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年幼之时,父母在反抗元兵的战争中亡故,大哥既当爹又当娘把我养育成人,又求得少林玄智大师收为入室弟子,习得一身本领,在江湖上也算略有虚名。我对大哥自是敬重有加,感激涕零。”

    “这十六年来,除了与大哥偶尔还有联系,我基本已经与世隔绝,每日除了驯化毒蜥,便是在这天目山中采集草药。山庄惨遭荼毒前一天,大哥来找我,嘱我第二天到后山帮忙采集几味药,我自是一口应允。那曾想就一时疏忽酿成如此弥天大祸。”

    慕容云轩数度哽咽,悔恨交加,沙哑的声音在静夜里更显悲凉。

    “那日,我暮色时分才回,发现石门敞开,毒蜥并未在洞中,心知不妙,连忙一路追寻,我赶到山庄为时已晚,数十个黑衣人和庄上三十余人在激烈拼杀之后,被沿血腥味而来的毒蜥荼毒殆尽。可怜大哥一生叱咤风云,竟至于死无全尸……”

    小马想起那日在山庄见到慕容庄主面目全非,半边身子支离破碎的惨相。想那慕容云轩兄弟情深,眼见兄长如此模样,心中自然悲痛欲绝,慕容庄主身份特殊,他又不能私自掩埋,内心的煎熬矛盾非旁人能体会得到的。一时心中感慨万千。

    慕容云轩陷入悲痛之中不能自已,小马自知他如今这般模样,是断然不会跟自己回去与韦氏母女相认的,又见他哀悼至深,也不便再问些什么,遂与善缘悄然退出树林,沿路折返。

    血魑堂七十多名高手与慕容山庄三十余人无一活口,既非阴谋亦不是复仇,仅仅是因为一个疏忽。想来实在是有些难以置信,又多少有点无奈。很多事情追根究底到头来都是些啼笑皆非、微不足道的原因,但多少悲剧惨案的发生不就是因为开始的一个疏忽大意吗?

    这件事至此真相大白,小马心中却没有如释重负的感觉。这样的结果是他始料未及的,然而他知道慕容云轩没有说谎,真相就是真相,哪怕它荒唐可笑或不可思议。小马试图找出些漏洞,却最终挑不出什么不合理的地方,就这样一路无话的回到了山庄。

    小楼孤灯昏黄,慕容羽馨与韦妈妈焦急万分的看着门外,如果不是惜儿昏迷不醒躺在床上,她们早已随小马追赶而去。

    “小马,有没有追上白衣人?”小马与善缘刚跨进房门,韦妈妈已经迫不及待的问道,眼睛里满是希冀。

    “那个人确实就是慕容云轩前辈,韦妈妈请放心,慕容前辈并没有嗜武成魔,当年的事情只是奉圣上旨意驯化毒蜥不得已而为之,这十六年来前辈时刻记挂着您和惜儿,只不过他如今暂时不能与你们母女见面相认请韦妈妈稍微忍耐……”

    小马拣字挑词的说实在不忍将慕容云轩此刻狰狞恐怖的样子告诉眼前这个已经饱受煎熬,两天两夜没睡面容憔悴的女人。真相总要面对,可是却不是现在,他担心心力交瘁的韦妈妈无法接受这个事实。

    韦妈妈先是双目一亮,面露喜色,继而眼神黯然,一脸失望,眼泪终究是忍耐不住,簌簌而下,轻言道:“我就知道他不会变成那样一个恶魔的,我十六年来备受煎熬,时时盼望着解开心中疑问,还他一个清白。”

    慕容羽馨走过去劝慰道:“二叔还活着,又洗清了罪名,妈妈正该高兴才是,怎么倒哭起来了?如今既有了他的消息,团聚之日已然不远,妈妈切莫在这个时候累坏了身体。”

    韦妈妈拭去眼泪,连连道:“我也真是老糊涂了,这是该高兴,我心中压了十六年的巨石总算落地了。”

    母女二人又说了好一会,便一起走去照顾惜儿姑娘。小马在她们说着话时,与善缘、温暖走到了屋外。

    夜静风寒,群山默立,黯淡的月光随着流云时隐时现。

    小马将慕容云轩以身试毒导致身体发生变化面目全非的事告诉温暖,随后问道:“温兄弟,毒蜥身上的毒液你可否有化解之法?”

