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间,除夕已近,相府各处庄子里的管事正纷纷赶来,给相府送当年的钱粮、年货,相府中,一片繁忙景象。

    那一日,莫寒月忙一整日,连午膳也是唤大厨房送来,草草用过。直到申牌时分,听过管事报来的账册,吩咐小厮清点入库,这才缓一口气,舒展一下腰身,向丹枫道,“今日天色不早,想来不会再有事,我们回罢!”

    刚刚迈出厅门,就见府门外小厮一通乱跑,叫道,“快!快去回相爷,老夫人和大老爷快到了!”

    莫寒月一怔,不禁回头向府门望去。

    虽然说,上一世莫家和卫东亭明争暗斗数年,还当真没有见过卫东亭这位兄长。心中好奇,脚步不自觉停住,立在阶上向府门张望。

    卫东亭得信儿,从书房中匆匆赶来,亲自迎出府门。

    隔不过片刻,只见卫东亭在前,扶着一位长相圆润,身形富态,一身华贵的老妇人,带着一大群人,呼呼啦啦的进来。

    看来,这就是老夫人了!

    莫寒月微微扬眉。目光掠过老夫人,但见在她身后,跟着一个比卫东亭年纪稍长,长脸窄肩的男子。

    难道,这就是卫东亭的大哥,卫东明?

    莫寒月挑眉,不禁暗暗诧异。

    这兄弟二人一母同胞,卫东亭为人虽然奸险,却生的相貌堂堂,想不到他这大哥竟然是这副模样,倒是卫敬飞与他有几分相似。

    打量间,卫东亭已扶着老夫人向正厅里来,一眼看到莫寒月,忙道,“快,还不命人去通禀你母亲,唤回你二哥,就说老夫人到了!”

    莫寒月闻命,浅施一礼,侧身让出路来,等到众人入厅,吩咐丫鬟、小厮唤人,自个儿跟着进厅,见满厅的人正各自述礼,只在门边儿上一立,默然而视。

    卫东亭入厅,先请老夫人上坐,丫鬟摆好跪垫,当先给老夫人跪倒磕头,说道,“儿子身在朝堂,身不由已,一向不能在母亲身边儿伺奉,还请母亲原谅儿子的不孝!”

    先把台阶儿给自个儿摆在那里。

    莫寒月不禁好笑。

    老夫人微微摆手,说道,“自古忠孝不能两全,你好好儿给皇上当差,又何必顾念我?”虚抬抬手,命他起身。

    卫东亭又磕一个头才站起,又与卫东明见礼,说道,“大哥一路辛苦,为弟的本该远迎,奈何身上背着皇恩,不能轻易离京。”

    不能离京,也没见你城门去迎一迎!

    莫寒月更加好笑。

    卫东明皮笑肉不笑的回过礼,说道,“二弟一朝为相,自然忙碌的很,不是我们荒僻之地的闲人可比。”

    这话里就已夹上些不悦。

    卫东亭权当没有听出来,又向他身后的女子微一躬身,说道,“嫂嫂辛苦!”

    卫东明之妻朱氏福身一礼,说道,“叔叔客气!”命身后十几个人上前给卫东亭磕头。

    莫寒月听着一大片唤“叔父”的声音,不禁微微扬眉。

    这卫家虽不是世家旺族,倒也人丁兴旺。

    各自见过礼,卫东亭请众人入座,唤丫鬟奉上茶来,才在老夫人身侧坐下相陪,含笑问道,“今年雪大,不知母亲这一路上可好?”

    老夫人皱眉道,“道儿滑,竟然多了两天的路程!”

    卫东亭点头,说道,“母亲辛苦!”

    老夫人“嗯”的一声,向厅外一望,皱眉道,“怎么我来了,你那夫人还躲着不肯出来,若不愿我来,我走就是,横竖有你大哥!”说着就站起身来。

    卫东亭连忙扶住,苦笑道,“她不知道母亲今日到府,已命人进去传话,想来即刻就到!”

    话音刚落,就闻厅外小厮回道,“夫人来了!”跟着侯氏扶着丫鬟迈进厅来。

    卫东亭轻吁一口气,含笑道,“这不是来了吗?”眼神示意侯氏上前磕头。

    侯氏向老夫人望去一眼,虽说心中一百个不愿意,也只得命小丫鬟摆上跪垫,给老夫人磕下头去,说道,“儿媳侯氏见过母亲!”

    老夫人点头,说道,“难为你还认得我!”

    侯氏身形微滞,低声道,“母亲哪里话,儿媳也常思念母亲!”

    老夫人轻笑一声,说道,“你思念我做什么?怕是巴不得一世不见呢!”

    侯氏抿唇,说道,“母亲多虑!”语气中已带上些恼意。

    老夫人向她头顶凝视片刻,这才摆手道,“起罢,总这么跪着,回头又说我难为你!”

    这刚刚进门,就训斥一府的主母,这位老夫人,也当真是有趣的很!

    莫寒月大觉兴味。

    侯氏心头怒起,可又不能发作,只得谢过起身,又与卫东明夫妇见过礼,这才说道,“母亲一路劳顿,儿媳已为母亲的院子里熏好暖香,一会儿母亲好好生歇歇!”

    “嗯!”老夫人点头,脸上倒瞧不出喜怒,目光在她身上一扫,淡道,“你瞧瞧你,往日身边儿有二丫头在,倒也不觉什么,如今她一进宫,你这身边儿就只有奴才,岂不是凄凉?”

    哪里就看出凄凉了?

    侯氏咬牙,低声道,“母亲,皇后于归,这‘二丫头’三字,可不能再唤!”

    知道你女儿是皇后!

