肯尼感觉自己堕入了深渊,周围除了黑暗,什么也没有。

    他蜷缩在某处,痛苦的抱住头,脑袋像似炸裂一般剧痛难忍,这种熟悉的痛楚曾不止一次这样折磨他,而上一次,他清楚的记得弗林女士用毒虫的粪便救了他。

    他对她撒了谎,痛苦减轻后,他想起了两个人名,但却记不起那两个家伙与他有什么关系,更想不通,为什么脑子里会出现两个熟悉又陌生的名字。

    兀自尖叫并没有减轻痛楚,他痛苦的哀嚎着,恨不得咬断自己的舌头,直到嘴中传来一阵温苦,像是有人给他喂了某种难喝的汤药。

    “这是哪儿——”肯尼半坐起身,耳边传来陶碗碎裂的声响。脑袋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在转个不停,眼前的一切都很模糊,头疼被带进现实,并且没有丝毫减轻。

    慌乱中,他摸到了一双手,而后把痛苦的呜咽咽回肚里,仅从肺腔挤出一个沉闷的喉音。

    “快躺下。”那双手的主人用命令的口吻叫道。

    “白鸽?”他乖乖躺下,试着呼喊道,“是你吗?”

    “还好,那只熊没把你挠傻。”她握紧他的手,言语中透露着庆幸。

    “我以为自己死了。”他喃喃着捂起头。

    “我也以为你会死。”她笑了笑,将他的手搁回被子里,“可幸运女神好像总是站在你那边。”

    “发生了什么?”他询问道。

    “我们碰到了黑熊,你为了救我,与它们搏斗,全都怪我。”她垂下透蓝的双眸,“如果不是我想探究密林,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可——”

    “在那之后呢?”他打断道,“我为什么还活着?”

    “我逃出了森林,刚巧一队身份不明的骑士路过,我跪下央求他们,他们竟大发慈悲答应了我的请求,我带他们折了回去,宰了那两头该死的畜生。”

    “谢谢.....”他低语道。

    “不,这句话应该我对你说。”她换了副真诚的口吻,“无名,我为之前所有对你不尊重的言语致歉,老弗林说的没错,你从前一定是个秉持荣誉,善待弱小的骑士,今天发生的一切作证。”

    “您醒了?”老弗林不知何时走了进来。

    “抱歉,弗林女士,我差点害了您女儿。”肯尼说着,试图再次坐起身。

    “别动,快躺下。”老弗林柔声说道。她轻步走到床尾坐下,慈祥的看向他,“骑士,我都听说了,如果她没有撒谎的话,是您救了她,我得为此向您致谢。”

    “不,我让她深陷危机,差点丢了小命。”他的语气显得有些哀怨。

    “可您为了救她,主动吸引那只熊的注意,并为此差点丢了您的性命。”老弗林叹了口气,“在危难跟前,人都会害怕,天性使然,大多数人会选择自保,可您没有。”

    “在我心里,你是个英雄。”白鸽的话语逐渐变轻,面前的男人,似乎已经在不知不觉中睡了过去。

    肯尼感觉自己又回到了梦中的深渊,头疼的症状减轻了些,他试着站起身,周围依旧是无边的黑暗与寂静,眼前出现了那头追逐自己的黑熊,与一个身材魁伟的男人,他们正在搏斗。

    那人徒手接住了黑熊的扑击,生生撕开了那只畜生的嘴,黑熊轰然倒地,那人做了个胜利者的姿势,而后转过身,看向自己.....

    再醒来时,时间似乎已经来到半夜。

    初春的夜晚如冬季一样寒冷,白鸽正蜷缩在一张破旧的橡木椅上,缝制一件灰色的披风。她将大半个身子裹在一床厚实的被褥中,仅伸出两只手穿针引线,好看的银发被放了下来,散落在肩头和背脊,炉火的橘色柔光将她侧脸描成了一抹剪影。

    他就这样侧着脑袋,静静的看着。

    “好看吗?”白鸽朝眼缝微眯的肯尼略展笑颜。

    “嗯.....”他下意识应了声,随后传出一阵剧烈的咳嗽。

    “喂,别装了,老弗林说你已经没事了。”她立刻拆穿他。而这句话像一剂良药,瞬间止住了肯尼的咳嗽。

    他尴尬的停在那儿,显得有些手足无措。

    “有个礼物送给你。”白鸽从椅子上站起身,将刚刚缝制的那件灰色披风抖了抖。

    印着微黄的炉火,肯尼看见一件制作精细,用料考究的披风。轻薄的灰色毛织面料叠了两至三层,并用金线走了边角,领口处折着优雅的皱痕,最独特的地方,莫过于内侧的狼纹,同样是金线绣刺,简单的线条,将那只狼头的轮廓描绘的栩栩如生。

    “之前那件被熊挠破了,所以做了件新的给你。”白鸽洋洋得意看着手中的作品,“它花了我一个晚上的时间呢,可不许不要。”

    “你的手可真巧!”他不自觉的赞叹道,而后又压低了声,“为什么要锈狼纹?还有,它为什么在反面?”

    “你的剑,还有盔甲上都有这个纹样,我猜,这或许是你家族的纹章。”她解释道,接着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反面?”她低下头望了望,而后吃惊的张大嘴,“噢!该死!”她跺了跺脚,“我竟然把它绣反了!”

    “哈哈哈.....”肯尼发出一阵沉闷压抑的笑。

    “别笑了!”白鸽将披风扔到一边,失望的坐到椅子上,脸色变得极其悲伤,最后开始抽泣,“我花了一晚上时间,不停对照你剑柄和盔甲上的纹章,炉火这么暗,眼睛都快看瞎了,可到最后.....”

    “瞧!它没你说的这么不堪!”肯尼不知何时站在了她跟前,并穿上了那件披风,“它很合身,长度和宽度刚刚好。”他转了个身,“谢谢,这是我收到过最棒的礼物!”

    “当真?”她抬起头,揉了揉泪眼婆娑的深蓝色双眸。

    “我骗过你?”

    “如果是善意的,我猜你会。”她盯着眼前这件糟糕的披风,满眼尽是失望。

    “我向纳穆神发誓,刚刚说的话是真的。”肯尼蹲下身,冲她微笑。

    “抱歉,孩子们,我不得不打断你们!”老弗林突然从屋外闯了进来。

    “噢!”肯尼站起身,显得有些吃惊。“弗林女士。”他说,“我们把您吵醒了?如果是的话,我为——”

    “现在没时间说这个!”老弗林打断他,随后匆忙的走到桌边,从抽屉里拿出一卷羊皮纸,转身看着两人,“听着,孩子们,用最快的速度,收拾好你们的必备品,我们得立刻离开这儿!”

    “发生了什么?!”白鸽从椅子上站起身。

    屋外传来一阵踹门声,接着,是那扇老旧板门的倒地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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