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哪?

    刘秘想了想,还真没有明确目标。

    “哪里有鬼,我就去哪。”

    书生都哈哈笑,说道:“道长好重的杀气。”

    “与鬼斗,其乐无穷。”刘秘笑呵呵的说道。

    “我倒是知道一个地方,很适合道长。”为首的一个书生捻起鹿肉条,边吃着说道:“从此往北,有一片水泊,唤作梁山泊,梁山伯南侧,一条河里有水鬼。”

    宁姓书生也点头:“没错,可惜都是男鬼。”

    “多谢诸位了。”刘秘喝了几杯酒,和他们讲了讲养生,就离去了。

    书生们继续发牢骚,咒骂一切王侯官长。

    骂过之后,书生们很沮丧,整个社会没有他们的位置,除了骂人,实在是没什么事做。

    “咱们都是多余人,学问做得再好,没有岗位又能如何。”

    “是啊,我之前在私塾教书,后来有个秀才只收一半的钱,抢了我的工作。我已经两个月没赚钱了,我媳妇嘲讽我,让我去做贼算了。”

    “你们不知道吧,当年咱们这最有名的王秀才,听说已经跑去梁山泊做贼了。”

    秀才们彼此对视,忽然又嘿嘿笑了起来。

    “可笑啊,咱们连做贼的资格都没有。”家有老小,岂能做贼。

    只有宁姓书生,拍拍腿说道:“我爹娘死的早,姐姐也远嫁。看来我可以去做贼。”

    “燕兄,你家里生意大,给采臣安排份工作呗。”旁边一个中等家庭的书生说道。

    “采臣,做贼真的是刀口舔血,稍有不慎被捉住,扒掉裤子打,打完了说不定受很长时间罪才死。”为首的书生拍拍手,很难为情的道:“我自己也没工作,家里的生意我也没资格插手。我哥哥叔伯又刻薄,要说给你介绍份好工作也不现实。不过……”

    “燕兄,安血脉,咱们是陌生人。按遭遇,咱们都是多余人,都是亲兄弟。亲兄弟说话,不用吞吞吐吐。”宁姓书生说道。

    “那好吧,”燕姓书生一拍手,说道:“和我们家生意来往的一个商号,对外放了好些债,如今都收不回来。”

    你要是能讨回来,倒是可以分一笔钱,只是,“这工作很凶险,去的人多了,恐怕讨不到钱。去的人少了,讨回钱却未必能回来。”

    众书生吸口冷气。

    这就是拿命换钱。

    “怎样才能更大可能逃回来?”宁姓书生眼睛发亮,他穷疯了,已经不顾上其他。

    燕姓书生摇摇头:“采臣,其实不用回来。只要能讨回来一二百两银子,足够你去别的地方谋个营生。”

    宁姓书生叹口气,站起来冲燕姓书生一揖到底,转身去找那家商号了。

    宁采臣到了商号,把自己的秀才文凭交出来作抵押。

    凭书生自己的本事,如今已经没人把田地寄托到他的名下。

    但商号拿到这个文凭,可以用来抵税。

    商号给了宁采臣一个背篓,一个账本,还有一包干馒头,就打发他去收债。

    收到了固然很好,收不到商号也稳赚不赔。

    宁采臣知道自己吃亏,但一个萝卜一个坑,他只是个多余人。

    除了刀口舔血,割肉卖血,他还能怎么办?

    往北走,民风剽悍,在一个山脚下有个野集市,集市上都是光脚抱刀的多余人。

    这些人落草为寇,也做生意,提供人命买卖:比如李财主看张地主不爽,就可以来这花钱买张地主的命。

    集市上除了开酒店买酒肉的掮客,就是打造刀剑的铁匠。

    看到宁采臣,四个五个铁匠拎着铁锤,光着膀子走过来,“穷书生,读鸟书啊,你爹又不是蔡国师高太尉。来打把刀吧,刀口舔血,爽着呢。你要是见了小媳妇,就和她睡觉,她要是不答应,你拿出刀她就答应了。”

    “我没钱。”

    “我呸,活该你穷!”铁匠唾一口,骂骂咧咧过来搜身。

    宁采臣被吓得腿脚软,铁匠翻他的背篓,他也不敢反抗。

    翻来翻去没找到值钱的东西,铁匠才一哄而散。

    集市不大,刀客们都像豺狗一样,不动声色的打量宁采臣。

    但最先招待宁采臣的,是一个络腮胡扎成小辫子的酒馆老板。

    “我姓朱,人都叫我旱地忽律,但我更喜欢别人叫我朱大官人。”络腮胡老板扇着蒲扇,笑眯眯的说道:“书生,天气炎热,要不要买一角酒消消暑?”

    “我没钱。”宁采臣怯生生的道。

    嗨!刀客们失望的散去。

    朱大官人也很失望,不过他拍拍宁采臣的肩膀,给宁采臣端过来一碗水。

    “我没钱。”

    “不要钱。”

    哦,宁采臣这才高兴起来,感激的看着朱大官人,端起碗喝水。

    这水好苦,盐碱水充满白色浑浊,宁采臣硬着头皮喝下去。

    忽然他发现周围人笑得很诡异,天地也开始旋转。

    “水里有毒。”宁采臣后知后觉的喊道。

    宁采臣晕倒在地,旁边的酒家伸着脖子说道:“朱大官人,这只两脚羊卖给我如何?”

    朱大官人摆摆手,笑眯眯的道:“日子过不下去,出来做强盗是天作孽。杀人吃肉可就是自作孽。”

    “哈哈,好吧好吧,这书生挺白净的,比乡下****还嫩呢。我出五个钱,买他的小菊花消消火,如何?”隔壁的酒家还不死心,伸着脖子追问道。

    朱大官人笑眯眯的摇头,他身边的几个汉子,手已经握住刀柄。

    隔壁的酒家才悻悻地缩回去。

    和集市边缘的铁匠不同,朱大官人亲自解开宁采臣的衣襟。

    衣服的每一个角落,头发,帽檐,鞋底,裤裆,仔仔细细摸了一遍。

    什么都没有,朱大官人皱起眉头,不太愿意相信,“这小子,难道真的在穷游?”

    “大官人,这有本书,看起来挺像账本。”手下一个汉子从背篓里举起一个纸本子。

    朱大官人接过来看看,“是无回账。”

    可以替这小子讨债嘛,朱大官人眼睛一亮,但仔细看看债务人,“兰若寺,嗛!”

    兰若寺的和尚已经死光了,这笔账去哪讨?

    还有兰若寺旁的一个酒家,竟然大老远欠了十两银子。

    朱大官人眯着眼,“这小子恐怕是个秀才呢。”

    但这次讨债过后,他就死定了,他的秀才身份,也会挪个地方,搁到别人身上。

    宁采臣醒来,发现自己没有缺胳膊少腿,收缩菊花,好像也不痛。

    “来,秀才,陪我喝一杯。”朱大官人坐在对面,桌上有一壶酒,四个小菜。

    宁采臣感到莫名其妙,但实在饿极,大口大口的吃菜。

    吃完菜,朱大官人客客气气的送宁采臣离开。

    宁采臣一头雾水,“大官人,还求知道您的名字,以后如果有机会,还要报答一二。”

    朱大官人摆摆手:“天下穷人是一家,多的没有,招待你一顿饭还不成问题。”

    如果,你以后想明白了,“可以来我这做个刀客。”

    宁采臣拱拱手,转身朝目标走去。

    这傻孩子,已经落入天罗地网,还觉得自己有一线生机。朱大官人叹息着摇摇蒲扇,只能让他临死吃顿饱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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