    老夫人瞪她一眼,权当没有听到,接着叹气,说道,“要说呢,这女人家,老了老了,还得靠儿女,莫说你这没有养儿子的,就是我养大四个儿子,如今能指望的,也就你大哥!”

    那你还来这里做什么?

    侯氏忍不住咬牙,见卫东明的几个儿女前来见礼,只得强撑笑意,一一受过,命丫鬟将各自的见面礼送上。

    这个时候,就听厅外小厮回道,“相爷、夫人,二公子回来了!”

    本来侯氏对这个养在名下的儿子也并不如何看重,此时听到,倒像是得了宝,也不等卫东亭说话,忙道,“还不唤他进来,拜见祖母?”

    随着传命,卫敬飞大步进来,侯氏不等他问,忙道,“敬飞,来见过祖母!”看到卫敬飞,才想到莫寒月,目光在厅中一扫,见她缩站在厅角,不禁皱眉,招手道,“十一,你站在那里做什么,快来给祖母磕头!”

    “是,母亲!”莫寒月低应一声,这才从厅角慢慢出来,跟在卫敬飞身后,给老夫人跪了下去。

    老夫人看着眼前二人,一个生的形容猥琐,一个长的瘦骨零丁,哪里有一份相府公子、小姐的贵气,不禁微微皱眉,说道,“这两个如今是养在你屋里的?”

    庶子、庶女都是半奴半主的身份,若不闻召唤,哪有资格到老夫人面前磕头。

    “是,母亲!”侯氏点头,向二人指道,“这个是敬飞,那个是十一!”

    “敬飞?”老夫人微微扬眉,说道,“怎么我记得不是叫敬言?”

    敢情相府这许多事,老夫人竟然不知道!

    莫寒月微微扬眉。

    侯氏微微一窒,才低声道,“去岁万寿节上,敬言宫中饮宴,不慎落水亡故,这一个是我们府上的二公子,名唤敬飞!”

    “哦!”老夫人听到卫敬言的死讯,脸上只是露出一抹诧异,跟着点头,扶一扶发鬓,淡淡道,“终究是庶出,就是自幼养在你的名下,没有福份就是没有福份,争不来的!”

    怎么卫敬言的死,就是因为他没有过一过侯氏的肚子?

    莫寒月暗暗好笑,却只是垂头瞧着衣摆下露出的跪垫,并没有一丝反应。卫敬飞却不禁脸色微变,抬头向老夫人速速一望,又垂下头去。

    老夫人微微摆手,说道,“起罢,没事也不要总到我眼前儿来晃。”

    谁愿意听你鬼扯似的!

    二人齐齐磕头,说道,“谢祖母!”

    侯氏见老夫人就只是一句话打发,竟然连见面礼都不曾备下,不由心中暗恼,又再引着二人去见过卫东明和朱氏,直到见朱氏将礼物送上,脸色才稍稍缓和。

    这一番纷闹下来,天色已经昏暗,卫东亭怕老夫人一路乏累,略坐片刻,就请她到后宅备好的院子歇息。

    卫东明夫妇陪老夫人进去,见那院子前后共有四进,中间两进之间只隔着一道月洞门,两边竟是相似的格局,不由微诧。

    卫东亭道,“府中也只正屋大些,旁处都是两进的小院子,想着母亲来,必然仆从极多,才将这两处院子打通。”

    老夫人一听,不由大大摇头,冷笑道,“堂堂相府,怎么连处可意的大院子也没有,还要将这小院子打通?”

    侯氏向她一望,忍不住道,“当初修整相府,相爷也曾命人去请母亲来同住,是母亲说不愿离开淮水,我们才不曾留出母亲住的大院子。如今母亲前来,匆忙间也无法新造院子,只好将这两处院子打通,权做安置!”

    以前说不来,这次又巴巴的自个儿跑来,还嫌东嫌西的。

    老夫人被她不软不硬的一顶,不禁恼怒,咬牙道,“几年不见,还是老样子!”

    侯氏垂眸,权当没有听到,向朱氏道,“大哥、大嫂回来也好,上元节上娘娘省亲,旁的府的人不便相请,大哥、大嫂是自家人,还请前来撑撑门面。”

    哪里是给她撑门面,分明是看她显摆!

    朱氏腹谤,脸上却全是笑意,说道,“那是自然,这个时候,自然是一家人相互帮衬!”

    哪个要你帮衬?

    侯氏心里翻个白眼,脸上只是得体的笑容,说道,“嫂嫂,母亲乏累,我们还是正屋里去坐罢!”请着她一同出来。

    离开老夫人的院子,卫东亭、卫东明兄弟带着各自的儿子往前边书房里去,侯氏引着朱氏向正屋里来,侧头见莫寒月跟在身后,说道,“十一丫头,横竖还早,这里又有你几位姐姐,你用过晚膳再去罢!”

    这是怕她自个儿对付不了这许多人吧?

    莫寒月好笑,点头答应。

    入正屋重新叙礼,朱氏见侯氏身边只有莫寒月一人,又是瘦巴巴的极不起眼,不由脸上皆是笑意,说道,“要说弟妹也是个极有福的,生两个女儿都进宫为妃为后的,可是终究是少了些,身边儿无人!”

    侯氏听她也提及儿女,不由微微皱眉,向她身后立着的三个女儿一望,转话道,“怎么大丫头、二丫头不曾回来?”

    朱氏掩唇笑一回,说道,“弟妹当真说笑,隔这几年,孩子们都已长大,大丫头嫁人已有三年,二丫头也快一年了,怎么还能跟着回来?就是我这三丫头……”回头向年纪最长的一个一指,说道,“等过完年,也要忙她出阁的事了!”

