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寒冬腊月的季节里,白天大街上行人稀少,夜幕下就显得更加寂静了。家家户户的灯光如同繁星一样,透过窗户发出微弱的光亮。一条自东向西的河流银龙般穿城而过,给天堂城增添了异样的光彩。
    由于寒风凛冽,风卷着路边的积雪在空中飞舞,不时地发出野兽般嚎叫,街面上几乎没人出行,偶尔有人有事出行的话,办完事之后不得不紧裹衣襟、弯腰躬背、大步流星、嘶嘶哈哈地往家里赶。
    此时此刻,宗华强坐在寝室里的椅子上,皱着眉头思索着什么。
    这个寝室是丁小峰破例安排宗华强入住的,一般人是没有这个特殊待遇的。在宗华强刚调到县政府办公室当秘书的时候,丁小峰从各个方面的考虑,最后破例给宗华强创造了这样一个方便条件,原因有四一、宗华强是宗二嫂的孙子,宗二嫂是自己女儿丁玉娟的干妈;二、宗华强爱好写作,写作需要静谧的环境,这样有助于思路的拓展;三、宗华强没有成家,而且家又不在城里,如果住在独身宿舍的话,别说是写作了,就是看书也受到外人的干扰;四、宗华强有那么多文学书籍和资料,让谁拿走几本有可能无法找回。
    宗华强当时感动地说“丁爷爷,你为我调动工作,我就感激不尽了,现在又给我安排这样好的住宿条件,我不知道如何感谢好啦!”
    丁小峰笑着说“傻孩子,从私人关系上讲,我跟你们宗家,跟你奶奶是什么关系,你可能不清楚,依你奶奶的性格肯定不会跟你讲这些事情的。革命党执政之前的事情在这里我就不说了,就说我被下放劳动改造那些年吧,那时候你可能记事了,你玉娟姑姑经常带你到我们家里玩,你妈妈临走时要给你领回去,你哭着喊着不回去,要跟姑姑在一起玩。”丁小峰一想起女儿丁玉娟眼圈就有些湿润了,但是他竭力克制自己,不让宗华强看出来。丁小峰接着说“你可能不知道,你玉娟姑姑就是你奶奶一手拉扯大的,革命党执政以后将你玉娟姑姑还给我们,这是多么大的恩情啊,我能不偿还吗?话又说回来了,假如我没有这个机会偿还,那就没什么可说的了,可是现在我有了这机会如果不偿还的话,那还算是一个人吗,简直就是个棒槌?不过,我现在还在生你奶奶的气,你大学毕业分到城里,你奶奶也不跟我打一声招呼……他们凭什么给你分到小学去,我知道这事以后问过有关人员,回答说是中学老师超编,超编正好,县政府办公室缺个秘书,就这样把你调过来了。”接着他鼓励宗华强道“我这个人这辈子没念过书,对于写作那是擀面杖吹火一窍不通,不过,我偏爱写作的人,也许你玉娟姑姑就是一个愿意写作的人的缘故吧。我给你安排到这个地方里来,是让你抽出更多的时间学习、写作……希望你完成你玉娟姑姑未完成的心愿,写出人们喜欢的作品来,争取当一名名符其实的青年作家。”
    说句实在话,宗华强从来没想当什么作家。他只是想把他们宗家人的命运和遭遇真实地写出来罢了,尤其是母亲张春梅的死,在他心里打下了永远也消失不掉的烙印,当年那些情景还时不时地在他脑海里翻腾。他要为妈妈呐喊,他要为妈妈抱不平,他要抨击那些人面兽心的恶狼。为此,他经常吃不下饭睡不好觉,有时半夜惊醒便呼喊妈妈……歌德、托儿斯泰、巴尔扎克、泰戈尔等这些文坛泰斗,在晚上睡眠时就会出现这种惊诧可怕的症状,有可能是他们在睡梦中寻找什么故事情节、寻找人物之间什么关系而引起的,而宗华强则不然。他的经历不用虚构就能写出一部非常感人的作品来。在写作上他明白,既然有根深蒂固的生活基础,但是没有一定的文化基础,没有一定的语言表达能力,也不可能把自己想要表达的事情如实地表达出来,要想用文学作品的形式将自己的心声表达给读者,并产生共鸣,那是不现实的。正因为这些,他每天晚上都要学习、写作至深夜,除赵惠芳有事来找他之外,雷打不动。其实,他是愿意看电影的,从电影里可以学到良好的语言技巧,良好的人物冲突,良好的故事情节,良好的写作方法及手法等等;在他观看的过程中,边看边在心里默默地跟着电影的情节发展,叙述着故事发展的情节。这也难怪,一个搞文学创作的人,必须具备善于观察生活和捕捉生活的能力。要是在写作时思绪紊乱,无论如何也写不出好的作品来,甚至写不出作品来。他想起妈妈的死、丁奶奶的死、舅老爷的死、玉娟姑姑的死……想到未来老丈人的失踪,实在是抑制不住自己的思绪了,就像电影一样一幕一幕地呈现在眼前。他心里更明白,一个想写作的人,没有丰富的阅历,没有广博的文化知识,没有汲取古今中外文学作品的精华,否则就很难写出流芳后世的作品来。
    宗华强坐在寝室里的办公桌旁,按计划赶写一篇搞子,不知为什么,写着写着赵宝青的身影就在他的思绪中占居了多半的空间……
