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彻顿白的性别,姜云曾有过疑虑。这倒不是他有眼无珠,男女都认不出来,即便是女人,也是不一样的。

    有些女人五官充满了娇柔媚态,无论怎么去装扮,都不可能像个男人。比如竹儿和陆熏,还有就是那个全身上下都媚进骨子里的大蛇美姬,这个女人除非跑去整容,否则任何人都不会看差,女扮男装无异于自欺欺人。

    但还有些女人,相貌比较中性。这个中性不是说就长得像男人,而是五官气质中的“娘味”,并不会比那些娘娘腔男人多出多少。不夸张,在范围之内久容易让人产生误会。

    就拿后世的情况而言,一些极品的伪娘,稍加化妆后那五官气质便能接近她们,而她们一旦做起男儿装扮,也可以和后世那些“小鲜肉”相差不大。介于两者之间,装男像男,扮女似女,就是这么个道理。

    姜云置疑过彻顿白的性别,主要源自于一份熟悉的感觉。看到他,就仿佛看到了那个在大街上风骚地摇着折扇,将良家妇女调戏得一阵脸红心跳的姬洛。因为两人表现出的气质实在太过相像,而气质往往比相貌更有指向性。姬洛和姬锋这对兄妹五官就很相似,给人的感觉却截然不同。

    但他最终放弃了这种质疑,原因主要是两点。

    第一,身高。彻顿白太高了,从穿越后姜云就没瞧见过身高超过一米七的女人,宋晴是一个特殊的例外,她那双大长腿在身高问题上占了不少便宜。而彻顿白那接近一米八的个子,她如果是个女人,这身高即便放到后世都足够当模特了,相当的出类拔萃。至于在这个时代,就只能用“夸张”两个字去形容。

    第二,眉毛。充满英气的剑眉,这不是女人可以长出来的。

    但显然姜云忽视了一个很大的问题,眉毛不可以长,却可以修活着描成这样。此事站在眼前的彻顿白就是一个鲜活的例子,当那对剑眉变成了柳眉之后,整个人的气质便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当然,还有一个至关重要的因素——发型。

    撇去了第二个因素,仅一个身高问题去断言彻顿白是男人,这证据好像就显得相对薄弱了。姜云愣在原处,心中越发拿捏不准。呆愣了许久,他最终还是开口问了出来。“你。。。究竟是男人还是女人?”

    彻顿白笑而不语,他抬起双手,将本就略显宽松的衣襟扯开一些,露出白皙的脖颈,微笑道:“我说你就信么?要不,你自己来确认下?”

    姜云大为意动,搓了搓手道:“这个。。。合适么?”

    彻顿白笑的更是愉快。“大婚之日,洞房之时,你觉得有什么事是不合适的?再说我匈奴人可不似周人,没这么多讲究。”

    也是!虽说谁也没把这场婚礼当回事,不过好歹也是个由头,不试试也对不起自己。是个男的大不了洗手,万一是个女人,这不就赚了?小市民的心态瞬间就占了上风,姜云动手了。

    他将右手缓缓探入了彻顿白衣襟之内,一番探索之后,整张脸都透着一阵古怪。

    “确认了么?”

    “方才感觉好像有点确定了。”姜云脸颊微抽。“现在。。。又不确定了。”

    此言一出,彻顿白整张脸当即就黑了下来。什么意思?嫌她的小?虽说国度不同,但只要性别一样,多少都存在一些相同之处。比如男人,无论哪个国家的都不能接受别人说他丁丁小,女人的胸部也是一个道理。

    彻顿白咬牙切齿,这个混蛋不但说了,而且还变着法子说,太损了!

    姜云则显得相当无辜,他可没有寒蝉对方的意思,真的是不大嘛。一个手掌刚好可以握下,充其量不过a罩杯,别说没法和小徐将军一较高下,甚至比姬洛还小了半号。女人的确是女人,不过貌似是个贫乳。。。虽说a罩的大有人在,可这尺寸相对于她的身高而言,就真的有点说不太过去。

    姜云反应还是很快的,几乎只在瞬间便明白过来,他隐隐有些同情彻顿白了。

    一个女儿身,本该是无忧无虑玩闹的年纪,却因为父亲被天使左小青刺杀,她不得不以男儿的身份继位,执掌匈奴。而在视女子如货物的国度,她是绝不能泄露自己是女儿身的这个秘密。起初或许还好,童男童女一个样,但随着年纪渐渐长大,总逃不脱发育的一关,

    胸部渐渐高耸起来,薄薄的一层布料根本遮挡不住,怎么办?除了长期束胸,还能怎么办?这一束就束了十多年,就是脚被这么折腾都得整成一对三寸金莲,更遑论是女子柔嫩的胸部?长不大,很正常,也很有科学依据嘛。

    看着她那略显尴尬的脸蛋,姜云有些不忍了。忙抽回手,转移话题道:“你这半夜三更的,还这么一副装扮,跑来作甚?”

