绣春提了白天里萧羚儿找过来的事。见萧琅也面露讶色,便笑了起来。
    “羚儿这孩子,说话总是弯弯绕绕的。我估摸着,他要送走明敏是借口,心里必定是不忍你哥哥一人在北庭,这才故意这么说的。”
    萧琅也笑了起来。想起那日送别兄长时的一幕,心里忽然颇感欣慰,点头道:“这就好。往后只要有心,一切都会慢慢变好的。”
    “是啊,”绣春也有些感喟,“明敏是个不错的女孩。但愿你二皇兄能识她的好,往后相知相爱共渡一生,也不枉这桩千里一线牵来的姻缘了。”
    “娘,什么是千里一线牵来的姻缘?”
    齐儿忽然插口,认真地问了一句。
    绣春和萧琅对视一眼,两人都笑了。
    萧琅起身,过去抱起了女儿,亲了口她的脸蛋,笑眯眯道:“等爹爹的小郡主长大了,自己就知道了!”
    作者有话要说:唐王府的番外结束。后头我会再写个唐王和王妃相见的肉肉番外,就加在这章的有话说里,喜欢这个小故事的读者,点进来就可以看。谢谢。
    补充的小番外
    六月的这一日,北上官道之上,扬尘满天,日头毒辣辣地挂在顶上,打开车舱旒幕,明敏眼睛便似要被白花花的日头晃得睁不开。
    今夏异常得热。头些天刚出上京倒还好。越近北庭,便愈发燥炙——那地方,酷暑难耐,严冬逼人,明敏从前也是知道的。只是没亲历过,不知道什么滋味而已——从前她的家乡,有些地方也是类似这样的气候,但牙帐的所在,却如塞外江南,她并未历过这样的酷暑。况且,还在路上这样连着行了多日了,委实是辛苦。
    车舱中闷热,即便开帘,吹进来的风也透着滚烫的泥尘热气。她坐车中,已经灌下去一肚子的茶水了,马车晃得厉害些的话,肚子里便似咣当作响,饱腹得什么都不想吃,却还觉得口渴。此刻即便一动不动,也是两腮桃红,香汗淋淋。
    据说再过两三天,王庭所在的丰州就会到了。
    明敏扯了块罗帕出来,擦拭自己额头再次渗出的汗,然后抬手,揉了下自己发胀的两边太阳穴。
    可能是接连多日都太热了,一早上路,她便觉得有些头昏脑胀。
    幸好再几天就要到了。
    她叹了口气,颓然放下双手,闭上眼睛恹恹地靠在了垫背上。
    自己的那个丈夫,新婚头几天里给她留下的原本就少得可怜的些微好感,到现在,也已经彻底被路上的辛苦给消磨光了。她甚至有些记不清他到底长啥样了。
    可算熬到了将近傍晚时分,那股热浪终于稍稍消去了些。随行来报,说再片刻,便能到前头的一个集镇,今晚落脚在那里的驿馆中。
    明敏听到就要能爬下颠簸的马车了,刚吐出口气,忽然又听前头有人高呼:“王爷……王爷来了!”
