵,你帮我,我把它还给你,也算是物归原主了。”

    “我从来不要送出去的东西。”雨果看他说的义正言辞,只好低头吃着东西,却食不知味。

    顾梓翰看着沉默的雨果,总觉得她突然就越加单薄了,原本的温暖和笑容尽数散去,身上笼罩着一层烦忧,“那你换好了,再陪我一夜。”

    他说的漫不经心,她却听得心如刀割,“顾梓翰,我们不置气,心平气和的谈一谈,你,到底是怎么想我们的关系的。”

    顾梓翰看着极度认真的雨果,缓缓开口,“你为什么不和暮玺在一起?”

    雨果低头,“我给你解释过。”

    “不是因为我让你脏了!”他的语气已然不善。

    雨果不信的抬头,看着顾梓翰愤怒的样子,“你听到了。”

    顾梓翰看雨果躲闪的模样,心刷的就凉了,“你果真那样想,觉得我弄脏了你,你配不上暮玺。”

    雨果咬了咬牙,抬头坚定道:“是。”

    一个是字就像把顾梓翰钉到了十字架上,再也动弹不得。痛,撕心裂肺的痛吞噬着自己的身体,顾梓翰拼命地握住手中的刀叉,保持着镇定。

    “和我在一起真的是为了报复我?”

    “是。”

    顾梓翰怒极反笑,“那还有什么好说的?”

    气氛冷到了冰点,雨果直视着濒临暴怒的顾梓翰,“可我后来真的爱上你了。”眼眶倏地就红了,她知道,这是对他的侮辱,他是那么自负的人,何须自己这样的女人去辜负,去设计。可她不想骗他,就算他们的感情什么都不剩,最起码还有信任。

    那个时候的雨果不知道,任何事情都需要遮羞布,扯掉了最后的遮羞布,彼此都下不来台的结果,只有撕破脸。

    顾梓翰蹭的就站了起来,手紧紧地握住桌沿,“后来了?你竟会爱上你眼中的强-奸-犯?一个弄脏了你的男人?!呵,你的爱救你的人一样,简直贱无可贱!”

    强忍的泪终于控制不住的滑落,”是呀,我就是贱,我也觉得我贱!”雨果说着起身,身体拼命地颤抖着。

    “对呀,你要不是贱,怎么可能会一边说着爱我,一边和田暮玺眉来眼去。”

    雨果大吼道:“我不准你说壮壮!”

    之后又是一片死寂,只能听到彼此快速悦动的心跳声。

    “呵,”顾梓翰冷笑,你的爱到底有多渺小,才能在爱的人面前这样维护另一个男人。这就是你的爱?可真是让人大开眼界。”

    雨果紧紧地咬着唇,不相信的看着顾梓翰,“你明知道我和他的关系,你为什么还要这样诋毁我们。”

    “诋毁?”顾梓翰一步步走到雨果的面前,盯着她的眼,咬牙切齿,“你和他天天黏在一起,接受他的一切帮助,和他以情人的姿势出现在公共场合,跟他回家,在你家留宿,你说,你告诉我,这是什么关系?”他没说一句握住她肩膀的手就紧一分,仿佛下秒就会穿过她的肩胛骨,“什么关系?”

    雨果无力辩驳,很多事情就是这样,相信你的人永远都不需要解释,不相信的人永远都解释不清楚。

    雨果凄凉出声,“那你为什么不早说?”

    “我就想看看你们这对狗男女能肆无忌惮到什么地步。”

    “你果真脏!”雨果死死地瞪着他那双深入寒潭的眼,“不但身体脏,思想也脏。”

    “是呀,”顾梓翰手上的力突然收住了,大手滑过她的肩膀,脖子,下巴,放到她的脸上,“我是脏,我要把你弄得和我一样脏,”他的语气里透着薄凉的暧昧,“看你还怎么和他干净的在一起。”

    雨果感受着他手心的凉意,求道:“我们没有善始,善终好不好?”

    “可以,”他靠近她的耳郭,哈了口气,“我去把他变脏。下点药,帮他找些女人,放心,他是我的救命恩人,我绝对给他找些干净的女人。”

    “你真恶心。”

    “嗯,”顾梓翰轻轻地咬了咬她的唇,眼神轻浮,笑容轻佻,“所以,你是想自己恶心,还是田暮玺恶心。”

    “放过他,”泪水滑过脸颊,落在唇上,又咸又涩,她哀求道:“别伤害他,求你,他是无辜的。”

    呵,他是无辜的!那自己呢?自己就是活该,活该看她对他的维护?对他的深情?他倒要看看,她为了这个田暮玺,究竟能做到什么地步。

    他轻轻地啄了啄她的唇,“明天去辞职,来顾氏找我。”