    让他这么一提,彻顿白才记起正事,她将心头的不满压下,重新挂上笑容道:“今个是咱们的大婚之日,你就不想做点什么?”

    做点什么?姜云一脸古怪地看着她,纳闷道:“我说,这婚事不就是一场戏,演给别人看的么?你该不会当真了吧。”

    彻顿白挑了挑眉道:“不行么?”

    “当然不行了。”姜云想都不想便开口拒绝道:“我听人说了,大周现在都乱成了一锅粥。我可是很忙的,得尽快回去,哪有这功夫假戏真做,跟你在这搭伙过日子。不成,你说话得算话,明天就得放我走。”

    “我反悔了,你不能走。”

    “你敢耍赖?”姜云闻言大怒。

    “耍赖又怎的?我是匈奴大汗,我不让你走,你一准回不去。”

    “你就不怕我揭穿你么?”

    “哼,你能走出这屋子再说吧。”

    “。。。好吧,你赢了。”姜云耸耸肩道:“你究竟要怎样才肯放我回去?你说我在这手不能挑,肩不能抗的,纯粹就是个混吃等死的米虫。还不如把我给放了,让我回大周发光发热去。”

    彻顿白自顾自在床边坐下,还真就一副认真思考的模样,半晌才道:“放你回去也不是不可能,不过你得给我留点东西。”

    “留东西?”姜云连连摇头。“我哪来的东西留给你,带来的包裹都丢了,被人救走的时候就一身破衣服,现在全身上下半个铜板都没有,倒是临走前还得问你借点盘缠。”

    “要不。。。”彻顿白双手支在姜云身前,目光灼灼地盯着他,喃喃道:“给本汗留个种吧。”

    “。。。”哔了狗了!绕了这么一大圈,感情惦记的不是哥的美色,而是那群珍贵的小蝌蚪。自己有几斤几两,姜云很清楚。论相貌,算是比较清秀,远没到俊秀的地步,匈奴不缺帅哥,至少那叫格林的,就远比他更有男子气概,五官也更为英俊端正。论身材,别说跟那些五大三粗的匈奴汉子比,个头上他甚至比彻顿白还要矮上一些。

    外在有什么值得人家堂堂匈奴可汗惦记的?姜云是想破头也想不明白,压根就说不通。至于内在,内在就更。。。不!他内在的确很有看点,自誉为一尘不染美少年,诚实可靠小郎君。可问题是这等优越的内在,她能瞧的出来?两人从首次见面到现在,也不过才相处了两个多月的时间而已。

    两个多月,以他姜云的自身条件,还不至于让一个匈奴可汗犯花痴吧。莫非,其中有诈?

    “你不要用这种眼神看我。”彻顿白倒是相当坦然。“没有你想象的这么复杂。无论是对于眼前的巩固自身地位,还是对于将来汗位的传承,我都需要一个孩子。”

    “你可以找别人啊。”

    “匈奴人,我不放心。”彻顿白淡淡道:“就算是格林这种绝对忠诚的属下,我一样不放心。就算对方可以守口如瓶,但孩子的相貌是不会说谎的。就拿格林来说,若是我将来的孩子长成了他的模样,怎么解释?”

