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坞的花开的正盛。

    慕容逸雪静静的站在花园中,花瓣飘散在风里,他伸手拈来一片花瓣,然后他就闻到风中有一阵淡淡的香气。

    这香气并不是花香,比春风还轻柔的美丽女子,从背后轻轻抱住了他,她身穿一袭清丽脱俗的雪白衣衫,慕容逸雪微笑着,眼神中闪动着幸福温暖的光芒,轻轻的握住了她环在腰间的手。

    两个身穿茶白色衣衫的少女躲在门后,悄悄探出小脑袋,掩着嘴偷笑。

    慕容逸雪轻轻咳嗽了一声,故意板起脸说道:“你们两个若是再瞧下去,小心我罚你们去暖心阁买糕点。”

    这里是杭城远郊外的偏僻山谷,景色秀丽,慕容逸雪喜欢这宛如世外桃源般的仙境之地,也只有这地方才能让慕容逸雪昔年隐居十年之久。

    但无论怎样的美景,都替代不了那源自于灵魂深处的孤独。

    如今却是不同了,她来了,一切都变了。

    这梅坞里的花好似开的更鲜艳,慕容逸雪那被寂寞苦痛折磨的深邃也消失不见。

    现在没有谁比他更热爱生活,热爱生命。

    那茶白色衣衫少女俏皮道:“我们给夫人买糕点,开心都来不及,怎么能称得受罚?”

    另一个少女也嫣然道:“就算少爷你真要罚我们也不怕,夫人舍不得我们受罚的。”她说着,笑盈盈的跑了过来,挽住了那清丽女子的手臂。

    慕容逸雪摊开了手,苦笑道:“难怪濮阳玉常说永远不要与女人为敌,我算是怕了你们。”

    他虽然这么说,可眼神中仍然充满着温暖的光芒,这梅坞从未有这样热闹过,最近的日子,他过的无比开心。

    那清丽脱俗的女子,自然就是白芸熙。

    那日烟雨楼之战,柳无名并没有杀掉他,慕容逸雪到现在也没有想通,他为何放自己走,甚至还准备了一艘精致的画舫。

    濮阳玉那时并没有找到他,地上殷红的血迹,却是皇甫凌云的,但他并没有瞧见半点人影。

    慕容逸雪安顿妥当之后,就让海东青给濮阳玉带去了书信,所以只有濮阳玉知道慕容逸雪的消息。

    慕容逸雪的伤已痊愈,不知为何,他的内力不减反增,武功反而更精进了一层。

    也许只因他已放下了心中的枷锁,人若是在心境豁达时,就能领悟到许多过去瓶颈的事。

    梅兰和雨竹已挎着小竹篮去杭城买糕点了,这两个少女虽然是慕容逸雪的婢女,但她们与慕容逸雪并没有尊卑之别,瞧见他幸福的样子,她们心中不免也激起感动。

    这浪子一般的少爷,终于找到了属于自己的感情归宿。

    白芸熙用一只手托着香腮,眼眸中充满了温柔的笑意,柔声道:“我从没见过谁家的少爷,会对自己的婢女这么好。”

    慕容逸雪轻叹道:“你知道的,她们的身世凄苦…”白芸熙痴痴的望着他,语声迟疑道:“你真的想好了么?”

    慕容逸雪沉默了很久,忽然笑笑:“嗯,我已决定不过问江湖世事了,我们就这这里隐居,过着神仙眷侣般的生活,又有什么不好?”

    白芸熙默然,她知道,眼前这个男人是属于江湖的,他的那柄龙渊剑,又怎能安睡下来?

    慕容微笑道:“我知道你在想些什么,能答应我莫要乱想了好么。”他轻轻将白芸熙揽入怀中,柔声道:“先前我每相隔几个月,总会离开这梅坞出门四周转转的,但我想现在已不必了。”

    他们就这样相互依偎着,依偎在这美妙的花香当中,好像天地间任何事都已停止,也已不重要了。

    但这近乎于梦幻般的美好与平静,又能持续多久?

    很快就有人打破了这平静。

    南宫怜离开了八方客栈后,连夜赶路,终于来到了江南。他按照濮阳玉给的纸笺,寻找着慕容逸雪的住处。

    锦绣的山谷,只有一条蜿蜒小路通入谷中,顺着小路前行,便瞧见了一片广阔的花田。

    纸笺上所写,穿过这片花田,就是慕容逸雪梅坞的所在。

    竹栅栏上围绕着花藤,南宫怜轻轻推开门扉,就猛然从这花香的沉醉中惊醒过来,冰冷的剑锋已抵住了他的脖子。

    他回过神来,就瞧见了一个白衣如雪的男子。

    南宫怜虽没见过慕容逸雪,但已无数次想象着他的模样,这白衣如雪的男子样貌英挺,身上倒带有七分儒雅的气质,但他手中握着剑时,浑身已散发出惊人的剑气,足以让任何人胆寒。

    慕容逸雪瞧见了他身后负着的漆黑长剑,手中的剑锋才松缓了些,淡淡说道:“你就是南宫怜?”

    南宫怜应了一声,身子还是不敢动。

    只听见‘刷’的一声,剑已收回鞘内,慕容逸雪冷冷道:“想来定是那大胡子多嘴了。”

    南宫怜连忙解释道:“不怪濮阳大哥,是在下苦苦相问,他才…”

    慕容逸雪摆了摆手,忽然笑道:“你不必多言,我与他之间很多事不需要解释的。”

    这时屋内有柔美的声音响起:“逸雪哥哥,可是有什么事?”

