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大锤咧了咧嘴,忽然身子猛地一探,往床底钻去。他快,床上的老者比他更快,听他气恼的吼了一声,躺着的身体像一阵旋风一样窜到王大锤身后,两只干瘦黝黑宛如铁爪一样的手,紧紧掐住王大锤的后腰,咬牙沉气,拼命往后拽。嘴里气呼呼的道:“强盗,你这个不知廉耻的强盗,又来偷老夫的酒!”

    王大锤美酒在前,顾不得许多,脸通红的往床底挣扎。他嗜酒如命,一路走来,放到眼前的酒忍住不喝,故意让想喝酒的欲念膨胀到极致,就像你饿了,明知道再等一会,就有山珍海味吃,自然不肯用冷馒头来敷衍了胃里的饿意。村醪虽美,跟这里的酒比起来,就像冷馒头。

    这老儿最宝贵的便是床底下这几坛酒,若他进来只是偷喝架子上的酒,那酒虽然也酿造不易,马马虎虎让他喝几口,还可以装睡。他把自己最好的酒,故意用土罐装着放在床底,没想到王大锤属狗一样的鼻子,还是闻了出来。又素知他喝酒不要命,一旦让他得手,一罐酒只怕登时报销。那真是比喝他的血还要心疼十倍。所以此刻是决计不能放手的。

    王大锤挣的脸红脖子粗。叫嚷道:“老鬼,喝两口便怎地?”

    老儿咬着牙死命的拽他,“一口也不行!”

    王大锤无奈,极力伸手,偏差一点够不着。忽然撇见床腿边丢着一根拇指粗细的铁棍,捡起来,放在土罐的旁边,作势欲敲。“老鬼,你再不松手,我就要下手了。到时候谁也喝不成!”

    老儿气得脸都绿了,见王大锤作势欲敲,手一甩,松开了他。坐在桌子旁边的凳子上,瞪着眼,呼呼喘气。

    王大锤手掌一伸,把一个土罐摸在手里,身子一缩,跳了起来,也不管满身尘土,得意的哈哈大笑。

    老儿看着他玩弄在手掌上的土罐,好似看见自己最心爱的明珠一样,又是生气,又是担心:“强盗,你敢打了我的酒,我老儿跟你拼命!”

    王大锤嘿嘿一笑,瞅着老儿道:“老鬼,越活越抠门。有好酒不喝,留着到棺材里喝吗?罢了,既然你平时自己舍不得喝,今天我老王请你喝怎么样?哈哈……你是不是要感谢我,我不来,你也喝不上这百年陈酿。”说着,就要排开封坛的泥口。

    老儿一下跳了起来,喝道:“等等!”

    王大锤道:“这酒我今天是喝定了。”

    老儿从架子上捧过那一坛“百花蜜”,“这一坛是我最新酿制成功的,花一万金币也买不到。不如,咱们换一下。”

    王大锤故作沉吟了一下,老者满是期待的盯着他,只盼他那讨厌的巨大头颅能轻轻的点那么一下。..果然听王大锤道:“这个嘛,也不是不可以。不过,一坛百花蜜不够,还得加点东西——”

    老儿听他说“不是不可以”,已经惊喜欲色,见他后面还有条件,不由沉下脸来,“你莫忘了,你手中拿的,是我的酒。用我的酒跟我换东西,你还有资格讲条件了?”

    王大锤微微一笑,“你认识我多少年了?”

    老儿沉着脸道:“我只知道,我有二十年没睡过放心觉了。”

    王大锤眨眨眼,“你既认识了我二十年,难道还不知道我向来最是不要脸吗?”

    老儿咬牙切齿的道:“不要脸,你果然是不要脸之极!”

    王大锤悠悠的道:“所以嘛,你最好还是听完我的话,然后按照我的意思办。不然嘛,你说这酒是你的,可现在在我手上,它就姓王了。”

    老儿狠狠的瞪了他一眼,拿他无可奈何,似乎泄了气,“说吧,还有什么事情?”

