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夜里拿着小手电照了照女孩的眼睛,又仔细检查了一遍缠绕在她额头上的纱布,站起身来说:“烧烧到了39度,体力透支,伤口倒不是很严重,只是擦破了层皮,就先这样养着吧。”

    靠在门上的苏翰一愣:“就这样养着是什么鬼?”

    竹夜里正在收拾医疗箱:“就是静养喽,你也可以把她抬到野战医院去,不过她不是塔兰的学员所以要额外付钱。”

    苏翰想无所谓嘛,静养就静养,反正睡的又不是他的床,他跟竹夜里一起下了楼。

    “竹夜里问:你知道冬幕节晚会的事情吧。”

    “你是说哪边的晚会?”苏翰知道那天晚上很多地方都会举办宴会。

    “黑手指那边的,埃文要我来告诉你一声,提醒你到时候别迟到了。”

    苏翰深吸口气点了点头,这个会他是不能推辞的。场地的事情都是埃文帮他的忙,如果不去那就太说不过了。

    虽然他现在具备了量产花蜜酒的能力,但是没销路还是一样白搭。比蒙说他每周能要两百箱大概四百多瓶,彼雷瑟给他说起时他想一口回绝,但彼雷瑟好说歹说磨了很久,说虽然比蒙目前是只要这么点并且路途遥远,但努里阿达潜力巨大,之后一定能展成为最大的客户。

    这蚊子腿的买卖苏翰最后还是勉强答应下来,这几天来他正犯愁如何运输的问题。简单的酿酒设备他还能通过萨里亚公国运来,可船只是他无论如何都搞不定的。路易斯也没从没向外面贩运过,他也不知道该上哪去搞到货船。

    黑手指俱乐部无疑是他最大的市场,那里面绝对不缺有钱的公子哥。只是他们那还囤积着去年路易斯卖给他们的白薯酒,在晚会来临前肯定是喝不光的,喝不光自然就会阻碍他的销量,这也是目前让他头疼的问题之一。

    玛兹萨弥通过彼雷瑟下了最后通牒,告诉他要在三转日内凑足六十万金蛇的军饷,否则他也难以维持军团的存在。

    这一股脑的事情让苏翰的晚餐吃得闷闷不乐,他盘子里的煎蛋都快被叉子捣烂了。

    其他人也看出苏翰很没精神,娅尔薇特端着他酿制的花蜜酒喝了一口,咂咂嘴评价道:“说实话其实还蛮不错的,适合南方人的口味。”

    餐桌另一边,周之川正抱着一大摞有关炼金的书籍,他吃个饭的时间都要看书,他也端起酒杯抿了一口,打气的评价道:“清甜甘冽,还不错。”

    苏翰声音闷闷的说:“我当然知道还不错了。”

    娅尔薇特放下杯子:“那你为什么吃个饭看起来比受刑还难过呢?”

    “我……”

    苏翰欲言又止,摸着额头长吁口气,低下头沉默起来。

    他从来都不是那种能跟别人推心置腹的家伙,身边再好的朋友他也从没将心事讲给他们听过,包括秦染和方晨俞在内,他们只知道苏翰是个外冷内也冷的家伙,除了宅在家里看番剧看杂志外没有其他任何爱好,所以一到假期才想尽办法勾搭他出来玩,他们想让苏翰多和大家一起活跃活跃别整天一个人死气沉沉的。

    每个人应该都有一两个这样的朋友吧,他们总会拉着你出来玩,不想让你一个人孤独的待着。

    苏翰想或许不能和别人推心置腹,就是他为何能在人类之中隐藏二十一年之久的原因,一个人能将这么大的秘密藏在心里二十一年,那他不是哑巴就是精神有问题,亦或是他还背负着更大的秘密。

    但这三样苏翰恰恰都不沾,他之所以没有说出来,因为他内心深处觉得这些人只是群过客,只是一群在他漫长的生命中跟他多说过几句话的人而已,终究是要尘归尘土归土,无法永世相伴。

    所以恶魔的朋友……

    才会那么少。

    路易斯撸着袖管,上前来拍了拍他的肩膀:“我说,你还能有什么秘密?有什么不能说的嘛。”

    苏翰眯缝着眼睛说:“切,请不要用这种过来人、万花丛中飞过的语气说话好么,说得你好像见过大海见过新世界一样。”

    路易斯轻声一笑,坐到了椅子上,然后从衬衫口袋里拿出了一张泛黄的老照片,是那种古旧的西方女人侧拍照,照片有些折损,看起来经常被打开。

    苏翰不解的看着他,问:“这是什么?”

    “克劳维奇的太太。”路易斯摸着下巴,他的眼睛里有些东西在闪动。

    “克劳维奇?那不是你瞎编在招工宣传上的吗?”

