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怎样凌厉的一击啊?

    项志和有些难以置信的向纪老头望去,纪老头只是苦笑着摇了摇头。这少年虽是他亲身授业,但刚才那突然暴起夺命一击,论蓄力、论迅疾、论浮空、论空中曲转,只怕自己已是远远不及。

    昏黄的油灯下,徐骏眼皮控制不住的微微颤跳着。他练武三十年,在这北地江湖纵横二十年,但在这个面带青涩的健硕少年面前,无端端有些忐忑起来。

    “劫又如何,不劫又如何?”此时的望月山庄徐大护法声音嘶哑,已没有了开始那般泰然自若。

    “不劫,就夹着尾巴赶紧滚;劫,那还要问过我手中这三寸青锋。”彭玉头也不抬,若无其事的将那柄擦拭干净的蛇形短剑重新挂回腰间。

    “你以为凭那取巧的一剑,就能威吓到我等北地英豪吗。”童宜年声音如出冰窟。这话说得轻松,刚才那一击也确有投机取巧攻人不备之嫌。但这童宜年心中亦是有些震惊的,同为习武之人,他虽修炼剑道数十年,自问还做不到那般境界。

    “自然不是,在下还有一剑要击,还有一人要杀。”

    彭玉已经挂好了短剑,抬起头冷冷向童宜年望去。

    这句话说到最后时,几乎是一字一顿吐出来的。话虽未挑明,但在场众人,但凡有点脑子,谁又会不知他欲杀之人。刚才那胡麻子只是杀了匹拉镖的马,就在他那凌厉的一击之下身首异处,更何况这杀了镖师的童宜年。

    “放肆!你敢欺我铁剑楼无人?”童宜年面目狰狞,说完话后,口中尖啸一声。

    众人只听客栈四周传来阵阵破风之声,不过片刻,门口就聚满了三四十人,将喜来客栈团团堵住。铁剑楼知这趟镖关系重大,早已做好了万全准备。

    这会儿刚睡下的趟子手们也听到楼下异动,鱼贯下楼站到了镖局所在的方向,眼睛死死看着被铁剑钉死在木墙上的赵镖师,神色悲痛肃穆,却未发一言。

    “还要问你一遍,徐护法,这镖你劫还是不劫?”彭玉不再去理会那童宜年,转头向徐骏问道。

    徐骏脸憋得通红,他江湖绰号“稳如泰山”,即是称赞他头脑冷静,做事把稳,不打无把握之战;也有暗讽他循规蹈矩、胆小怕事之意。此时事到临头,他确是左右为难、权衡得失,久久下不定主意。

    抬头望向往里桌的童宜年,童宜年冷冷回望了他一眼道:“徐护法可想好了,你今日一走,改日再见之时,铁剑楼与望月山庄即是永世仇敌。”

    “虽然徐护法刚才说了一堆废话,在下听着别扭。不过有两句还是有些道理的,这钱没了可以挣,命要没了……”

    “童兄,得罪了。”徐骏脸色一沉,弯腰向童宜年鞠了一躬。

    终于是下定了决心,起身向门外走去,到了门口,方才招呼那几个黑衣人道:“撤!”

    “徐护法,可别忘了带上你们藏在山林里的兄弟,这大冷天,也怪不容易的。”彭玉看他走到了门口,神色又轻松了些。

    徐骏嘴角一抽,不知该庆幸还是羞愧,瞬间就带着望月山庄的人退得一干二净。

    客堂之内,只剩下锦绣镖局一干镖客,铁剑楼的五个帮众及童宜年,还有那拉曲的老头。

    自彭玉斩杀下那黑脸大汉头颅时,这老头已经停下了手中的二胡,似乎被吓得呆住了。如今这人一走,场面突然又冷清下来。

    彭玉还是不去理会那童宜年,而是望向那风烛残年的老头,温声说道:“这位大爷,你刚才那首曲子奏的可真好。小子往常在家里时,也常听爹爹拉这二胡的,最喜欢的还是一曲‘采桑子’。可惜这些年颠沛流离,却是许久未听了,只是我如今身无分文,不知大爷可愿为我奏上一曲呢。”

    “既然少侠喜欢,小老儿自当竭尽全力。”老头调了调琴轴,即开始弹奏起来。

    老头大概已有七八十岁了,满脸皆是皱纹,他一生悲苦,膝下又无子孙,孤生一人浪迹天涯,几十年来受尽白眼,又何曾有人这般好言好语和他说话。这曲‘采桑子’用心奏出来,曲调清新平淡,让人如临漫山鲜花乡野,安宁惬意。

    彭玉仿佛又回到了在圣京时一家人外出游历踏春的时光,再瞥眼望见挂在木墙上的赵师叔,双目渐渐变得有些红了起来。

    彭玉未动,铁剑楼众人也不敢轻举妄动。殿内除了这悠扬的曲声,再无人说话。

    过了良久,彭玉方才抬起头看向里桌,冷声道:“童堂主,现在该算我们的账了。”

    说完这话,抬起桌上的酒杯轻轻呡了一口又道:“这镖你们还劫不劫?不劫,我就砍下你四肢,算是偿我赵师叔的命,若救治及时,没准你这条狗命也保下了;劫,青锋尽处,尽皆是大好头颅。”

    童宜年厉声道:“你可真是猖狂的无法无天啊。项镖师,今日你这锦绣镖局就由这黄口小儿做主了吗?”

    “罗贤侄,我们与铁剑楼没太大仇怨,今日这事,不如各让一步,就到此处为止吧?若是打斗起来,镖局伤亡更甚,我回去也难以向贺镖头交待。”项志和脸露难色,现在的局势已不是他所能控制了。

    彭玉将酒杯往地上一砸,高声道:“贺师叔,赵师叔尸骨未寒,你怎可如此说话?以和为贵以和为贵,贺师叔可知这些年为何穆武王朝总被北仓压得喘不过气来?皆因朝廷上下,百姓官兵都安逸惯了,为了一己私利,一再忍让,委曲求全。若是文官不爱财,武官不惜命,兵士不畏死,如何会有今日局势。”

    贺镖师看了看那赵镖师挂在木墙上的尸体,神色坚定下来道:“一切全听罗贤侄说话。”

    “你敢杀我?”童宜年再也无法忍耐,回头从旁边帮众手中夺过一柄铁剑,纵身向彭玉扑来。

    众人眼前一花,木凳上端坐的少年已经凭空消失。再看之时,健硕的身躯已来到童宜年身后,手中短剑不知何时已经拔出,直向童宜年后颈刺去。

    “杀你又怎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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