    。。。解释?还解释个屁啊!这种事都不用你动脑子,别人脑海中会自动出现一个绝对靠谱的解释,隔壁老王呗。

    “所以你是最适合的人选。”彻顿白继续说道:“没人见过你,孩子的相貌就不存在任何问题。你不是想走么?只要让我怀上,你随时能走。”

    这话听着怎么这么不顺耳呢?纯粹是只要小的不要大的,利用完了就甩啊!姜云有点不开心了。从心里说,对方显然不是一个合格的媳妇人选,至少对于他来说是这样。归结下来就两条,一是胸太小,真有了孩子怕他吃不饱。二是人太高,跟她站一起,男性尊严受挫。

    再说了,漠北这地方实在太过荒芜,要真留个孩子在这,他还有点舍不得。可若是不答应,这娘们决然不会放自己离开,不能回大周,对他来说一样很痛苦。面对这个难以抉择的问题,姜云开始纠结了。

    相较来说,彻顿白就没这么纠结了,这个决定再很久之前她就做下了。从什么时候开始?从李星言处知道了姜云身份的那天开始!

    夷州之主?彻顿白不在乎。夷州距离漠北实在太远了,无论这个弹丸之地现在究竟有多么强盛,都与她没有半毛钱关系。她们注定成不了朋友,也不可能兵戎相见。因为两者之间,还夹着一个庞然大物,大周!至于远交近攻什么的,也不太实际,大周疆域附近的附属国太多,关系,势力错综复杂,一时根本理不出个头绪。

    她真正看中的,是姜云另一个身份,暗盟的尊主。

    祖教分裂这么大的事,不可能瞒得过老对手,匈奴对此早已调查得一清二楚。大周建国之后,整整一千五百多年累积下来的财富,就掌握在眼前这个男人的手里。这对彻顿白的诱惑可就实在太大了。

    战争是为政治而服务的,那政治又是为了什么服务的?很简单,利益!

    匈奴历代单于,为何心心念念要去攻打大周?他们不是为战而战,战争的最终目的就是获取利益。匈奴以武立国,靠天吃饭,注定了得看老天爷的脸色,风调雨顺自然是皆大欢喜,可若是遇上了干旱,瘟疫之类的灾害呢?牲畜死光之后,紧接着就是匈奴百姓一个接一个死去。

    他们的日子过得太苦,而且朝不保夕,几乎没有多少安全感可言。但大周不一样,耕种虽也得看天气脸色,但大周整个疆域都适合耕种,这里欠收了,那里就可能丰收。在朝廷的调节下,极少会饿死百姓,且多有富余。

    为了吃饱饭,为了活下去,匈奴高层只得为百姓谋求一条生路,与大周的战争自然就无法避免。

    归根结底,就是一个字“钱”!匈奴人没钱,很穷,虽餐餐有肉,但这些牛羊只能自己内部消化,若是贩运去大周,那巨额的税收会让牧民损失惨重。再说以物易物,一头极为雄壮的公牛,在黑市的价格仅仅相当于大半斤茶叶。公牛在大周是什么价格?茶叶又是什么价格?若是大周内部交易,一头牛换十斤茶叶都绰绰有余。

    这是剥削,是赤裸裸的压榨。为了自保,大周必须限制匈奴的经济,打压匈奴的民生,以至于匈奴人的日子越过越是艰辛。而正因为日子太过艰辛,为了过上好日子,他们只能丢掉放牧的长鞭,拿起弯刀和长弓,对大周发动一次又一次的侵略战争。

    这是一个死胡同,是一个恶性循环。

    这些年还好有关中商盟的暗中帮衬,匈奴才能享受到比较公允的交易价格,但即便如此,依然是杯水车薪,难以改变匈奴全族的艰辛生活。无论百姓还是四王,依然没有放弃对大周的觊觎。

    彻顿白曾算过一笔账,即便她成功打下了整个大周,也不可能将周人杀个一干二净,给匈奴人腾出生存空间。因为匈奴人不会种地,不懂行商,他们创造财富的手段相当贫乏,离开了草原几乎没有谋生的能力。所以即便夺下了大周江山,情况顶多也就和现在的大周朝廷差不多。

    每年的国库收入,大致在六千万两左右。刨去各项开支,其实也剩不下几个银子。在别无选择之下,的确可以朝这方面考虑一下。旦现在不同了。。。

    姜云手中拥有的不光是大周一千五百年来的收入剩余财富,更重要的是矿产!大周地大物博,金银矿脉不计其数,而其中的七成左右,已在这些年里,让暗盟挖了个干净,全数搬走了。

    这是一笔多大的财富?具体有多少,彻顿白算不出来,但她知道,哪怕只是姜云的手缝里漏出一些,就足够帮匈奴度过好几次难关了。

    这种机会若不紧紧抓住,那可真就太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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