    王大锤道:“我这一坛百年老酒,换你一坛‘百花蜜’,外加一根‘憾天锁’——”

    他话未说完,老儿一下子跳了起来,花白的胡子翘动着,“不行!一百个不行!”

    王大锤嗨了一声,摇了摇手,“你听我说嘛!我不是要你那憾天锁,只不过借用几天,用完后完璧归赵。我又不养狗,要那狗链子何用?”

    老儿道:“你来晚了,憾天锁已经被别人借走了。”

    王大锤叹了口气,似乎非常惋惜,看着手中装着百年老酒的土罐,喃喃道:“看来我白跑一趟,真是伤心呢。何以解忧,唯有老酒。我就开了这坛老酒,以慰受伤的心灵吧。”忽然手掌一翻,掌缘闪出一道锋芒,往土罐的封口处一靠近,封口的老泥便飞扬起来。

    “住手!”老儿大喝一声,气得身子都颤抖起来。

    王大锤看着他,做了个无奈的表情。

    老儿咬了咬牙,“你要憾天锁做什么?”

    王大锤眼珠转了转,道:“这个暂时还不能告诉你。不过我以信誉保证,多则十天,少则五天,一定给你送回来。说话算话。”

    老者斜晲了他一眼,冷笑道:“信誉?你难道以为你在我这里,还有信誉可言吗?”

    王大锤嘿嘿笑了笑,“这一次一定说话算话。”

    老儿想了想,还是摇了摇头,缓缓的道:“不行,我不能将憾天锁给你。至少现在不行。”

    王大锤楞了一下,忽然眼睛闪现光芒,道:“你又在炼器,这次炼的是什么兵器?”边说,边迫切的透过窗户往外边张望着,“奇怪,你的铁炉怎么不见了?没了铁炉,你怎么炼器?”

    老儿目光闪烁了一下,似乎更害怕王大锤刺探他别的秘密,支吾道:“这铁匠炉在……那不是……在那边……”

    一边说着,趁着王大锤扭头张望的时候,他的左手忽然长了起来。手臂像冬眠醒来的蛇一样长了一倍,五只干瘦黑长的手指,像树藤一样延长,瞬间缠住王大锤手上的酒坛,手臂一缩,酒坛抱在怀里,没等他反应过来,夺身飘到了屋外。哈哈大笑,“贼强盗,我叫你拿我的酒来要挟我!铁老头的酒是那么容易就喝到的吗?”他因为成功从王大锤手里把宝贝抢了回来,看着王大锤灰头土脸的样子,心情大敞。他知道王大锤身手厉害,便抱着酒坛,远远的躲在一边。料他无论如何也抢不回去了。

    王大锤似乎很丧气,看着老儿铁棍一样黑黝黝的左臂,冷笑道:“没想到这破铁打的手臂,倒也好用。不如把右臂自己砍了,也打一只铁臂装上。”

    老儿十分得意,伸起左臂看了看,道:“你羡慕的话,现在自断手臂,老夫也给你打一只‘飞龙爪’装上,那样以后偷酒,就不会失手啦。”哈哈大笑。

    王大锤倚在门边,脸上似乎想笑,又在极力忍着,显得挤眉弄眼,十分古怪。“我说铁老头,你飞龙爪越练越精,只是这脑子嘛,只怕给练坏了……”

    铁老头楞了楞,似乎忽然想到了什么,大惊失色。旋即又故作轻松,对王大锤笑着:“我看你大老远跑来也不容易,这样吧,假使你能追上我,这坛酒归你如何?”