    侯氏“哦”的一声,说道,“是娉婷要出阁?当真是恭喜大嫂!”心里就不禁悻悻。..这个女人,事事不如她,偏这儿女,怎么像母狗一样,一个人就生出一堆来。

    三小姐卫娉婷听说到自个儿的亲事,忙扭捏唤道,“母亲!”

    朱氏笑起,说道,“瞧瞧,她还害羞呢!”

    这母女二人的唱做,倒也有趣!

    莫寒月好笑,侧头问道,“这位是三姐姐?不知许的哪里的人家?可在盛京吗?”

    卫娉婷听到后句,不禁皱眉,说道,“虽说盛京物华天宝,可也不见得只有嫁到盛京才好!”

    也就是说,不在盛京!

    莫寒月微微含笑,点头道,“三姐姐说的是,只是年后我们二哥哥也要成亲,日子要礼部来定,若是在三姐姐之后,三姐姐又不在盛京,岂不是瞧不见到时的盛况?”

    卫娉婷撇唇,说道,“二哥哥迎亲,自然是天大的喜事,可也不是非见不可!”

    侯氏听莫寒月几句话拐到卫敬飞的亲事上,倒也领会其意,抚一扶鬓角,说道,“若说旁的亲事倒也罢了,只是我们敬飞可是皇上御旨赐婚,迎娶的是我娘家侄女,九门提督的嫡长女!”

    是啊,不但侯楠出身显贵,就单单一个“御旨赐婚”岂是任谁也比得上的?

    朱氏微微一愕,说道,“御旨赐婚?还是九门提督府的小姐?”要想不信,可是这“御旨赐婚”岂能拿来乱说?可要说信,那卫敬飞不但是庶出,人也生的极不起眼,怎么就能攀上九门提督府的嫡小姐?

    侯氏得意,说道,“是啊,就是今年行宫避暑,敬飞……”

    “母亲!”听她连在行宫的丑事也要说出口来,莫寒月假意替她换茶,轻声打断。

    侯氏被她一搅,果然话就顺不下去。

    朱氏点头,说道,“哦,行宫伴驾,二公子也是一同去的?”只有当朝的一品、二品重臣伴驾前去,不要说卫东明不在盛京,就算是在,依他那四品的顶戴,也没有机会。

    侯氏听她语气中都是悻悻之意,心中才算舒坦一些,抬眸向莫寒月一望,露出一些笑意,说道,“岂止是他,我这女儿也是同去,还给皇上争脸呢!”跟着口沫横飞,大讲莫寒月赛马,独受皇上嘉奖的事。

    如果不是这个丫头提醒,和她纠缠什么儿女之事,哪里占得了上风?

    朱氏见她得意洋洋,一时讲草原见闻,一时讲自家女儿如何在皇帝面前露脸,就不禁有些气闷。

    在卫氏一族里,卫东明为长,卫东亭为幼,自然要敬卫东明几分。可是在这朝堂上,卫东明不过是个四品的顶戴,也只回京时闻召才能见到皇帝。而卫东亭却是当朝一相,随在皇帝身边,连带家人也如此风光。

    莫寒月听侯氏炫耀的够了,才含笑道,“哪里是十一骑术过人,不过是凑巧罢了,那日也是皇上高兴,随口嘉奖几句!”

    是啊,这个丫头,那么好的机会,竟然没有讨下个诏封,要不然,此时岂不是更加风光得意?

    侯氏微叹,点头道,“那也是君恩,断不能忘!”

    莫寒月含笑应道,“十一知道!”

    二人将话题岔开,问起朱氏这一路走来的情形。朱氏也不再提儿女的事,恐又招出这母女的什么话来,也就顺嘴说些闲话。

    坐至夜色初降,听前边传膳,有丫鬟过来回道,“夫人,老夫人说,今日刚刚回来,那边院子又是久没人住的,今日晚膳,就传去老夫人的屋子里去,也好替那院子添添人气!”

    这是又要念叨什么?

    侯氏扬眉,也只得点头,说道,“知道了,可有人去禀过相爷?”

    小丫鬟忙道,“已差人去回!”

    侯氏点头,说道,“知道了!”挥手命小丫鬟退去,又浅啜几口茶,这才道,“既然是母亲传唤,这就去罢!”也不问朱氏,当先起身,向外而来。

    朱氏见她竟越在自己前头,不禁心中暗恼,却向小女儿叱道,“怎么如此没规没矩,挤着你十一妹妹!”

    这不是指桑骂愧吗?

    莫寒月微微一笑,说道,“无防,五姐姐来者是客,十一又非当家主母,又何必拘这礼数。”

    这里是相府,不是卫家老宅,你是客,纵然为长,又怎么能走在主人之前。

    一言两意,将朱氏的话噎回。

    侯氏走在前头听到,心中更加称意。

    这个傻子如今开了心窍,这口齿倒比旁人还伶俐些。

    朱氏却听的气结胸闷,冷笑一声,说道,“虽说淮水到这里道儿远,可两府也不是不来往,怎么往年不曾有人提起过十一?”

    往年十一还是个傻子,藏还怕藏不住,提她做什么?

    侯氏心中咯噔一声。

    莫寒月只是淡淡一笑,说道,“十一不过闺中幼女,上头现放着许多兄长姐姐,个个较十一强出许多,大伯母自然不曾留意!”

    朱氏向她多望一眼,点头道,“相府里十几位小姐,皇后进宫,只有十一小姐养在弟妹的名下,想来也是个出挑儿的!”

    这个可问不住侯氏。

    侯氏微微一笑,说道,“要说出挑儿,也未必强过旁人,只是她这名儿,可是皇上亲口所赐!”

    “什么?”朱氏顿时大吃一惊,问道,“你是说,皇上亲口赐名儿?”这可是史无前例。

    侯氏得意,点头道,“嫂嫂就不听,她这名儿与她的姐姐们不同?”