    宗华强记得自己第一次到赵惠芳家见到赵宝青的日子是个星期天,赵宝青坐在写字台旁翻阅有关水利方面的书籍。
    “爸,他就是之前我跟你说的那个小伙子宗华强。”刚走进屋里赵惠芳给爸爸介绍道。
    “噢——”赵宝青急忙搬一把椅子过来说“华强,请坐,快请坐。你俩的事,惠芳跟我说过了,我没有意见,只要你俩相敬相爱,当老人的就从心里往外高兴。听惠芳说,你爱好写作,这个爱好很好,我从心里支持你。年轻人嘛,都要有个爱好,不能稀里糊涂地打发时光。对于文学嘛,我没有什么深究,这是一门学问,也是一门艺术,搞艺术比搞技术要难得多,书读少了是不行的……”
    “大伯,说我搞文学现在还谈不上,一个教书匠在文学上还能搞出什么名堂来呢,只不过是自个儿的爱好罢了。”宗华强落坐之后微微一笑道。
    “教书匠怎么啦,干工作不论什么行业,什么职务,都是为人民服务的,主要看其为人民贡献多大。要想更好地为人民服务,就得学好本领,要想学好本领,就得有一定的文化基础。知识是学来的,一个人只要肯下功夫,就能达到自己想要达到的目的。不有这样一句老话吗世上无难事,只要肯登攀;只要功夫深,铁杵磨成针。这后一句说的就是唐代大诗人李白小时候苦学的典故。李白小时候是个淘气的孩子,上学总爱逃学,有一次,他看到一位老婆婆在磨一根铁棒子,于是上前奇怪地问道‘老婆婆,你在磨什么呢?老婆婆回答道‘我在磨秀花针呢。’李白好奇地问道‘那得猴年马月能磨成啊?’老婆婆微微一笑说‘只要功夫深,铁杵磨成针。孩子,你知道滴水穿石的道理就明白啦!’等李白明白过来之后就废寝忘食地读书,最后成了咱们华夏伟大的诗人。”赵宝青绘声绘色地说。
    赵惠芳在旁边侧耳倾听,心里暗暗喜悦。她知道爸爸的性格,要是跟一个合得来的人在一起,说起话来滔滔不绝,要是跟一个合不来的人在一起,总是阴沉着脸少言寡语,甚至徐庶进曹营一言不发。
    “大伯,您老太谦虚了,您老的文化素养颇深,让人敬仰。”宗华强从心里佩服地说。以前,他认为那些搞技术的人就知道钻研自己研究那门学问,其它门类的学问就不闻不问了,现在看来自己这种想法大错特错了。
    “不,我对文学没什么研究,要说懂一点的话,只能说懂一点皮毛,工作闲暇之余,有时阅读些文学作品是为了打发时光罢了。像我现在这个岁数的人已经老了,精力有限,跟你年轻人不一样,看书的时间少喽。你们年轻人则不然,你们年轻人要有远大的理想和抱负,不能朝秦暮楚。常言道‘有志者立长志,无志者常立志。’”赵宝青虽然没学过心理学,但是对宗华强以前当小学教师矮人三分的思想进行了批驳,并且说“看人不能看他在那个岗位上工作,主要是看他在工作中勤奋不勤奋,有没有成就。俄国的丘林不是从一个钟表匠成为一名伟大的植物学家了吗?英国的法拉弟不是从一个装订的徒工成为一名伟大的物理学家和化学家了吗?像你们这些文学青年就得有法国作家巴尔扎克那种精神‘彼以剑锋创其始者,我将以笔锋竞其业。’拿破仑想用武力征服全世界,巴尔扎克想用笔力与之竞争,这种精神是令人佩服的。一个文学爱好者要想在文学上作出成绩来,就得向巴尔扎克学习。”
    宗华强没有言语,只是默默地点着头,心里特别紧张,额头上沁出了汗珠子。在他心目中,赵宝青的确是一个自己崇拜的人。他在大学里读书的时候,教授们也不曾讲过知识性这么广、哲理性这么强的道理。在这暂短的时间里,他感觉要比自己这几年来学的东西还要多。他偷偷地瞄了一眼赵惠芳,发现她用一种诱人的目光在看着他,示意他多说些让爸爸高兴的话,可是很遗憾,他只是当听众,场面显得有些尴尬。
    “看看,我光顾说话了,来了半天还没给你沏杯茶水呢。”为了打破这种尴尬的局面,赵宝青笑了笑说。“惠芳,去给华强沏杯茶水喝。”
    宗华强看赵惠芳刚要动身,于是说“大伯,我不渴,不用麻烦惠芳啦。”。
    “不渴喝些茶水对身体也有益处。”通过这短暂的接触,赵宝青觉得眼前这个话语不多的小伙子跟自己的性格差不多,是个老实善良的孩子,闺女嫁给这样的人,日后肯定不会吃苦受罪挨欺负的,这样当老人的就放心了,于是有些内疚地感叹道“华强,你跟惠芳好好相处吧,在知识方面上你要多帮助惠芳啊,惠芳的文化底子薄,上学时条件又不好,我跟她妈妈又两地分居,在教育孩子方面上心有余而力不足啊,给孩子耽误了前程,在这一点上我愧对孩子们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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