    王大锤道:“你终于发现自己有多蠢了吗?我为什么要去追你呢,想喝酒自己不会拿吗?你抢走了这一坛,难道忘了床底下还有两坛吗?”终于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几乎笑破肚子。

    铁老头本来干瘦黝黑,像一块铁。此刻像被充了气一样,身子倒有些膨胀;脸色却变得黑里透红了。

    “你,你……”他你你了半天,终究叹了口气,垂头走了过来,显得丧气之极。

    在黑暗的屋子里坐下,老儿怀抱着一坛酒,明亮的眼珠子不住转动,似还在想双全之策。他道:“先尝尝这百花蜜。”随手一挥,架子上的一坛酒便凌空向王大锤飞去。

    王大锤守在床边,伸手接了酒坛,拍开泥封,一股醇香扑鼻,不由喝道:“好酒!”端起坛子,仰脖子喝了几大口,袖子抹了抹嘴,“痛快!真是痛快!”

    老者眼望着他,“知足吧?”

    王大锤摇了摇头,“酒要喝,憾天锁也是非借不可。”

    老儿还在犹豫,不知道在两宝之间该作何取舍。按理说一坛酒喝完就没有了,特别是这几坛百年陈酿,更是珍贵之极;而憾天锁不管怎么用,都还是在的,只是这人的信誉堪忧,虽然说是借,八成有借无还。更何况,平时还好商量,眼下这件大事,又非用到憾天锁不可,恩,八成就是这几天的事了……好生委决不下。

    正这时,外面响起了沉重的脚步声,有人大步向小屋走来。

    老儿听到脚步声,脸色登时沉了下来。

    只见门口一黑,一个半截山头一样的楞小子一步跨进来,叫了声“爷子”,便垂头站在墙边不动。

    铁老头脸色阴沉,呵斥道:“你怎么出来了,谁让你出来的?!”

    这小山一样的少年,目光有些呆滞,似乎是个傻子。嘟着嘴,似乎很委屈的道:“我饿。”

    铁老头道:“早上不是刚吃过。唉——”

    王大锤道:“你孙子?”

    铁老头道:“我怎么会有这样傻孙子!十年前在山里捡到的。”

    王大锤看着少年憨傻的表情,笑道:“你饿了是吗?我这里有牛肉。”把在餐馆里包的十斤牛肉拿了出来。

    憨傻的少年看见牛肉,嗬嗬笑了笑,像个大熊一样扑了上来。

    王大锤急忙伸手在他肩上一推,竟然镇的手腕发麻,不由大吃一惊。眼神一凛,要试试他究竟有多高的修行。只听铁老头在旁边叹了口气,“这傻孩子浑浑噩噩,天神神力,却并没有修行。”

    王大锤也早发觉他体内并没有流动的真元,手上微微发力,把他推开,笑道:“牛肉可以给你吃,先答应我一件事。去把你爷子的憾天锁拿来。”

    这孩子虽然痴傻,却知道东西是不能乱拿的,扭头看着铁老头。

    老儿无奈,挥了挥手,道:“去吧。”

    少年嗬了一声,一阵风跑出去,山谷响起咚咚的脚步声。王大锤虽然想看看铁老头的宝库在哪里,但那是人家的秘密,再好奇也不能随便看的。过了没多大会,咚咚的脚步声响,少年又冲了进来,脖子里挂着一条黑黝黝手腕粗细的铁链子,链子很长,多余的部分,被他缠在手臂上,像一条黑色大蟒。

    他哗的一声把铁链子往地上一甩,冲过来抢过王大锤手上的牛肉,似乎开心之极,嗬嗬叫着,连蹦带跳的又冲了出去。老儿看着他的背影,摇头叹息“痴儿,痴儿。”

    王大锤手一伸,地上的铁链像一条灵蛇一样缠在手臂上,站起来到:“那我就走了。”

    老儿叹了口气,拍开了手上的酒坛,一股浓郁的酒香弥漫小屋。道:“酒是死的,人是活的。”在桌子上摆了两只碗,满斟了酒,和王大锤对视一眼,两个人端起碗来,皆一饮而尽,放下酒碗,哈哈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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