    朱氏愕然片刻,心中越发嫉恨。

    只因卫东亭是当朝一相,就连他的庶子庶女际遇也较自己的儿女强出许多。

    本来她以为“十一”只是这个庶女的排行,哪里知道,竟然是皇帝御口亲赐的名字。

    走走说说,一行人仍穿过小花园向老夫人的屋子里去。

    此时卫东亭也引着卫东明一行过来,入内见到老夫人,又是闹哄哄一番行礼才算坐下。

    卫东亭坐在老夫人身侧,见众人坐好,当先举酒,笑道,“论理儿子该设宴为母亲投风,只是今日母亲刚刚回来,怕母亲乏累,今日且饮儿子一杯水酒,改日将各府各宅的夫人、小姐们请来为母亲接风,热闹几日!”

    老夫人连连摆手,说道,“眼瞧着就是年节,各府都忙,又为我一个老太婆折腾什么,正经的,还是将心思用在娘娘省亲上!”

    卫东亭点头,说道,“从圣旨下来,儿子就已在备办,如今已一切妥当,母亲不必担心!”

    “嗯!”老夫人向他一望,略想一瞬,又向朱氏望去,说道,“这接凤驾的规制,你是当朝丞相,又有礼部的人在,自然不必我为你们操心,只是那日陪在娘娘身边儿的……”

    这是想让朱氏伴娘娘的凤驾?

    侯氏眉毛不禁立起,抬眸向卫东亭一望。

    卫东亭也忍不住皱眉,说道,“娘娘凤驾来府,儿子们是外男,自然只能外头候着,里头也只有内眷相陪。原说就是娘娘的母亲和几个妹子,如今母亲既然回来,自然也要辛苦一些!”

    老夫人听他绝口不提长房的人,不禁皱眉,冷笑道,“几个妹子?就你府上几个庶出的孩子?哪里上得了台面?”

    他庶出的女儿上不了台面,难道就让长房的几个去吗?

    卫东亭眉心微微一跳,陪笑道,“母亲说的是,只是如今卫贵妃也在宫里,又不能相陪,也只那几个庶妹与她自幼一同长大,怕还说得上几句话。”

    纵然你长房的几个女儿是嫡出,可娘娘未必愿意多见。

    老夫人听他字字句句将长房的人绕开,越发不悦,说道,“你大哥一家远道儿回来,如今恰遇上这等盛事,也是一个亲近天颜的机会……”

    如果能得了娘娘的青眼,日后传召进宫,岂不是有机会见到皇帝?

    卫东明几个女儿与莫寒月坐在侧席,闻言顿时眸子一亮,巴巴的望向卫东亭。

    卫东亭听老夫人亲自说出口来,不好再拒,只得道,“母亲说的是!”

    侯氏却心中暗恼,含笑道,“几位侄女既来,又岂能不让娘娘见见的道理?更何况,君为臣纲,这君臣之礼总是要守的,最不济,也要在帘子外磕几个头!”

    只是帘子外磕头?

    老夫人不禁恼怒,说道,“她们在帘子外磕头,那帘子里难不成立你那些上不了台面的庶女?”

    侯氏听她呵斥,心中也是怒起,又不能顶撞,不由微微咬唇,默然不语。

    卫东亭忙道,“母亲息怒,娘娘回府,自有她想见之人,她那几个庶妹,也不过是帘子外磕头听唤罢了!”

    老夫人这才平一口气,说道,“纵然要听娘娘传唤,总也要分个嫡庶!”说着向莫寒月一望,不禁微微皱眉。

    要说旁人是庶女,眼前这个丫头却是养在侯氏的名下,算是嫡女。

    侯氏趁势说道,“莫说十一如今是嫡女,纵然不是,她身上有皇上的恩典,总要在近前服侍的!”

    老夫人一怔,问道,“什么皇上的恩典?”又不禁向莫寒月打量几眼。

    怎么从来不听说,皇帝还封赏过相府的小姐?

    侯氏微微勾唇,说道,“十一这名儿,就是皇上所赐!”

    “啊?”老夫人微诧,转头向卫东亭一望。

    卫东亭点头道,“是,因她第一次见驾,还未取官名儿,皇上就将‘十一’二字赐她为名。”

    原来不是排行!

    老夫人睁大眼,又向莫寒月望去一眼。

    怎么又提一回?

    莫寒月好笑。见说到自个儿身上,只得起身向老夫人行礼,说道,“原也不过是巧合罢了,十一深沐皇恩,惶恐的很!”

    这也就是直言承认。

    老夫人这才点头说道,“身有皇恩,自然另当别论!”

    如此一来,这个庶出的十一小姐,倒比寻常的嫡小姐还要尊贵一些。

    莫寒月微微一笑,向侯氏道,“说到皇恩,怎么母亲倒忘记一人?”

    侯氏扬眉,问道,“何人?”

    莫寒月垂眸,说道,“二嫂虽不曾进门,可是已有御旨赐婚,已算是我们相府的人,娘娘回府,岂能不见?”

    侯氏恍然,笑道,“瞧瞧,还是这个孩子有心!楠儿自然是要前来伺奉的!”转头向另一席上的卫敬飞一望,说道,“敬飞,你怎么就不知道提醒?”

    卫敬飞听莫寒月为侯楠争得一席之地,不禁心中大喜,听侯氏点名,忙起身行礼,笑道,“母亲责的是,只是如今侯大小姐身份不同,儿子自当避讳,这话妹妹说出是惦着她那个未进门的嫂嫂,儿子说出来,岂不是惹人笑话?”

    倒是能言巧辩!

