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暴的风,你高声呼啸,

    过度的悲伤,难成曲调;

    不驯的风,阴沉的乌云;

    在彻夜不歇地敲叩丧钟;

    悲哀的暴雨,你的泪也徒然,

    秃裸的树木,枝干伸向苍穹,

    离群的雪豹,在竖琴下哭泣……

    乐手的手指猛然离开琴弦,酒馆里爆发出疯狂的喝彩。

    艾雷恩看见维克多大声叫好着,握着酒杯的手似乎都在欢呼。罗曼嚼着新买来的面包,笑嘻嘻的享受着,目光在艾雷恩身上停留了一下,又重新返回酒馆的门口。

    帕克静静的坐在门口的石阶上,朝着那个窗口仰望。佣兵们已经在度过了两天,每次前往市场的工作全都归属于帕克,这是罗曼的提议。

    艾雷恩不知道这个笑嘻嘻的家伙一天哪里来的多余精力,但他的眼光的确很准。那个窗口仍是虚掩着,那名女孩仍然坐在窗前,欣赏着酒馆里的乐曲,刚刚整条街在乐曲演奏的同时都静悄悄的。

    然而,频繁的让帕克前往市场,并不是为了给予他丰富的时间播种爱情。要知道,这种播种是需要钱为养料的。

    队伍正在准备着物资。以前的破帐篷更换为了最新的帐篷,笔直的木杆和厚厚的布料。连牛车也换了,维克多用纹着熊的金币为整个队伍更换了装备。

    雷萨里特与城内的金匠商会达成了一笔雇佣合同,一支商队满载着镶金的银小兵和精致的攻城模型在城内等候。即将前往天堂之城,罗多克公国的第二大城市。

    商队的主人很聪明的没有选择商队护卫,一旦他们得知车内的箱子里装了这些昂贵贵族玩具,一定会毫不犹豫的将它们洗劫一空。

    这次任务的报酬是一袋狮子金币。商人并没说明金币的来历,因为雷萨里特并没有问。佣兵不关心暂时不属于自己的财产。不幻想别人身上的财物,当他不是敌人时。

    长枪佣兵团的队伍将在四天后出发,乐手的竖琴仍在响着,虽然免不了失误的杂音,却依然聚集了整条街的注意力。

    艾雷恩坐在门槛旁擦拭着自己的黑铁战斧,锋利的斧面涂上了油,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队伍的现状已经到了一个极其健康的状态,丰富的食物和顺手的武器,目前还有已经到手的雇佣任务。对于佣兵来说,似乎已经圆满无比。

    比起开始加入佣兵队伍的无奈,艾雷恩似乎逐渐享受了这个过程,因为佣兵们不必辛苦的思考着战斗的意义,不必在心中的神灵面前屈膝。

    这给艾雷恩充足的时间孕育自己的希望。他不知道他最终想干什么,而多数佣兵却早就得到了答案。

    维克多只想亲手将剑刺进西蒙·佩拉格尔男爵的心脏,然后寻回自己的妻子,无论其如今是否已经遗失当年的美貌。

    罗曼时常坐在角落里阅读那本封面染血的书,那是一本弩手阵型的讲解。小个子佣兵想成为一名弩手方阵的指挥官。

    而艾雷恩身旁的帕克,似乎都无需费心思考。他的希望在他天天仰望的窗口里。

    一瞬间的功夫,艾雷恩身旁的帕克突然站了起来,不安的走来走去。

    艾雷恩顺着他躲闪的目光望去,一个穿着粉色长裙的少女正朝酒馆走来,大大的蓝眼睛,可爱的笑容,似乎是那扇窗后的那个姑娘。罗曼称之为帕克的曙光恋人。

    女孩子四处望了一下,最终走向了门槛前坐着的艾雷恩,艾雷恩急忙收起了手中的战斧,疑惑的望着走来的姑娘。

    “你好,”女孩子露出一个笑容,不好意思的说道。“我父亲想要打一桶麦芽酒,你可以帮我吗?”的确,在大陆上众多人的印象里,似乎真的没有年轻女孩子出入酒馆的身影。

    艾雷恩接过了那个陶罐,随后递给他身后躲躲闪闪的帕克。罗曼的脸上仍带着招牌式的笑容,他早就收起了手中的书,歪着头欣赏着眼前的一幕。

    帕克颤抖着手接过了陶罐,险些掉在地上。

    女孩子连忙叫住他。“我还没有给你钱呢?”穿着裙子的姑娘从裙子旁的口袋里掏出一些银币想要递给帕克。

    艾雷恩的手在半空中拦截了那些钱币。“他还要拿陶罐,我来吧。”艾雷恩起身进入酒馆,在姑娘注意不到的角落狠狠的踢了一脚帕克的屁股。

    “你害怕什么?拿着钱,这些天的面包不是白买的。”艾雷恩将银币塞进他的怀里,随后返回了门口。

    帕克来不及擦去屁股后的脚印,便匆匆倒起酒来。

    佣兵们不喜欢爱情,它会减缓人的脚步,但佣兵们不会拒绝。相反,比起游侠和歌手们,当面对爱情时,佣兵们往往手足无措。

    艾雷恩再次坐下,掏出自己的匕首擦拭起来,那个可爱的声音却在他的身边响起。“你长的和我们不一样,黑头发,黑眼睛。”

    “我是东方人。”艾雷恩没有抬头,用破布擦去三棱匕首的血槽内的灰尘。

    “你叫什么?”女孩子问道。“刚刚那个人呢?”

