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允翻在墙上偷偷看,看的又掉眼泪又牙疼。
    这个小王八蛋谁啊?
    他爹都没给他换过尿布。
    *。
    容允气的狠了,身后两个侍卫没有拉住他,直直从墙头摔进了院子里,摔了一个狗啃泥。
    正在换尿布的容亁:……
    忽然看见自己儿子从天而降什么感觉?
    容亁拍了拍谢一一的屁股,嫌弃的扔了旧的尿布,把谢一一直接拎起来扔进了房里,里头传来了谢一一嚎啕大哭的声音。
    容亁上下扫了自己一脸狼狈的儿子,面色依旧和刚刚换尿布的时候没有分毫变化。
    “来做什么?”
    容允虽然是皇帝,面对容亁的时候,仍然忍不住立的笔直,有些窘迫,有些难堪。
    “父皇,我就是想过来看看您,是不是真的还活着。”
    容亁瞧着这个孩子半晌,忽然低声叹息,“过来。”
    容允往过走了两步,他有点害怕,又有点期待,惴惴不安。
    容亁手上下一比,笑了笑,“长高了。”
    再普通不过的一句话,容允忽然之间便想要泪流满面。他没有什么亲人,自幼便寄人篱下,在他眼里只有容亁是他最亲的人,然而这个人也抛下他走了,他成日面对的便只有一座吃人的皇城,和来来往往的,辨不清真心的人们,被剥夺了所有的爱好,人人告诉他要当个像他父亲一样的好皇帝。
    他会当个好皇帝的。
    只是偶尔,夜深人静的时候,还是会难过的。
    容允忽然扑上去紧紧抱住了他父皇的腰。他这时候也只到他腰上,但是他会长高,长大,成为一个顶天立地的男人,顶起来大魏这片天。
    容亁的手轻轻的落在了他脑袋上,揉了揉他的发。
    这时候的他就像一个真正的父亲,而不是以前的父皇。
    容允眼泪和鼻涕都蹭在容亁的腰上了,换了平时容亁一定怒了,然而现在…反正刚刚被那个小胖子尿湿了……
    容亁面无表情的想着。
    “那个小孩是谁?”
    “你弟弟。”
    “那以后是不是要封个王爷?”
    “不封。”
    “谢安哥哥呢?”
    “买酒去了。”
    容允笑嘻嘻的进了房,挠了挠小胖子的脚丫,小胖子呜呜大哭,容允见他哭就开心,他一笑容允就想让他哭。
    坏心眼的想着,我爹都没给我换尿布!
    谢安回来一见容允,下意识的看了容亁一眼,容亁摇摇头,“过两天京城会有人来接。”
    谢安点了点头,容允一见谢安便笑“谢安哥哥!”
    谢安好久没有见过这个孩子了。
    邑城一别,这个十来岁的孩子便枷锁缠身,在宫中长成了一个小小少年。
    谢安抱了抱他。
    容允窝在他怀里,眼睛有些酸涩。
    他们都活着就好。
    容允在邑城的那几天没事就欺负小胖子谢一一,最喜欢蹂躏圆鼓鼓的脸,一捏,口水就下来了,太好玩了。乐此不疲,导致长大后的谢一一对着龙椅上斜挑着眉毛看他的皇帝陛下都有阴影,生怕他这路上捡来的皇帝哥哥一个不爽就过来捏他的脸。
    容允没有呆几天便要走了,韩肖过来的。走之前照旧捏了谢一一好久的脸,然后摘下自己脖子上挂着的坠子,那是他宫里出来戴的,那玉坠子沉甸甸的,坠的谢一一小脑袋猛然一沉便垂了下来,又开始撕心裂肺的哭。
    容允瞪他,“再哭?”
    谢一一竟然也没有再哭了,开始打嗝。
    容允走之前,容亁对他只说了一句话“做个好皇帝。”
    容允点点头。
    短短的五个字,其实千斤重。
    他会做个好皇帝的,这是他对父皇的承诺,他一定要做到。
    事实上,容允确实做到了,他在位几十年,风调雨顺,国泰民安,他没有辜负父亲留给他的江山。
    容允回宫后,把自己藏起来的一只宫里唯一活着的蚂蚱放生了。
    后来,谢锦发现,小皇帝从宫外走了一圈,仿佛一夜之间长大了似的,眉宇间已经隐约有了先帝的风范。
    皇宫里的小小少年,终有一日,不再靠任何人庇佑立足在朝堂之上,成长为大魏的共主。
    第95章 番外四 庄周梦蝶
    容宴以为自己死了,再次醒来的时候,看到了明晃晃的烛火和黄帐。他趔趄两步爬了起来,就见那个伺候他长大的太监小邓子快步跑过来,替他摆好了鞋。
    “殿下?”
    “你叫我什么?”