    莫寒月垂眸,掩去唇角一抹笑意。

    侯氏连连点头,说道,“说的也是,哪里有还未进门,就替媳妇儿说话的!”挥手命他回去坐,才道,“娘娘身边儿,如今有我和母亲,十一和楠儿四人,再加上丫鬟奴仆,怕已嫌人多,旁人也只好帘子外听唤罢!”

    竟然径直将此事定下,再不容老夫人多说。

    老夫人气结,可是一时又寻不出旁的话来说。

    是啊,一个亲祖母,一个亲娘,另两个都是受过皇恩的,卫东明那些儿女,又如何能比?

    朱氏听到自己女儿不能近前,也觉气闷,可又无法争竞什么,只能闷头生气。一餐晚膳,也只听到卫东亭谈笑风声,旁人都是默默静听。

    从老夫人院子里出来,莫寒月先陪着侯氏送卫东明一家离府,这才施礼辞过,向园子里来。

    本来早已过了关园门的时辰,因莫寒月还未入园,守门的婆子特意在这里守着。此时见莫寒月前来,忙迎上见礼,赔笑道,“小姐回来了,园子里黑,道儿又远,等老奴给小姐取盏灯罢!”

    莫寒月点头,含笑道,“多谢妈妈!”命丹枫看赏。

    婆子大喜,接过银子,忙返身回小屋,取出一盏气死风灯来,点亮交到丹枫手里,连声道,“小姐千万当心,仔细脚下!”

    莫寒月微微点头,径直带着丹枫往园子里去。

    走远一些,丹枫才轻叹一声,说道,“这些人,原来是什么嘴脸,如今瞧着小姐势盛,倒都巴结起来。”年初她来府里时,还时不时受这些人白眼。

    莫寒月微微一笑,说道,“她们也不过是争一口饭吃罢了,又何必计较?”

    丹枫点头,说道,“小姐说的是!”小心替她照着脚下,穿园而过,向院子里来。

    转眼除夕,宫里传旨,因皇后有孕,太后身子又不大好,宫宴为简,只传皇室诸王伴驾,朝中众臣、各府诰命只在酉时进宫磕头贺岁就算了事。

    莫寒月闻讯,倒是微微松一口气,命夏儿将备下的衣裳、首饰收起,笑道,“今日只是家宴,倒不必穿戴成那副样子!”

    夏儿撇唇,说道,“往年倒也罢了,如今有大老爷一家子前来守岁,小姐总不成被她们比下去!”

    自从卫东明一家回京,往常来府,三位小姐时常将什么“嫡庶”挂在嘴上,夏儿听到几次,对那几人已经不喜。

    莫寒月好笑,说道,“理她们做什么,我自个儿乐得轻省,那些首饰挂一整夜,可不知有多难受!”

    至晚,果然前头传过话来,说大老爷一家已经过府,要与老夫人一同守岁,连各处院子里的小姐们也已禀过。

    莫寒月低叹一声,说道,“看来,又少不了一些闲话!”相府的众姐妹已经难缠,如今再加上卫东明一家,又不知道要说出什么话来。

    夏儿皱眉,说道,“小姐,若不然今儿奴婢陪小姐同去?”

    莫寒月忍不住好笑,说道,“你去又能堵住她们的嘴不成?倒不如留在院子里,你们自个儿乐乐,烧好水,等我回来沐浴!”

    夏儿眨眼,说道,“若不然小姐托病不去,我们自个儿热闹?”

    莫寒月摇头,说道,“哪里就避得过许多,横竖走一遭,守过时辰罢了!”

    安置过院子里的丫鬟,自个儿带着丹枫向园子外而来。

    相府兄弟姐妹本已不少,加上卫东明一家,满满登登将诺大一个花厅坐满。

    长房的公子、小姐自恃都是嫡出,对相府的兄弟姐妹自然不屑一顾,而相府的公子、小姐又觉卫东明官职低微,也大不将对方瞧在眼里,时不时出言讥讽几句。

    莫寒月将这情形瞧在眼里,不禁好笑,却也只当不见。

    老夫人虽说对卫东亭这些庶出的儿女不喜,可年老欢喜热闹,见儿孙满堂,倒也笑容满面,点头道,“往年年节,只和你大哥一家子守岁,如今多你们一家,倒一下子热闹许多!”

    什么叫多你们一家子?又不是相府的人去卫东明府上!

    侯氏眉峰微跳,含笑道,“母亲说的是!”

    老夫人叹道,“只是老三、老四离的远,若是能够聚齐,又不知是何等光景!”说着向卫东亭一望。

    这是想让他将两个小儿子调派回京啊!

    卫东亭微微一笑,说道,“母亲,三弟、四弟在外虽然辛苦,可各自都是一方父母,又是守着大邑,倒比在京强些!”

    心里暗叹。老夫人当真是没见识,只知道这盛京城好,却不想想,在盛京城中,高官云集,就连他这当朝一相,说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可是那一个之下,还隔着许多王侯,又岂是他这当朝一相越得过的?更不论那区区四五品的顶戴。

    老夫人听他这话,却满心不悦,冷笑道,“同胞兄弟,该当相互提携才是,如今你一人在京城,没人帮扶,纵然一时势盛,难保长久!”

    这是什么话?

    卫东亭默然,也不便反驳,只得道,“母亲说的是!”

    此时听到门外小厮回道,“老夫人、相爷、夫人,四公子来了!”随着话落,四公子卫敬岩被人抬进厅来。

    老夫人“咦”的一声,向他略一打量,皱眉道,“四公子?”

    卫东亭微叹一声,点头道,“是,这是敬岩!”向小厮道,“扶四公子给老夫人磕头!”