    慕容逸雪的温暖的笑道:“无事的,只是来了个客人。”

    南宫怜抬头看去,就瞧见了气若幽兰的白芸熙,他暗道,原来他就是慕容逸雪心爱的女子,她实在美的令人心醉。

    花间一壶酒,本是世间最美妙之事。慕容逸雪手中握着一个极为精巧的酒杯,浅饮了一口,示意南宫怜不必见外。

    南宫怜苦笑着解释说道:“我从不饮酒的。”他此时已忍不住想问先前纳兰子清问过的话,这人经常饮酒,剑招难道都不会乱的么?

    慕容逸雪朗声笑道:“你倒是像极了你师父,清修的很…”

    南宫怜毕竟还是个少年,此时脸竟然红了些,苦笑道:“其实在下也是奉了家师之命,来请慕容大哥出手相助。”

    慕容逸雪的笑容敛起,面色也变得深沉,他过了许久,才叹道:“你应该也听那大胡子说过,烟雨楼之战,我已受了很重的伤。”

    他重重放下了酒杯,凝视着南宫怜,一字一顿说道:“所以,请恕我无能为力。”

    南宫怜一时怔住,但他沉默了半晌,突然想到了什么,失声道:“单凭你方才那凌厉的剑气,就绝不是一个受伤之人能做到的。”

    慕容逸雪吃惊的看着南宫怜,他暗道这少年并不简单。

    南宫怜黯然道:“你可知道近来南海剑派雪鹰子前辈,峨眉派梅大师都已惨遭杀害?”

    慕容逸雪的瞳孔放大,喃喃道:“先是关中司马府,华山派,现如今又是南海,峨眉二派,他们究竟要杀害多少武林名宿才肯罢休?”

    他已想到,此事绝不会这么简单,那龙独鹤究竟是什么人?那神秘的苍月宗主会不会就是他?

    慕容逸雪缓缓说道:“南宫兄弟,我早已无心过问江湖世事。但此事绝非简单,关及武林存危。所以濮阳玉,令狐小飞,花白芷,沐长风都会帮你查清此事的…今后我的朋友就会是你的朋友。”

    南宫怜面色泛起激动的潮红,颤声道:“你还是不肯…”他突然发觉白芸熙瞧着慕容逸雪时,那令人心碎的眼眸,恍然明觉,这慕容剑神已成了家,他不想白芸熙过着日夜为他担忧的日子,生怕醒来时有人抬来一具棺材。

    南宫怜叹道:“我明白了,我明白了…”但他突然又说道:“可上官明月呢?难道她的下落你都不闻不顾了吗?”

    他毕竟还是个少年,不知这句话是万分提不得的,尤其是在白芸熙面前。

    他说出这句话后,就有些后悔了。

    果然,慕容逸雪的脸色骤然变了,怔怔半晌没有言语。

    南宫怜沉默了很久,才叹道:“对不起,我不该说这样的话…”

    慕容逸雪也沉默了很久,才缓缓说道:“你知道的,我现在心里只有芸熙一个人。”

    他突然笑了,这笑容如阳光般温暖:“所以上官明月在我心里只是一个很好的朋友,你也是我的朋友。我说过,以后我的朋友就会是你的朋友。”

    南宫怜已听的发了呆,他不知慕容逸雪为何突然说出这么绕口的话来。

    慕容逸雪笑的有点凄然,又道:“所以你若是救了她,我一定会请你喝一杯,无论是茶还是酒。”

    春风还是那样轻柔,南宫怜已走了。

    慕容逸雪怔怔的望着满园鲜花出神,他知道,此时表面上他是平静的,可他内心的平静早已被打破了。

    南宫怜的话,无疑像一根针扎在他的心口。

    白芸熙缓缓的走了过来,手中拿着一套崭新的衣衫,龙纹玉佩,还有一柄剑,那柄从无败绩的七星龙渊剑。

    慕容逸雪不禁动容道:“芸熙,你这是做什么?”

    白芸熙柔声说道:“你说过,她是你的朋友,你的朋友也是我的朋友。”她又微笑着接着说道:“所以你一定要去把我们的朋友救出来。”

    慕容逸雪沉默半晌,缓声说道:“有南宫怜去救她,我们应该放心才是。”

    白芸熙瞧着他,柔声说道:“我们是应该做一对隐居的神仙眷侣,但…并不是现在。”她握住了慕容逸雪的手,语声坚定道:“逸雪哥哥,你一定要去查明这些凶案的真相,有些事,也一定只有你才能做得到,我不想整天把你像关在囚笼里一样。”

    她知道,剑神慕容逸雪,本就该属于江湖的。

    慕容逸雪已忍不住紧紧抱住了她,白芸熙无疑是一个伟大的女子,这世上又有哪个女孩子不会因为这种事情打翻醋坛子?

    慕容逸雪的眼神中闪动着光芒,缓缓说道:“我一定会尽快了结此事,与你团聚。”

    白芸熙靠在他的胸前,柔声道:“好,我等你回来。”

    无论‘剑神’慕容逸雪也好,平凡人也罢,若是家中有一个心爱的女子在等你回来,无疑是这世上最幸福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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