    他喃喃自语,站直了身子,走到了昏黄的镜子前,看到了年轻的,十岁的自己。他伸手碰了碰自己的脸,手指有些发抖,目光惊蛰,渐渐的,眼底的波涛汹涌便平息了,变成了波澜不惊的湖水。一个十岁的孩子这样的眼神,伺候他的小邓子都没有见过。
    他重生了。
    他回到了他十岁的时候。这细小的胳膊和腿还不曾做过害人的事,一切皆可回转。
    容宴捂着脸,又哭又笑。
    重活一世,容宴没有夺权的心,但是他不能让容亁再度登上皇位,因为他不能容忍自己深爱的母亲为容亁所害,亦不能容忍谢安再度遭受容亁毒手。
    容宴从来不是一个好人,哪怕重活一世。
    他这辈子,只是想抱着一个卑微的希望,找到那个人,把他带到身边,免他受苦遭罪,护他喜乐无忧。
    上辈子临死前烈火焚烧的时候,他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找到他。
    黄泉路上,他要找到他。他怕冷怕黑,一个人连死路都走不远。
    找到那个他到死了都不肯承认喜欢的人。
    没有人知道小太子换了个壳子。
    小太子也不欺负容王了,反而每天盯着小只的谢安发呆。
    “看我做么?”小谢安眨眼睛。
    “蠢货,容王府的女人别招惹,听到没?”
    容宴道。
    就是因为招惹了沉碧,上辈子的谢安才落到那样的下场,这辈子,容宴私心里不希望这两个人扯上关系。
    “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听我的。”
    谢安听了容宴的话,果真没有招惹沉碧。
    他扳正了谢安的人生轨迹,却没有找到他想倾尽全力保护的人。
    宁祥是从外面被买进来宫中的,他不知道他是哪里人,也不知道他这时候有没有被送进宫,他派了很多人去找一个影子,没有人找得到。
    这一世,叫宁祥的人仿佛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一样。
    然而一切仿佛冥冥中注定一般。
    因为容宴没有欺负容亁,反而替容亁说了好话,容亁提早出宫建府,谢安无缘遇到容亁,而在该遇到沉碧的那一年,他本应该走经过容王府的那条路,只是想到了容宴的警告,便没有走那条路,转身走了另外的一条路,于是冥冥中似有注定,谢安没有遇到坐着轿子从容王府出门的沉碧,反而因为走了另外一条小路,遇到了被人殴打的宁祥。宁祥是在医馆门口被殴打的,他穿着小太监的衣服,被医馆门口的几个狗腿子伤的面目全非,谢安将他带回家中养伤才知道,宁祥很小很小时候就入了宫,这个时候的宁祥还没有被拔了舌头,还可以说话。他说他在太子宫中当差。
    谢安便把人送回太子宫中。
    容宴从来没有想到,自己找翻了天的人,竟然就躲在自己的地盘中。他宫里宫外找了许久,却从来没有怀疑过宁祥会在东宫。宁祥早已入了宫,在东宫的一处别苑被一个不受待见的公公奴役。那处别苑别说这辈子,他上辈子都没有踏足过一次,旋即他想到了宁祥不能说话的原因。
    他清楚的记得有一次,他因为容亁发了大火,下令拔了东宫所有太监的舌头,东宫上下都是耳目,皇帝的,容亁的,甚至是恪王的。
    那么是不是,宁祥不能说话,也是这样来的?
    容宴浑身虚软,额头一片汗珠。
    上辈子,竟然是他割了他的舌头。
    宁祥受了很多罪,不过这时候的他还可以说话,周身没有笼罩上一层死一样的气息,眼睛还是鲜活的,他就看见平时高高在上的太子,忽然半蹲下身子,屈尊降贵的抱着他,便死也不放手了。
    “殿下……”
    他轻声道。
    他的殿下听到他的声音,抱着他的力道更紧了。
    容宴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他能听到小哑巴的声音。
    原来他的声音这样好听,像是春天的风声,又像是夏天的风铃。
    他怎么就……让他连话也说不出来了呢?
    容宴将宁祥留在身边,好生看顾,又不能明目张胆的对他好,他这时候羽翼未丰,若是被旁人知晓,只会再度把宁祥推上死路。
    然而容宴没想到,他这辈子得了先机,皇位却仍然落在了容亁手中。
    他以为阻止容亁登基就可以护住他的母亲,却没想到他重生之后,所有的事情都有了自己的轨迹,就像是一颗投入湖水中的石子,看似没有掀起多大的波浪,泛起的涟漪却能改变水流的走向。
    然而虽然改变了水流的走向,到最后,仍然汇入了同一条大海。
    先皇后被谢明珠所害的事情上一世在容宴的记忆中是容亁查出来的,并且以此让先皇后嫡子,体弱多病的恪王倒戈,转而支持容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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