    明敏急忙趴到了窗边,掀开旒幕探头瞧了出去,果然,看见一行人正策马张扬而至,落日余晖中,看得清清楚楚,前头那人,好像就是自己分别了小半年的丈夫萧曜。
    他怎么会跑这里来了?是凑巧碰到,还是……
    见他策马越来越近,她从车窗外缩了回来。没片刻,随了一阵纷沓马蹄声,听见外头一阵响动,应是两拨人马碰头了。她这边的人,纷纷下马去迎接,“殿下”“王爷”声不绝于耳。
    明敏还坐车舱里发怔时,忽听哗啦一声,面前车门被推开,现出一张似曾相识的男人脸孔。
    再过些时候还不见的话,她估计自己都要忘记他长什么样了。现在突然这样四目相对,那种熟悉感总算回来了。他瞧着,还是那样剽挺直拔的样子,精气十足,此刻一眨不眨地望着车里的她,双目灼灼。只是比起先前,小半年间,如今已经蓄了一脸齐整的短髭胡,让她瞧了,又觉好生陌生。
    她还定定时,见面前这男人忽然朝自己一笑,露出整齐的两排齿,映着微黑的脸膛,白得简直有些刺目。
    “我来接你。”
    他对着她利落说了一句,然后关上了门,从她面前消失了。
    ~~
    马车继续朝前。明敏心绪似有些被打乱,继续歪在车舱里时,那种头重之感仿佛更浓了。好容易到了驿馆,马车再次停下。她看到舱门开了,那个男人再次出现在了她面前,面带微微笑容,示意她下车。
    她扶着舱壁起来了,迎着他目光,一步步往舱门行,俯身下去,刚把手交到他伸过来的那只大掌中,忽然觉得一阵呕心,哇一声,白日里灌下去的满腹茶水化作酸水,一下吐泻而出。吐完之后,这才觉察脏污甚至已经溅到了他的靴面之上。
    他握住她的手蓦然一紧。
    “我……难受……”
    她喃喃了一句,腿一松,下一刻,整个人便被他接住,软软地落到了他怀里。
    ~~
    被安顿在驿站里最好的一间屋中后,本地药堂郎中被叫了来,听闻唐王王妃身子不适,不敢怠慢。屏声敛气被带入房中后,见一昂藏英伟男子正立在榻前,面色凝重,见自己来了,俯身下去,对着帐幔里轻声道了句“郎中来了”,片刻后,便见静静垂下的床帐间伸出了一只柔荑玉手。知道这男子是唐王,帐子里的女子是王妃了。见唐王亲自取了个小枕垫,握住那只女子的手,小心放在枕垫上后,抬眼看过来,示意自己开始。不敢再看了,忙低头到了近前,闭目仔细号脉。稍倾换了只手。心中明了,睁眼道:“殿下勿须牵扰。王妃略有中暑,这才身子不适。好在并不严重,吃了药,饮食清淡,歇两天,白日避免日头下再晒,便无大碍。”说完,见这男子明显松了口气的样子,便开了方子,收了赏后,毕恭毕敬地退了出去。
    ~~
    夜间气温下降,没白日那般酷热难耐,加上不在马车上颠簸,被侍女服侍着冲了个澡,人躺下了,明敏觉得两边太阳穴的那种胀痛感终于消去了不少,等郎中去后,自己闭目养神,渐渐正生出些困意时,忽然听到耳边有人轻唤自己的名,睁开眼,见是萧曜过来,原是药熬好了,正在侍女手中托着。
    萧曜坐到床榻边,单臂插入她后背,将她身子稳稳托了起来,另手从侍女处接过药碗,递送到她嘴边。明敏忍住苦味,一口气灌了下去,萧曜瞧着有些满意的样子,命另个侍女将食物放下,叫人都退了出去,屋里便只剩他夫妻二人了。
    明敏瞥了眼桌上的食,晓得这是替自己准备的。有些厌恶地摇了摇头,躺了下去,恹恹地道:“我肚子不饿,不想吃……”
    萧曜充耳未闻,她话没说完,已经再次将她强行托坐起来,往她腰后塞了两个枕垫,自己去端了食盘过来,放到了她边上,望着她道:“我问了,说你这一天都没怎么吃东西,吐出来的也都是水,再不吃,怎么行?”说着把筷箸朝她递来。
    明敏不接,眼睛也不看他。
    “我喂你好了!”
    他忽然说了一句,拿了把调羹,舀了勺熬得细软的粥,送到了她的嘴边。
    明敏抬眼看他,见他盯着自己,知道躲不过去,只好勉强张嘴吃了进去,见他眼中似微露笑意,还要继续喂,实在是不习惯他对自己做出这样的举动,忙道:“别……不用你……我自己来!”
    萧曜望着她,忽然低声道:“咱们是夫妻。你也是因了我,路上才这么辛苦的。你身子不适,手还有些软,还是我来喂你……”
    这样温存的话,从他口中说出来,尤其是此刻,说话表情还挺严肃的,说不出的哪里不习惯,明敏全身都不自在起来。勉强被他喂着再吃了些,实在是没胃口,见他还喂,急忙摇头,这回任他再怎么哄,也是不张口了。
    他看了眼剩下的东西,表情不大满意,但终于还是没继续强迫她吃,道:“那你先睡吧。肚子饿了的话,叫一声,再送吃食来。”
    见他一边说着,人也跟着起了身,明敏松了口气,点点头,漱口过后,躺了下去,目送他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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