    上次灭掉小毒蜥的时候,温暖提取了毒液回来,以求寻找解毒之法,只是这么多天未曾听他提起,小马才有此一问。

    “有了点眉目,解药正在研配中,可是像慕容前辈这样毒液已经融进血液,五脏六腑都已被侵蚀同化的情况,能不能奏效很难说,即便有用,也会是一个漫长的过程,一时半会恢复不了。”

    小马叹息一声,心中郁闷,一时竟是无语,半晌才说道:“无为前辈也该赶回来了,希望他能带来点好消息。”

    这一夜,三个大男人如三尊雕塑默然而立,直至天明。

    无为老人在东边露出鱼肚白的时候风尘仆仆的赶到了山庄,同行的还有王宛儿。正好看到小马三人如被定了身般一言不发的在站在屋外吹风沐雾。

    “小马哥,你们是在比站禅的功夫吗?”王宛儿急走两步到小马身旁,笑问道。

    “啊?宛儿你怎么来了?”小马直到此时才察觉有人进来了,心中暗自惭愧警觉竟如此松懈。

    “我死活赖着无为前辈,他没办法只能带我来了。”王宛儿吐了吐舌头,调皮一笑。

    小马三人忙对无为老人施礼问候,因房中惜儿,甄三都在养伤,小马几人便在院中凉亭坐了下来。

    “前辈此番奔波,委实辛苦,不知是否查出些什么线索?”小马待无为老人提起旱烟袋,深吸几口解了烟瘾,方开口相询。

    “贤侄那日托我到昭明寺了解情况,我心中本来还有些疑虑,不曾想走这一趟还真问出些线索来了。”无为老人说道:“念松长老是得道高僧,虽说早已不在寺中,但寺院上下提起他无不肃然起敬。他本是昭明寺的主持,二十三年前在外云游时在破庙中捡到一个婴儿,因苦等不见家人寻回,便把他带回了昭明寺。”

    善缘一脸惊诧,说道:“前辈到昭明寺查我师父?那婴儿说的便是我了。”

    无为老人点点头,继续说道:“据寺里上了年纪的僧人说,那婴儿刚带回来那天,一直哭闹,以为他是饿了,取了羊奶去喂死活不肯吃,下山好不容易讨来半碗人奶,也不肯吃,大家都没辙了,都说这孩子八成是活不成了,哪知道到了傍晚时分,屋里点了灯,那婴儿便不哭闹了,直对着那火光手舞足蹈,不停的笑,再喂他东西就吧嗒吧嗒吃得津津有味了,众人都是惊奇不已。此后喂食之时便点起灯来,如此直到他三岁才断了这个习惯。”

    “斗转星移,这孩子一天天长大,一切都与常人无异,唯独喜欢玩火,因此常常被长老责罚背经抄书,总是不思悔改。八岁那一年,又因为玩火惊扰了上山礼佛的香客,便长老罚在藏经阁里抄写《金刚经》三百遍。夜里或许是瞌睡失手打翻油灯,竟然把藏经阁点燃了,阁楼本是木制,里面又全部是书,一燃起来就势如破竹,烈焰滔天,全寺上下忙乱了半个时辰才灭了火,整个藏经阁已经烧得七七八八,可是众人最后寻到那孩子时,他竟然毫发无损的安睡着,身上似乎有灵光环绕,实在匪夷所思。”

    “藏经阁被毁,念松长老自觉难辞其咎,便带那婴儿在深山结草为庐,过起了清贫修行的日子。”

    小马等人听了无为老人的话,也是啧啧称奇,世上竟有如此不可思议的事情,小马想起那日荒屋那场大火,便似乎看到善缘背上有灵光闪现,只是后来看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如此说来,善缘很有可能就是桃源村幸存的祝融后人了。”众人的目光齐齐看向善缘。

    “可是这些都只是道听途说和猜测,有什么办法可以证实吗?”小马问道。

    无为老人吐出一口烟,缓缓说道:“有一个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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