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封看着龙肆痛苦的样子,知道他应该是想起了自己的儿子,张了张嘴,但还是说了下去。

    “我们上问了田万里,知道了田万里在洛阳的住宿都是黑虎帮安排的,但我们干到黑虎帮时,黑虎帮已经被灭门了。”

    又是灭门,龙肆眼角抽动,喝了一口白霜雪露,冰冷刺激着他的味蕾,随着冰冷的扩散,心也清醒了一些,强制镇定下来,开口说:“继续说。”

    声音异常的沙哑,李娜看着老人难过的样子,过意不去,开口了:“龙爷爷,要不你休息一会儿吧。”

    龙肆摇摇头,眼神坚定,他害怕过一会儿自己就再也没有胆量听这件事了。

    乔封看着这个痛苦的老人,再也不复开始见面时的开朗,看着他苍老的面容上显现着痛苦、挣扎、内疚等等表情,心里实在是不忍心再说下去,可是看见那坚定的眼神,还是说了。

    “然后我们查到了销魂楼,可以确定幕后黑手就是销魂楼楼主,而且我和那销魂楼楼主动了手,销魂楼楼主用的是搬山掌,并且被我打伤了右臂,最近一段时间是好不了的。”

    果然来了,龙肆捏紧的手掌,忍受着心脏一阵阵的抽动。销魂楼楼主、幕后黑手、搬山掌、被打伤了右臂,这些词一个个的抽动着龙肆的神经。

    在吃早饭的时候,龙肆就发现龙武受伤了,伤在右臂,尽管他不断遮掩,但还是瞒不过龙肆的眼睛。

    龙肆问起的时候龙武说是练武受伤的,龙肆心里就有些怀疑,是不是别人打伤的,现在看来的确是,练武怎么可能受那种伤。

    销魂楼是崛起了二十多年了,龙武瞒了他二十多年,这二十多年销魂楼做过怎样的事龙肆还是大概清楚的。

    从一开始的逼良为娼,到后来的夺人家财,暗中抓捕武林高手为奴隶,拐卖小孩,这些仅仅只是冰山一角,龙肆不敢想象下去,他的这个弟弟仗着他,做过多少无法无天的恶事。

    龙肆睁开眼,双目通红,手指不断颤抖,拿起了茶杯,“哒哒哒……”茶杯与茶盖碰撞声直响。

    再次喝下一口,又微微的清醒了一些。过了一会儿,龙肆开口说道:“乔封小友,李丫头,能否给龙某一段时间,一定给二位一个满意的答案。”

    声音已经近乎哀求,乔封和李娜站了起来,抱了抱拳。

    乔封想说点什么,张了张嘴,始终说不出来,无奈的叹了一口气。

    李娜开口了:“龙爷爷,我们……”

    想了半天,李娜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好说:“再见!”

    龙肆无力的摆摆手,乔峰和李娜也不好打搅,转身离去。

    黄飞虎送乔封李娜两人出门,一路上,三人都未开口,黄飞虎也显得心事重重的样子,突然乔封问道:“我们见过面吧?”

    黄飞虎听了这话,愣了一下,没有确定,也没有否认。

    ……

    晚上,黄飞虎正收拾着东西,打了个包裹,吹熄了蜡烛,将包裹挂在身上,打开门,就是一愣。

    龙肆正站在门口,看着黄飞虎,黄飞虎叹了一口气,叫了一声:“师傅!”