    小厮应命,忙扶着卫敬岩起身。

    老夫人连连摆手,满脸厌恶,说道,“罢了罢了,既然不大方便,就不必了!”连声催小厮扶他回去,才又转向卫东亭,说道,“怎么我不记得还有一个……”不记得有一个瘸子。

    向卫敬岩瞧去一眼,说半句不说。

    卫敬岩脸色微变,在椅子中俯身,说道,“敬岩见过祖母,敬岩是在几个月前意外,才会伤到双腿!”说到后句,想到此生已毁,语气中已流露出一些愤懑。

    这几个月来用尽法子,这两条腿却始终没有起色。

    莫寒月抬眸,向他细细一望,但见数月不见,他原来丰润的面颊两侧陷下,整个人说不出的憔悴,不是由中微微一叹。

    谁让,你是卫东亭的儿子!

    “哦!”老夫人点头,却并没有多少兴致,说道,“既然身子不好,坐坐应景就是,不必强撑!”

    卫敬岩谢过,由小厮推至卫敬行身边入席。

    前园里满堂相聚,各自闲话打机锋不提,在后园里,夏儿、小康等人与院子里众丫鬟聚在一道守岁吃果子。

    眼瞧着夜色渐深,前院方向隐隐传来烟花、爆竹的声音,夏儿忙道,“已近子时,我们也将藏起的炮杖放了罢,驱驱这一年的晦气!”

    小康挑眉,问道,“不等小姐么?”

    夏儿道,“等小姐回来,必已过了时辰,若不然我们先放一回,留一些等小姐回来再放!”

    丹霞笑道,“你们尽管去放,小姐又哪里图这些热闹?”催小丫鬟跟着小康去笑闹,自个儿却进正屋去,将莫寒月屋子里的熏香点上。

    丫鬟们跟着小康燃一回烟花,嘻嘻哈哈笑闹一回,这才转了回来,夏儿笑道,“想来小姐也快回来,我们玩闹的够了,可不要忘记服侍主子!”向两个丫鬟一指,说道,“你们去瞧水,可不要凉了,余下的人将这里收携拾干净,我去看看各处的门户!”

    几个小丫鬟笑道,“哪里就能将主子忘记!”几人说说笑笑,各自收拾。

    夏儿自个儿提灯,瞧过东、西侧院,又往后院而来,刚刚瞧过后门,就听墙头上“嘘嘘”两声口哨声。

    夏儿询声抬头,但见那墙头上竟黑黝黝蹲着个人,不禁大吃一惊,失声道,“你是何人!”

    “我!”墙上的人低应一声,呼的跃下墙头,在夏儿后脑一拍,说道,“怎么,这才几日就不认得本王?”

    “峻……峻小王爷……”灯光打在他脸上,夏儿这才认出人来,皱眉道,“王爷不是在宫里伴驾吗?怎么跑来这里?”

    跑来就跑来吧,怎么不走府门,却越墙而来,当相府的围墙是假的吗?

    经过行宫三个月,她已与这位峻小王爷熟捻,峻小王爷听她问的无礼,也不以为意,低笑一声,问道,“小姐可是在前头守岁?”

    可不是废话吗?

    夏儿翻个白眼,说道,“峻小王爷这大半夜的来,难不成是想见我家小姐?”

    峻小王爷微微一笑,说道,“不见也罢,不过是今儿刚得了东西,给你家小姐送来!”

    “什么?”夏儿扬眉。

    峻小王爷从怀中取出一个小小瓷瓶,说道,“这是可去疤痕的药膏。”

    夏儿微愕,说道,“我家小姐不曾受伤,要这个做什么?”

    峻小王爷叹气,一手将瓷瓶塞到她手里,说道,“你家小姐没有新伤,身上那许多旧伤的疤痕岂不是难看?”

    夏儿大吃一惊,大大倒退一步,指他道,“你……你怎么知道我家小姐身上……身上有疤痕?”

    峻小王爷耸肩,说道,“自然是瞧见的!”

    “你……你……”夏儿更是惊的小脸儿苍白,手指颤颤指着他道,“你……你竟然……竟然瞧过我家小姐的身子!”

    “岂止是瞧过!”峻小王爷耸肩。

    想着在草原上遇险那一日,不但知道十一小姐身上有许多伤疤,那小小的身子在自己怀中可是抱了整整一日一夜。

    夏儿更是失惊,连连顿足,说道,“峻小王爷,你……你可不要乱说,这……这……这可有损我家小姐的闺誉!”

    “你家小姐还有闺誉吗?”峻小王爷翻白眼。

    从遇险之后,官室内眷中,早已将话传的难听,只是十一小姐年幼,又在皇帝面前得了御口嘉奖,不敢太过放肆罢了。

    夏儿却几乎要哭出来,说道,“旁人也倒罢了,怎么王爷……王爷也如此说我们小姐……”

    这位峻小王爷虽然古怪的很,可对自家小姐却一向不错,没想到损她闺誉的话从他的嘴里说出来。

    峻小王爷见这个小丫头缠杂不清,伸手在她额头戳一指,说道,“笨丫头,你家小姐都不在意,你又急什么?”向她手里的瓷瓶一指,说道,“你记着,每日你家小姐沐浴之后,你替她涂在伤疤上,自会慢慢淡去。”抬眸向空空的院子一扫,转身跃墙而去。

    想回京之后竟然再没见过那个丫头,还当真有些想念。

    熬过大半夜,莫寒月回来时,已是四更时分。在前边守这半宿,就有半宿听着满厅的人闲话打机锋,竟然比纵马跑上几十里还累。浸在热水中好一会儿,才觉整个身体舒展许多。

    夏儿立在身边服侍,摸摸怀里的瓷瓶,脑袋里来来回回,就那几句。

    峻小王爷瞧过小姐的身子,还不止于此,那还有什么?

