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碎的枪声传来,继续调戏着战壕上的沙袋。上校喊叫:“没有命令,不要开枪!”

    用一轮齐射杀伤密集的敌军,然后进入刺刀战捍卫阵地,这是屡试不爽的最后战术。

    训练有素的普军都模仿上校的做法,背贴战壕,蹲在底下,双手抱着上刺刀的步枪,屏住呼吸,等待决战。

    可是这一次,上校听见了奇怪的声音。那种“喀啦”“喀啦”的响声连绵不断,像一片树木被拦腰折断。

    大地开始哆嗦,轰鸣声贯穿耳膜,贴着上校后背的战壕开始颤动,仿佛地壳将要裂开。

    上校难以置信地转身踮脚,伸头打量战壕外。

    还没看清楚,巨大的阴影就侵入战壕,遮住了头顶的阳光。上校在恐惧中仰天摔倒,他看见一根巨大的炮管横在他的视野里。然后,两轮庞大的履带轰鸣着爬上战壕,碾平堆砌的沙袋以后,履带直接越过战壕,宽阔的车底覆盖了上校,让他的阳光被彻底遮住,世界一片漆黑。

    狂喷蒸汽的履带巨车,一边轻而易举地碾过战壕,一边慢慢旋转像水瓢一样的炮塔,慢吞吞地开炮,有条不紊地摧毁阵地上的碉堡。每当56毫米炮被后坐力推得一缩,战车的速度就为之一滞,而远处精心修筑的碉堡立马被削去顶盖,炸得四分五裂,砖块崩飞,残肢漫天洒落,惨叫层出不穷。

    幸运的是,因为巨大的履带几乎和炮塔一样高,让蒸汽战车像大海蟹,主体反而显得低,于是炮塔只能轰击前方目标,不能三百六十度回转,所以蒸汽战车后方的普军反而安全。

    卡拉德上校呐喊:“攻击!”

    潮水一样的普军从战壕里爬出来,铺天盖地的朝摸上来的法军射击。不断有人中弹摔进战壕,刺刀入肉声此起彼伏。

    突然,蒸汽战车的炮塔被掀开盖子,一个人坦克手钻出来,搂住炮塔上的三联管转膛机枪,开始扫射蚂蚁般的敌军。一个坦克手被打掉,另一个又从战车里冒出来,搂住机枪,转圈儿乱扫。机枪跟炮塔以滑轨嵌合,可以全角度射击。

    枪声顿时密集如暴雨。上校终于明白了卡尔元帅命令埋设炸药的用意。

    “预备队呢!给我引爆炸药!”上校抓住传令兵喊道。

    传令兵慌忙跑向后方,没冲几步,被机枪命中膝盖。他的小腿像回旋镖飞上半空,动脉呲出的鲜血在空中拉成一串红珍珠,然后这个传令兵扑倒在地上,转身抱着半截大腿,撕心裂肺地尖叫个不停。

    一辆蒸汽战车笔直开向这个伤兵。传令兵用双手撑着地后退,惊恐地睁大眼睛,徒劳地尖叫。他看到的最后景物,是巨大的履带占据了全部视野。

    然后他整个人都消失在履带下面,身体被压进泥里。履带开过,在泥土上留下漂亮花纹,而传令兵的身体还没有履带宽。

    卡拉德上校攥着刺刀,在战壕里剧烈喘息,狂怒淹没了他的脑子。他屹立在阵地之巅,举头四顾,看见铺天盖地的法军像蚂蚁爬上山丘,而他自己就像孤独的冲浪者,突然被蓝色军装的海浪包围。

    因为卡拉德戴着引以为傲的勋章,所以他被七八把步枪指着的时候,法军试图活捉他。

    “放下武器!”这些蓝皮人呐喊着粗浅的德语,“放下武器!”

    卡拉德上校环顾一圈,伸手去腰间摸手枪。

    “啪!啪啪啪!”七八支枪口同时迸发火舌,卡拉德上校被打成筛子。他摇晃一下,低头看了一眼千疮百孔的军装,伸手扶了一下胸前的勋章,人一歪,摔进战壕里。

    突然,阵地爆发七、八朵冲天的火舌,冲在去前面的几辆蒸汽战车被炸得烈火熊熊,有的履带崩断,歪在战壕上;有的满身烈焰,依旧风驰电掣,不断有尖叫的火焰小人儿从炮塔上爬出来,摇晃着摔下战车。三秒后,弹药库爆炸,这辆战车的炮塔被掀飞,轰然坠地,砸飞一片尸首。

    尖叫的法国人在阵地上狂奔,狂怒的命令链层层传达,最后所有的蒸汽战车都停止碾压。法军散兵线开始推进,在蒸汽战车的炮火掩护下,寸寸扫荡阵地,把负隅顽抗的普军精确射杀。

    战车停在步兵线后面,炮塔微微转动,偶尔怒放一炮,震得车身一颤。它的火力足够让碉堡汗颜,普军根本没有还手之力。

    随后,阵地又爆发了几朵爆炸的火花。但是收效甚微,再也没能炸毁一辆战车。

    七辆战车报废在阵地上,烈火熊熊,不时发生后续爆炸,碎片和人骨像火焰雨一样乱飞。法军都离开这七台废墟远远的,唯恐误伤自身。

    七月二十一日,普军第四枚阵地沦陷,普拉德村就在前方,唾手可得。

    宣战渡河以后,法军在三天之内,火速推进一百公里,势如破竹,无人能挡。

    于此同时,弗兰大帝带来的219辆履带战车在斯特拉斯要塞整编完毕。为了扩大战果,第三装甲师马上接到作战任务,目标是普拉德村。只等工兵加固了桥梁了。

    弗兰大帝亲自指挥作战,令法军士气大振,欢欣鼓舞。

    而普军失利的线报,飞快传到了维纳,令腓特烈紧张不安。尽管普军迟迟没有低头求援,但是腓特烈已经快坐不住了。

    如果普军在普拉德村争夺战里失利,那么溃败的第一军团将失去狙击法军的能力,于是法兰克福将毫无保护地暴露在履带战车的铁蹄下。

    虽然按兵不动,但是腓特烈已经煎熬起来。

    总统已经连续几天没睡安稳觉。直到一个人的到来。

    “银色骑士团216人,前来接受新式改装。”奥托抱着头盔,面无表情地像腓特烈敬礼。

    腓特烈看见弟弟板着脸,心里莫名轻松,急忙过去抱他,然后摇着他肩膀嚷了声“好久不见”,看见奥托依旧面无表情,才意识到这是公共场合,只好咳嗽一声,公事公办地问:“兰斯洛特呢?”

    “他征募了封臣的火枪手,组成巴法里亚方面军,约两万人,正在训练协同作战能力。”奥托这才正眼看哥哥,轻声说:“菲莉雅小姐在信里提到了苏醒的先知。她担心文森特觊觎你的地位,恰巧我也有同样的想法。”

    腓特烈心头一暖,他知道妻子和弟弟都在照看自己的后背。

    “利益和风险是并存的。文森特当然觊觎我的地位,就像我觊觎他的技术一样。”他轻轻嗤笑,然后按着弟弟的肩甲,上下打量,赏识地说:“你长高了。回家吃个晚饭,菲莉雅会惊叹的。”

    “妹妹长高了吗?”奥托这才露出笑容。

    “她长大了。”腓特烈拍着他的后背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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