    雨果看着转身离开的顾梓翰,身体就像抽了骨头,迅速地瘫倒了地上。

    夜可真凉,凉入骨髓。

    --

    顾梓翰看着茫茫的夜色,雨不知什么时候停了,但秋天的萧瑟却已来到,整个窗外弥漫着淡淡的凉意。

    他喝了一口酒,已尝不出液体的辛辣,就像白开水,淡若无味。可他还是一直喝着,不知道停下来能做什么。

    他转身,按了遥控器,挂在墙壁上的电视机散发出昏暗的光,冲散了黑夜的黑,显露出事物的轮廓。

    顾梓翰死死地盯着显示屏上的雨果,她蜷缩着身体躺在沙发上,就像一个孤苦无依的孩子。她的身体一抽一抽的,明显是在哭。

    有什么好哭的,他都好好的,她有什么脸哭?难道在缅怀她和田暮玺的感情。

    是呀,他们的感情多高尚,多纯洁,多珍贵呀,把自己比的一文不值,把他对她的爱衬托的一文不值,而她还说她爱自己,切,难道这不嘲讽?还不如不爱呢?最起码他不会觉得憋屈。

    顾梓翰面无表情的一干而尽,放下酒杯,本想往床边走的身体却往门口走去。

    客厅里,顾梓翰拿过毯子盖在她身上,手指划过她已干涸的泪痕,她看起来很虚弱,脸色发暗,皱着眉头,嘴唇轻抿,她在担心暮玺吗?担心到睡着了还皱着眉头。

    顾梓翰只觉得后背一阵发凉,他的手不由得伸出,去抚平她的眉头,轻轻地一下一下的,却反而皱的更厉害了。

    顾梓翰觉得她睡着了还和自己作对,心里一阵委屈和不甘,俯身就去咬她抿起的唇,可触到那柔软、温热的唇瓣就像是着了魔似的,不觉得用了用力。雨果的嘴张开了,微弱的气息顺着他的嘴钻进了他的口腔,就像是催化剂,身体莫名的一暖,血液加快了流动速度。

    他像是受到了刺激般的离开,高大的身体不停地蜷缩,慢慢的离开沙发坐到地上,幽深的目光投向窗外,心里一片荒凉。

    --

    雨果第二天醒来后顾梓翰已经离开了,有佣人归还了她的包包,并载她回了市区。

    车上,雨果分别给暮玺和沈夏打了电话,暮玺以为她和顾梓翰和好了,觉得没什么可担心的。沈夏找不到雨果,去医院找了暮玺,知道她没事也就放心了。

    雨果突然觉得自己很累,回了房子衣服都没换,就趴在床上睡着了。醒来时天已经暗了下来,她勉强的起身,洗了澡,换了睡衣。本想出去吃饭的,可怎么都迈不开步子,只好要了外卖。

    顾梓翰的脸在她的脑海里不停地交替,痛苦的他,颓废的他,愤怒的他,脆弱的他,她知道,她还是伤害了他。雨果从脖子上拿出吊坠,看着上面那白色温润的玉,眼里一阵干涩。

    “怎么办?为什么你不懂?什么都不懂?”雨果越想越难受,泪水再一次溢出了眼眶,怎么都收不回去。

    --

    第二天雨果去看了暮玺,现在的暮玺已经可以下床了,生活终于可以自理了。

    看他脸色好了很多,雨果真心的为他高兴。

    公园里,雨果扶着暮玺坐到椅子上。

    “和梓翰怎么样了?”

    雨果愣了一下,笑道:“嗯,和好了。他让我辞职去他哪。”

    暮玺心里一痛,却又觉得意料之中,他们之间还是有爱的,说道:“恋人就这样,总会吵架的。可和好了就又如胶似漆了,让你去也是应该的。但你的事业才刚刚起步。”

    第二最好不相知,如此便可不相思;第三最好不相伴,如此便可不相欠;第四最好不相惜,如此便可不相忆;第五最好不相爱,如此便可不相弃;第六最好不相对,如此便可不相会;第七最好不相误,如此便可不相负;第八最好不相许,如此便可不相续;第九最好不相依,如此便可不相偎;第十最好不相遇,如此便可不相聚。

    对呀,永不相见对他们都是好事。

    --

    生活终究是少了谁都会在原有的轨迹上继续下去的。

    雨果和沈夏在一起学习,一起下店,不知不觉一个月就这样过去了。

    沈夏大部分时间都和雨果住在一起,有时候会去沈邱那,帮沈做做家务,或者回家见见陆明。

    暮玺伤好出院了,开始处理大量的积压工作,恨不得吃住都在办公室里,雨果作头号支持着,包揽了他的晚餐。于是,原本就是工作狂的暮玺,工作更卖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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