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徐娉婷送回国公府,姜云马不停蹄地向雀云居走去。

    作为金陵城档次最高,规模最大的青楼舍馆,雀云居远不似其名字般小巧玲珑。正门上方的一块红木牌匾便足足有两丈宽,没五六人合力根本别想抬得动。牌匾下方是一道略微向内凹下弯曲的屋檐,就连瓦块皆是亮红色,与牌匾交相辉映之下,显得极未喜庆。

    世家大族都爱开设青楼,看中的并非是单纯的利润收益,更重要的是知名度。这年头娱乐活动极未匮乏,除了踏青游玩之外,所余者无非四个字:吃喝嫖赌。收益最稳定的是吃喝,也就是酒楼。利润最大的是赌坊,但就赌博而言,非赢则输,赌坊要盈利,倒霉的自然是顾客,利润虽高口碑却不是太好。

    最后只剩下嫖了,也就是青楼。利润高,口碑好,做大之后除了青楼本身,其身后的家族自然也会逐渐被远方的客人知晓。又时为了比对,或是尝鲜,更有这方面的爱好者会千里迢迢赶来捧场。遇上了中意的姑娘,甚至会付出不小的代价为其赎身,与作为东家的身后世家也就有了联系。一来二去,甚至能为家族多添几条人脉,这些好处就不是单纯的金钱所能带来的。

    故而即便没有花王大赛,各处的青楼也多有攀比较劲的情况发生。沈家作为江南第一世家,更兼是花王大赛的主办方,在青楼产业上自然不会屈于人后。雀云居即便放在全国范围内,名号也是响当当的,绝不在关中方家的潇湘馆之下,再以历届花王大赛的成绩来看,雀云居甚至还要更强一些。

    姜云赶到时,姬锋等早已在大门前等待了许久。

    “不好意思,先送娉婷回家,路上耽搁了点时间。”

    “无妨,进去吧。”沈墨是青楼东家,自然由他带头,几人跟着他走入大厅楼道,径直去了二楼雅间。

    无论年龄还是身份,最大的都属姬锋,进入雅间后主位自然由他来坐。作为风流阵中的急先锋,无论上哪家青楼,姬锋总能表现得坦然自若且游刃有余。但不知为何,自从进入雀云居大门后,他就表现得兴趣缺缺,整个人似乎没什么精神。待众人一一入座之后,姬锋搓了搓手,便直接切入了正题。“要不,叫出来看看?”

    他话音未落,恰巧门外走过一个年轻少女,一席翠绿色衣衫,耷拉着脑袋脚下步子迈地飞快。沈墨眼角瞄了个正着,立刻向门外喊了一声:“雀儿,这里,过来一下。”

    少女闻言止住步子,左右环顾一圈,待发现沈墨后这才转身迈入雅间。“雀儿见过公子。”

    “无心在么?”沈墨向周边看看道:“这些都是我朋友,你去问问无心,若是没有急事就先过来一趟,给我们弹上一曲。”

    “哎哟,公子,今个可当真不巧,姑娘她来不了。”

    “怎么了?”

    雀儿面上神情带着几分焦急,开口回道:“姑娘近日偶感风寒,原以为拖上几日就能自行好转,却不想越拖病势越是沉重,整日昏昏欲睡的。”

    “哦?”沈墨站起身问道:“有病就当早治,为何不早些去寻大夫?”

    “姑娘她。。。”雀儿小声回道:“她把例钱都藏起来了,说莫要浪费,睡两日就能好的。”

    “胡闹!”沈墨闻言不由板起脸道:“快两年了,她那性子怎的就是转不过来?身子的事能由着她胡来?开春便是花王大赛,她给我的承诺还要不要实现了?雀儿你给我听着,往后再遇上这种事,不许再随着她胡闹。”

    “是,公子。”雀儿缩了缩脖子,往后退了一步。

    发泄了一通,沈墨也知自己方才太过严厉,许是吓到她了。他将声音放柔几分,问道:“可找大夫看过了?”

    “看过了。”雀儿垂着脑袋小声回道:“给开了两副药,姑娘用了效果还行,头已经不晕了,就是嗜睡。大夫说是正常反应,再补几副药便能痊愈,我刚打算出去抓药。”

    “那去吧,别耽搁了。”

    雀儿离去之后,沈墨返身走了回去,讪笑道:“这还真是不巧,无心病了,今个怕是没法奏曲。”

    “沈兄,你怎找了个病秧子参赛?”徐承嗣大为泄气,叹道:“她往日就这样?”