    龙肆走进屋内,坐在一个椅子上,指着面前的椅子,说:“飞虎啊,坐吧,我们爷俩聊聊。”

    黄飞虎没有坐下,而是“扑通”一声跪在地上,一个劲的磕头,看着龙肆苍老的面容,再也不复笔直的背脊,泪流满面。

    20多年前,龙肆看见了黄飞虎,一眼就喜欢上了这个坚韧而稳重的小孩儿。

    十岁的黄飞虎被龙肆收为唯一的关门弟子,对于黄飞虎,龙肆是真心的疼爱,希望有一日黄飞虎能继承他的衣钵。

    黄飞虎了没有令龙肆失望,不但学会了龙肆一身的本领,对于惊涛掌还有一番自己的见解,真正的把惊涛掌变为了自己的功夫。

    在生活中,黄飞虎虽然沉默寡言,但是总能了解龙肆的心情,而黄飞虎有什么动作,龙肆心里清清楚楚,可以说他们二人因为师徒,实是父子。

    江湖上盛传黄飞虎是龙肆的私生子,很多人都相信这一点,黄飞虎越长越大,和龙肆一点都不像,但很多人还是坚持认为黄飞虎是龙肆的私生子,就是因为他们太默契了。

    龙肆在最近总是感觉黄飞虎瞒着什么,他们之间的距离好像越来越远,前几天晚上,黄飞虎偷偷的出去了一趟,龙肆看见了,但他没有跟上去,他相信自己的徒弟不会对自己不利。

    但是到了今天,今天发生的事太多了,让他措手不及,直到晚上,心神不宁,鬼使神差般的就来到了黄飞虎的门外,听着里面的响动,龙肆知道黄飞虎要离开了。

    一直以来,龙肆都知道,黄飞虎心里有个疙瘩,但他一直没问,因为他有一个感觉,一旦他问了,黄飞虎就会离开。

    今天,龙肆不得不问了,因为黄飞虎就要离开了。

    “儿呀,憋了二十几年了,把你的心事说一说吧。”

    黄飞虎跪在地上,他不敢说,今天师傅憔悴的样子,他心疼,他害怕自己说了,师傅受不了。

    “说吧!”

    龙肆再一次开口了,他知道这个徒儿在担心什么:“说吧,你不说为师心急。”

    黄飞虎迟疑着,终于开口了:“徒儿一岁时就能记事,家父张世玉,段虎门门主黄金龙的弟子。

    徒儿三岁时,家人惨遭龙武杀害,家中被放火焚毁,幸好得邻居相救,活了下来。

    黄爷爷将我改姓为黄,认我做孙儿,希望我因为年纪小,忘记这些惨事,但没过几天,黄爷爷就被师傅打死了。

    黄爷爷死了,不论是黄爷爷的仇人还是朋友都落井下石,断虎们一夜间四分五裂。

    所幸大师伯见我可怜,将徒儿抱走,四处躲避追杀,八岁时,大师伯被仇家找到,大师伯身死,徒儿侥幸逃脱。

    还好跟着大师过流浪的这些年,徒儿学了些本事,碾转之间活到了十岁,遇见了师傅。

    师傅带徒儿如亲子,照顾无微不至,徒儿粉身碎骨也难以报答,然而仇恨终究难以去除,旧事终究难以忘却。

    一边是父母、黄爷爷和大师伯,另一边是师傅。每日晚上,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最近,前几天晚上,徒儿知道龙武欲对谢晓不利,徒儿终究没有抵挡住仇恨的诱惑,给乔封传了信,让乔封查到了这儿。

    今日见到师傅的痛苦,心中内疚与仇恨交织,产生了想要离去的念头,师傅之恩只好来世再报。”

    说完这些,黄飞虎砰砰砰的磕了几个头,抬起头,鲜血从额头流下。

    龙肆终于明白了,这一切的一切,都源于自己的成名一战,那个曾经令自己骄傲的战斗,今日却让自己撕心裂肺。

    看着自己的徒儿,龙肆心疼不已,这都是自己和自己的弟弟做的孽呀,让自己这个可怜的徒儿痛苦了三十年。

    龙肆心中下定的一个决定,欠下的债,终归是要还的。他缓缓的扶起了黄飞虎,近乎用哀求的语气说:“再等等,再等几天,为师与谢晓比武完毕之后,你在离开好吗?”

    黄飞虎看着这个从未软弱过的师傅哀求着自己,心中不断的抽动着,这个手把手教自己的师傅,这个一起生活了二十几年的师傅,已经老了呀!

    黄飞虎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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