    由于苏翰一直戴着辛普尼尔,他不会忘记任何一样看过的事物。

    “克劳维奇是我曾经用过的化名之一,是假的,但这女人,是真的。”

    路易斯拿捏着照片说,他深红色的眼眸继而深沉下来。

    “1914年我跟她相识在埃菲尔铁塔,那年我刚刚从马恩河战役中退下来,我记得那晚下着小雨,我正一个人坐在铁塔上无聊,那时候psp还没有问世,也没有蜡笔小新,然后有个卷的女人走过来问我,能不能带她出去,因为她工作的太晚被锁在上面了。1918年,德国战败,我带着她去了美国,因为一战刚刚打完欧洲还破败不堪,初到美国她惊讶于世界上还有这么一片天堂,她花了一整年的时间才学会讲英语。1928年,米老鼠的第一部有声电影问世,我和她一起去了纽约的电影院观看《威利号汽船》,我和她都很喜欢那个胖胖的绅士老鼠。1938年,唐老鸭的电影问世,但她已经四十三岁了,可我还是当年在埃菲尔铁塔时的样子,她从没问过我为何不会衰老,她问我的是唐老鸭下一部电影什么时候出来,出来再一起去看,就跟当年她被锁在埃菲尔铁塔时一样脱节,但从影院出来后,我告诉她我是个血裔,是个吸血鬼,然后就消失在了日落大道,从此便离开了她。”

    “直到后来的某一天我在墓地里看到她的名字,可人们已经不爱看米老鼠和唐老鸭了,而是直接建了个迪士尼。”

    几十年的蹉跎岁月被路易斯说出来,平淡的像是昨天今天和明天。

    苏翰皱眉盯着那女人的照片,说:“那你为什么不把她变成血裔?既然你还想跟她一起看唐老鸭逛游乐园。”

    “如果这样的话我就记不得她了,因为一直害怕忘记所以一直提醒自己,慢慢想起来的东西才能叫回忆啊,而不是一直装在脑子里的,那样即使你能活几千年,也会觉得一切索然无味,这点请相信我,等遗忘时再去找回再去想起,能活一百年,你也会觉得有千年之久,能遗忘本来就是一件幸福的事情,你却非要把一切都揽在自己身上,往自己脑子里硬塞,隔着你的脑壳,我都能闻到里面的浑浊不堪。”

    路易斯欠身摘下了苏翰的章戒。

    ……

    众人沉默了半晌,直到娅尔薇特吹了个粉色的大泡泡。

    “好一碗心灵鸡汤。”

    苏翰冲着空气痴痴的笑了笑,摘下戒指的那一刻他突然觉得释然了很多,他看着路易斯、娅尔薇特和周之川顿时有了种说不完话的感觉。

    原来是他自己一直都没有真正依赖过他们,他的旅途一直是他一个人默默前行。

    苏翰笑了起来,这是他自内心的微笑,他现自己面临的诸多问题原来是如此简单……简单到只需告诉他的朋友们就好,他不再有所顾忌。

    “现在我需要把生产出来的花蜜酒运送到贝陶克去,只能走水路,那里有我的一个重要客户,但是目前缺船,是一条都没有,同样也缺人手,该怎么办?”

    娅尔薇特挑挑眉说:“格伦的手下每次给我运酒时,他们走的就是水路,是用渔船进行伪装,渔船的货仓很大,并且进出不会被查,你想想怎么能搞到渔船就好,现在是捕鱼淡季我想那些渔民很乐意将船租给你。”

    用渔船进行伪装?苏翰感觉脑袋上有个电灯泡亮了一下,继续说道:“冬幕节快要来了,但是黑手指俱乐部那边还有大量的白薯酒没喝完,如果失去俱乐部这个重要销路,我基本上没有地方可卖,该如何解决?”

    周之川毫不犹豫的说:“三十六计之十九,釜底抽薪。”

    他接着解释道:“你可以将他们的囤积的酒类‘抽’掉,就像去年他们告路易斯那样,你也可以先告他们,等他们的藏酒都被查收后,你的花蜜酒自然也就有地方卖了。”

    苏翰拍手称赞:“高见!高见啊!”周之川为他提供了一个思路,他觉得有些地方可以再改进一下。

    “那么最后……”苏翰抿嘴一笑。

    “借钱!金蛇六十万!没有期限,利息免谈。”

    他说这话时感觉自己还理直气壮的,但他认为朋友间不就应该这样吗?更何况他的朋友一个是当今的贵皇女,一个是西风商事的大股东,不找他们借钱还找谁借去?

    周之川和娅尔薇特同时笑了笑,各从钱包里掏出一枚黑水晶来。

    路易斯也很“大方”的掏了掏钱包,将一枚金蛇落在苏翰的手里,他说:“虽然不多,但也聊表心意。”

    苏翰郑重的将那枚金蛇放进口袋,他觉得自己内心世界中的太阳菊都要爆满了……

    原来,恶魔的朋友这么多。(未完待续。)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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