    “也不是,”沈墨摇头说道:“无心的个性并不属于青楼中人,只是机缘巧合之下才入了这雀云居。她天赋极高,琴棋书画一学就会,一研便精。只是心事过重,平日里总是郁郁寡欢。抑郁久了,身子便容易出状况。”

    几人你看看我,我瞧瞧你,最终还是姬锋开了口。“人家既然病了,那也没办法,要不这就回去吧。”

    “回去?”徐承嗣当即便苦下了脸。“锋哥,可别啊!咱们这次出来可是冒了很大的风险,好不容易才搞定了你那三个妹子,就这么回去岂非吃亏过甚?那无心不见便不见了,沈兄这里又不是只有她一个花魁,再叫两个来嘛。”

    姜云看了看姬锋道:“大哥今日像是没什么心情?”

    “也不是没心情,只是。。。”姬锋叹了口气,反问道:“小云,我问你,你平日里喝酒吃饭,是觉得酒楼的饭菜香,还是家中的饭菜香?”

    姜云闻言一愣,认真地想了片刻,这才回道:“酒楼的饭菜香。”

    “为何?”姬锋笑着问道。

    徐承嗣撇了撇嘴,抢先一步回道:“这还用说么,自然是酒楼的厨子好啊。家中的厨子无非就是做些家常小菜,哪能做出酒楼的味道来。”

    “勉强算是一个答案,还有么?”

    姜云沉吟片刻,说道:“因为心态,家中饭菜随时可以吃到,酒楼么,平时也不会一个人独自前往用膳。”

    “不错。除此之外,还有最重要的一点,就是气氛!酒楼热闹,家中冷清,氛围足以影响人的食欲。”姬锋笑道:“喝花酒也是一个道理。从街上靠近大门后被姑娘迎接入门开始,龟公殷勤地将你迎入雅间,点酒,上菜。接着是美貌婀娜的青楼姑娘尽情地向你展现热情。所谓秀色可餐,未食而先饱,未饮而先醉,这便是此种乐趣所在。”

    “可你们瞧瞧这次。”姬锋摇头叹道:“小墨是东家,以至于入门而不敢迎,无论是姑娘还是小厮,瞧咱们的目光中皆是透着敬畏与疏远,如此这般,有何氛围可言?这种花酒,不如不喝。”

    “也是。”沈墨苦笑道:“看来这还是我的过错了。”

    徐承嗣眼珠一转,提议道:“要不咱们换一家?”

    “金陵城还有能排的上号的青楼?”姜云笑道:“若是相差太远,怕也没什么意思,大哥的口味可挑剔得紧。”

    沈墨想了想道:“有是还有一家,不过离这有点远,在西街。顾家有门产业叫软香楼,取自软玉在怀,体香醉人之意,当家花魁名叫清橙,取谐音倾城,年方十七,是个难得一见的美人儿。听说她十二岁便让顾家购去,藏了整整五年,今年年初放才开始卖艺。想来是要给她积累一些人气,搏一搏明年的三甲花王。”

    “也是花王的人选?”徐承嗣双眼不由一亮。

    “呵呵,我却也不曾见过。”沈墨笑道:“听闻这清橙叫价极高,每周一曲,每曲两千两。”

    一曲两千两?要价的确不低了。这价格虽比炎舞要低上了一筹,可潇湘馆毕竟是在大周最为繁华的京城,物价方面始终比金陵高了一个层次,抛去地域因素,两人已相差不大。要知道,炎舞可是公认的三甲花王之一,中的。加之有“拍卖”的因素在内,曲子能卖上价格不难理解,可这清橙。。。名不见经传,凭什么?

    想到这,姜云也不由略感好奇。“大哥,要不咱们去瞧瞧?”

    “这。。。”姬锋有些犹豫。

    姜云凑上前去,小声说道:“大哥,你就不想瞧瞧,这叫清橙的姑娘,凭什么能要出和炎舞姑娘一样的价格?”

    听闻炎舞的名字,姬锋心中一痛,犹豫了片刻,终于颔首应道:“也罢,那就去瞧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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