    几次张嘴要问,却又不知从何问起。

    莫寒月困极,又哪里留心到小丫鬟的神色,沐浴过后,草草拭净身子,吩咐早些歇息。

    夏儿迟疑良久,几次探手入怀,却终于没将瓷瓶取出,只是如常替她收拾安置。

    这一夜好眠,等莫寒月醒来,已经是辰时三刻。莫寒月揉一揉额角,不禁苦笑。当真不知道,为何只在那里坐着听人说话,就如此费神。

    起身正收拾洗漱,就见门口小桃儿探头向里一望,又缩了回去,与刚刚出门的丹霞低语。

    莫寒月瞧见,笑道,“这大节下,鬼头鬼脑的做什么?”

    丹霞闻声儿,连忙进来,轻声道,“小姐,前边周妈妈传进消息,说昨儿夜里,胡二趁着酒醉,收了二丫!”

    “哦?”莫寒月一怔,手里的动作微微一停,又轻轻点头,说道,“想来又是卫盈秀要借二丫推拒胡二!”

    丹霞点头,问道,“小姐,此事要怎么处置?”

    奴仆奸淫丫头,轻则责打,重则处死。只是胡二和卫盈秀都是莫寒月这里的人,自然要听她处置。

    “怎么处置?”莫寒月扬眉,说道,“这大节下,难不成还打打杀杀的?”净过脸,由夏儿将衣袖放下,戴起首饰,才慢慢道,“你取身儿衣裳拿去给二丫,就将她赏给胡二为妾罢!”

    “为妾?”丹枫张口结舌,说道,“小姐,胡二可只是个奴仆!”

    不只是奴仆,还是低等的贱奴,他能够娶妻已经是主子的恩典,哪听过还有纳妾的?

    莫寒月淡淡一笑,说道,“哪条律法说,奴仆不能纳妾?”扶着她的手,慢慢向门外来,问道,“这几个月,卫盈秀如何?”

    丹枫道,“自从胡二带回去,管的甚紧,这几个月不许踏出那院子半步,听周妈妈说,最初她甚是不服,与胡二吵闹,将胡二的性子激起,打了几回,倒也老实。”

    莫寒月点头,淡笑一声,说道,“那二丫自幼跟着她,对她自然忠心,只是如今归于一人,我倒想知道,这妻妾之间,是不是还能一心!”

    丹枫微愕,跟着低声笑起,说道,“如此一来,怕是二丫更得胡二的心!”

    莫寒月微微一笑,摇头道,“那可不成,你命周妈妈点拨胡二,卫盈秀如今虽说不算什么,可面儿上还是相府的小姐,不许太过冷落。”

    丹枫脸上微红,嗔道,“小姐管这等事做什么!”

    莫寒月微微一笑,不再接口。

    此时众丫鬟早已齐集在院子里,见她出来,忙福身行礼,说道,“奴婢见过小姐,祝小姐新春大吉,万事胜意!”

    莫寒月微微一笑,见众人都换上过年的新衣,点头道,“也祝大伙儿新年大吉罢!”见夏儿将托盘奉上,说道,“大伙儿侍奉一年,还都算尽心,如今我这做主子的也没有旁的,一人一封红包领去,权当我一点心意罢!”掀开托盘上的盖布,露出盘子上封起的大红荷包。

    众丫鬟大喜,连声道,“谢小姐赏!”依次上前领过。有性子急一些的小丫鬟打开来瞧,见是齐齐整整的打造的极为小巧的五个银锭,一两一个,竟然就是五两,不禁大喜,又连声道谢。

    寻常丫鬟的份例,一个月也不过二、三钱银子,这五两就抵得过小丫鬟近两年的俸禄。

    莫寒月微微一笑,说道,“银子虽不多,可也是我一份心意,本想着五两一个大锭,又怕你们花用不便只用碎银,又不讨喜,就特特命小康去倾成几个小锭,倒是瞧着乖巧。”

    丰儿一听,忙道,“小姐的赏,奴婢哪里舍得花用,要放在枕头下,日日摸几回呢!”

    几个丫鬟一听,也跟着连连点头,笑道,“如此精巧的银锭,怕是只有我们有呢,又哪里舍得花用?”

    莫寒月微微一笑,说道,“如今年节,院子里也没有太多的差事,你们除去当值的,尽可各处去游逛,只是不许闯祸!”

    从她行宫伴驾开始,众丫鬟就被丹霞拘在院子里不许随处走动。等到她回府,又生出那么大的事来,跟着就是府里动工,赶造皇后省亲御制的景致,丫鬟们更不敢随意乱跑,早已闷的心慌。此时听她这话,顿时欢呼声一片,见她说散,早迫不急待三三两两的奔出院子去。

    丹枫忙扯住一个,笑道,“小姐许你们去疯,竟都不问还有没有差事!”将寻出的衣裳塞到小丫鬟手上,低声道,“你去前院……”凑首在她耳畔,低声吩咐,小丫鬟脆应一声,速速奔出门去。

    除夕夜,胡二趁醉淫了二丫,整个前院的人闻讯,都是大吃一惊,虽说照常办差,可是所有的耳朵都是时时留意那边院子的动静。

    后园里莫寒月的话传来,整个前院顿时一片哗然,本来心惊胆颤的胡二自然大喜过望,旁的奴仆却不无羡慕。

    本来只是一个寻常的奴仆,并不见如何出色,不但娶小姐为妻,还得一个丫鬟为妾!