    “他叫帕克。”艾雷恩将匕首收进腰间。“我叫艾雷恩。”

    帕克托着陶罐来到了门前,另一只手上攥着酒馆老板找回的铜币,眼神紧盯着陶罐里的酒,他倒得似乎有些满了。

    正在这时,姑娘轻声说道:“我叫瑟莉。”

    端着酒的佣兵将陶罐和钱币递回女孩子的手里,随后坐在艾雷恩的身旁,嘴里默念着女孩的名字。

    女孩道谢后离开了,走出了几步,突然转过头对帕克说:“以后不要呆呆的站在我的窗户下面了,你可以和我聊天。”

    艾雷恩感到身旁的帕克猛地一颤,心里不住的为他担心起来。爱情会不会延缓他在战斗时的动作呢?希望他可以轻松的掌控。艾雷恩不希望任何一名队友被敌人的剑刺穿心脏。

    日子似乎是悠闲而轻松的。第二天,帕克开始站在窗户下面和瑟莉交谈。罗曼的书看了一大半。维克多仍是时刻摸着自己的武器,眼神直直的望向天空。

    每当这时,艾雷恩也希望自己能有同他一样深的仇恨,深到促使他有一天可以返回东方的夏洛奈大陆,手刃劫掠他的家的人。

    艾雷恩昂头望向天空,白云翻卷在天空的蓝色里,太阳晃着他的眼睛。他希望自己可以带着自己的队伍,唱着属于他们的战歌,朝着东方的家乡凯旋。

    “我是一名佣兵,性别男,我的名字叫艾雷恩,没有姓氏。我是东方的客人。”

    天空仍是蓝的,而地面已被血染红。

    艾雷恩品尝着酒馆内的葡萄酒,倾听着旅行者的描述。

    “罗多克之盾陷入了围剿,已经分散逃离了。”旅行者惋惜的说道。“留在哈伦哥斯堡城里的也全部被杀掉了,由皇家骑士团团长巴隆爵士亲自带队。”

    艾雷恩喝干了杯中的酒,他没有猜到了这些精锐的佣兵会是这个下场。“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旅行者摇了摇头。“佣兵们的消息真的如此迟钝?”

    艾雷恩停下了动作,转头望向这个满脸皱纹的旅行者。“或许吧!”

    旅行者喝干了自己杯中的酒。“二十六天前的事了,据说他们的任务是被派去刺杀哈伦哥斯公爵。”老者低声咒骂道。“这真是个愚蠢而荒唐的行为。”

    “您为什么这么认为?”艾雷恩礼貌的问道。原本这个任务该由我们去完成的,被杀死的也有可能会是我们。艾雷恩心想。但这一切都掌握葛瑞福斯国王手中。

    旅行者继续说道:“哈伦哥斯公爵若是被罗多克人刺杀了,整个南部行省的贵族领主都会在他们国王的鼓动下带兵杀过来替他们的封君报仇,到时候就真的是罗多克人的末日了。”

    “斯瓦迪亚人已经和罗多克人开战了。”艾雷恩强调道。

    “但斯瓦迪亚人从来都没有赢过,他们一次也没有攻破过马拉斯堡和库尔玛堡。”老者告诉面前的年轻人。“那是因为哈伦哥斯家族麾下的制裁骑士团和黑鹰步兵军团没有参与过一次南征大军。”

    “这一次,哈伦哥斯堡派出了骑士参战。”艾雷恩和他的同伴们在经过北部平原的时候亲眼见过这些穿着黑甲,战袍上绣着黑鹰的骑士从他们的身边飞驰而过。

    “虽然我无法弄清楚哈伦哥斯公爵是因为什么原因派出骑士参加南征大军。”老者说。“但是他却没有派出麾下的黑鹰步兵军团,更没有派出制裁骑士团精锐中的精锐部队,第一旗营和第四旗营。”

    艾雷恩掏出三枚银币递给旅行者。“谢谢你的故事。”

    门外,商队已经等待启程了。走进酒馆的商队首领将雇佣书递给维克多,当维克多看到那纸上写的内容时,惊讶的吐出了嚼了一半的熏鱼。“这么多昂贵玩具,给谁的?”

    商队首领望了艾雷恩一眼,他也听到了艾雷恩和旅行者的对话。“维鲁加的领主,凯斯托伯爵。”说到这,首领似乎想起了什么,也伸手从腰间掏出三枚银币置于旅行者面前的桌子上。

    佣兵们出发了,骑着罗多克王国内的矮**,商人承诺会在进入斯瓦迪亚境内时更换。

    佣兵队护送着马车的两旁,却没有一个人望向马车里面那几个刻着狮子的木箱。佣兵们不关心暂时不属于自己财产,当所有者不是敌人时。

    树林时而密时而稀疏,不时的切割着头顶的星空,帕克举着那杆栓有佣兵队旗帜的长枪骑马走在艾雷恩的身旁,伸手递给对方一小块软木雕成的阔盾。

    “瑟莉给你的,我也有一个。”帕克笑着对艾雷恩展示了他手里那个稍大一些的软木阔盾。

    艾雷恩小心的将那个软木雕放进甲衣内,心脏的位置,希望这个小东西能给他点阔盾的防护。

    艾雷恩手牵着马缰。瑟莉的脸,维克多的脸,约瑟夫的脸,雅米拉,么么茶,克雷斯……死去的佣兵的脸掠过他的脑海。艾雷恩摇了摇头,眺望着远处的丛林。

    “珍惜活着的,是对逝去的最好的惋惜。”

    “我是一名佣兵,性别男,我的名字叫艾雷恩,没有姓氏。我是东方的客人。”

    佣兵的旗帜飘舞在商队的上空,队伍沐浴在夕阳的金光里,缓缓地朝着通往天堂之城的道路前行。那是雅米拉的家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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