    以前从不将十一小姐放在眼里,想不到做她的奴才,有这许多好处。

    而躲在屋子里暗听的卫盈秀却不禁脑袋轰的一声,一颗心顿时沉入谷底。

    昨夜,胡二趁酒强索,她急唤二丫挡开,哪知道胡二就趁势淫了二丫。今日她故意将事情闹开,就是盼着胡二被处死,她虽落一个寡妇的名声,却从此摆脱胡二的纠缠,或者还能另寻一条出路。

    哪里知道……

    周妈妈将衣裳送到二丫手里,笑道,“二丫姑娘也算大喜,虽说为妾,可胡二是小姐跟前儿的人,较旁的奴才多些体面,总强过日后配个粗使的小厮!”

    二丫受胡二一夜凌虐,早已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听周妈妈一说,顿时呆住,木然片刻,说不出话来。

    周妈妈见她不语,凑首到她耳畔,轻声道,“二丫姑娘,你可别糊涂,你想想,你们小姐纵然嫁个世家公子,你还不是配个奴仆?顶破天儿,也不过是收在房里,给公子做个通房丫鬟,怕连个妾也不是!”

    二丫微微抿唇,垂下头去。

    给公子做通房,总好过给奴仆做妾。

    周妈妈见她不语,知她心中不服,微微摇头,叹道,“高门大户里的公子,又岂会只纳一个妾?咱们府里那许多姨娘的争竞,你又不是不知道!”

    二丫自幼在相府长大,相府中姨娘间的争斗自然一清二楚,闻言不禁身子微动。

    周妈妈趁势道,“再说了,事已至此,你已是胡二的人,纵然你不从,将胡二处死,又岂能还你完璧之身?日后怕连个小厮也配不到!”

    是啊,她的身子已经被胡二占去……

    二丫身子微颤,又忍不住落下泪来,却也明白,周妈妈说的倒是实情。

    她不过是一个奴仆,跟着的主子已落到这个地步,她又能好到哪里?如今身子又被胡二占去,纵然胡二被处死,她又能嫁谁?当真是小厮也配不到,只能落到府里一些年老无偶的贱奴手里。

    周婆子见她神情松动,又趁势道,“胡二虽说不能与公子相比,可他是小姐跟前儿的人,眼瞧着小姐势胜,日后自然水涨船高,你只要哄住他,岂不是吃香的喝辣的?总强过在那高宅大院中,与一大群女人争一个男人强些!”

    是啊,就算嫁给公子为妾,自己也还是一个奴仆,处处受人指使。跟着胡二,或者还有几天舒坦日子可过。

    二丫渐渐收住眼泪,微微咬唇,慢慢将衣裳接过,轻声道,“多谢妈妈!”

    周妈妈含笑,说道,“还是二丫姑娘聪慧,这院里院外的,日后若有什么难处,尽管找妈妈去说!”安抚一回,向卫盈秀的屋子瞟去一眼,这才离去。

    除夕之后,各府各宅宴请的帖子开始雪片一样的飞来。

    虽说因为皇后省亲,相府将回请之事推到上元节之后,可是各大世家下帖,却不能不应约。

    初五,几位亲王之后,正是静安王府设宴。

    莫寒月一早起身,亲自挑选衣裳首饰,唤夏儿服侍精心妆扮。

    丹枫瞧见,忍不住抿唇轻笑,说道,“日常我们想要小姐多打扮一些,总要磨破嘴皮子,怎么今日倒如此上心?”说的是这几日卫东明府上几位小姐的闲话。

    莫寒月微微一笑,说道,“不论我如何,那些人总少不了嚼舌根子,理她们做什么?去静安王府打扮齐整,却是对静安王府的敬重!”

    丹枫点头,含笑道,“小姐有些日子不见那几位小姐,怕是今日又早回不了!”

    莫寒月轻轻摇头,叹道,“今日不同以往,有夫人和别的小姐呢!”镜中自照,见再没有错漏,起身向外去。

    刚刚走出园门,就见卫敬飞立在园外,莫寒月微诧,上前行礼,说道,“怎么今日二哥得空?”

    卫敬飞向她上下略一打量,见她衣着不同平日,淡笑一声,说道,“今日静安侯府宴客,妹妹倒打扮齐整。”

    莫寒月听他这话也不像夸奖,微微一笑,说道,“二哥有什么事,但说无防!”

    卫敬飞见她看穿,微微一默,皱眉道,“还是前时的话!”转身慢慢伴着她往侯氏的院子里去,一边缓缓说道,“近些日子,我旁敲侧击,曾试探过几府的公子,可是哪里知道,只要一提我们府上的小姐,他们就……就……”

    “就什么?”莫寒月扬眉。

    卫敬飞低叹一声,闷闷道,“卫盈秀勾诱奴才之事虽然压下,可是堂堂相府小姐下嫁一个奴才,终究让人觉着怪异,加上去年四丫头那传闻,人家直说,有那样的姐姐前头挡着,妹妹如何嫁得出去?”

    原来如此!

    莫寒月轻轻点头,说道,“说来四姐姐也不小了,去岁母亲托人议过几门亲,总是不成,想来也是那传言的缘故!”

    卫敬飞皱眉,说道,“这一过年,她也年满十八,再寻不到人家,怕要老死在府里。她死就死了,后边那许多姐妹,岂不是被她所误?”

    不是怕那些姐妹被她所误,是误了他卫敬飞的大事吧!

    莫寒月微微一笑,点头道,“眼看再过几日就是娘娘省亲,爹爹、母亲又哪里顾得上她?二哥耐性子再等几日,等省亲之后,再寻机会就是!”

    卫敬飞眸子一亮,问道,“妹妹有法子?”

    莫寒月微微一笑,说道,“纵然此时没有,慢慢再想就是,横竖不急在一时。”

    卫敬飞连连点头,瞧瞧已到侯氏的院子,向莫寒月略施一礼,低声道,“妹妹先去,我先到府门外候着!”

    做贼心虚!

    莫寒月心底暗暗冷笑,微微晗首,向侯氏的院子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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