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声虽是不大,但在这紧张关头,却是人人听得清楚。只听万里云淡淡道:“我圣教与你们的纠葛,自是要理清的。不过此时此地却非是时候,你们看……”万里云说完,单手往大漠深处一指。

    场中众人转头看去,只见漠北深处天空不知何时漆黑一片,远远竟有隆隆之声传来,风竟也是越加猛烈,扬起的沙尘早将众人覆了薄薄一层。

    只听万里云继续道:“漠北的狂暴沙尘,相信诸位自也是听过,眼前即刻便到。如果你我双方此时动手,即便是我等修行中人,也难逃全军覆没之险。不如各自退去,三日之后,待这场沙暴过后,再约此处了结以往恩怨。”

    正道众人听罢,竟是一时无语,纷纷将目光落在三大门派身上。高日升神情一肃,将远眺的目光缓缓收回,眼神在身边的法门大师及清水师太身上一扫而过,尔后道:“如此在下便替我正道答应你们,无论你们有何阴谋诡计,三日之后,便让你们这群魔教妖人授首此处。”

    风,似乎来得更加猛烈,几到刮面生疼之境。

    魔教众派的弟子未等号令,便四散飞了开去,转瞬间已去得无影无踪。

    高日升紧紧盯着魔教众人散去,忽的转身对着身边的法门大师和清水师太施礼道:“法门大师,清水师太,刚才事出紧急,日升未及请示二位,便擅自做主,请二位莫要责怪才是。”

    法门大师喧了佛号,回礼道:“高峰主,莫要如此,事态紧急,情非得已,便是换了老衲,也是这般应对。”

    清水师太接着喧礼道:“法门大师所说甚是,沙暴即到,我们先退回天神庙,再行处事便是。”

    高日升点头,转身对易镜明道:“易师弟,我与二位大师再行商议三日后之事,此间事情,便由你安排。”

    易镜明施礼称是,便领着沌天门众弟子去了。此时狂风卷着黄沙,呼呼而来,那原本在大漠深处的漆黑,似乎转瞬便来到眼前,不由让人心惊胆战。众正道弟子接到师门命令,立刻御剑退回天神庙,看那争先恐后之势,似怕慢了一步,便被卷入无边的沙暴之中。

    高日升见众人退去,正待御剑而去,却在此时,听见身边传来一声弱弱的声音。

    “师,师伯!”

    高日升转身一看,只见一身穿青衣的年轻弟子,正略带慌忙的看着自己,待看清他的面目,不由眉头微皱。

    这原本应平凡如路边之石的俗事弟子,却一鸣惊人,吸引了众多目光,连……

    高日升脸色一肃,道:“你有何事?”

    这年轻弟子正是洛小桑,他本便对这沌天门的刑罚长老又敬又怕,刚才突然想起一事,还未及他想便喊住了他,这下被问起,倒是慌了一阵,尔后才从怀中掏出一根粗糙的木头,细声道:“启,启禀师伯,我,我来到大漠之时,曾遇见一修行散人,他,他让我将此物交与门中带队长老……”

    高日升将木头接到手中,细细端详后,盯着低头施礼的洛小桑看了一阵,眼中精光一闪而过,继而问道:“你可知那人名讳?”

    “弟子,弟子还未来得及问,那人便不见了。”洛小桑见他问起,不由暗骂自己糊涂,竟连那人名讳都不知道。又怕高日升责怪,心中更加惶恐。

    “沙暴即到,你先退回去吧。”高日升却是将手轻轻一挥。

    洛小桑如释重负,不知为何,对着此人,远远便觉呼吸不得,于是施礼退去了。

    狂风夹着暴沙,遮天蔽日,山崖之上,恍如末日。

    高日升衣襟飘荡,细细地摸着手中粗糙的,忽的一笑:“原来是他,原来是他……”

    进入漠北以来,正道众人终是见识到漠北的可怕之处。纵使躲在天神庙的安全之处,仍觉得四周晃荡不已,似随时要被沙暴吹去,扯成无数片。若果被卷入其中,莫说是凡人,即便是修行中人,纵有再大的神通,在这末日般的沙暴下也要落个死无全尸的下场。

    洛小桑蜷缩在角落边,虽是数日未曾合眼,但却是睡意全无。这场沙暴,远比预料的要更加持久。原本预计是三日,谁知三日过后,虽是弱了少许,但仍未有停歇之态,让人心烦意燥。

    抬头看了看四周,发现门中的师兄弟也是如他那般,蜷缩着身子,无一人说话,怕也是为这恶劣的气候影响。加上魔教人多势众,虽是不惧,不过一旦斗起,祸福难料,心中不免忐忑。

    正烦躁中,忽的肩头一颤,转头看去,原来是身边的易行云见他脸上神情闪烁,知他心中烦躁,却是拍了拍他的肩头,对他笑了笑,让他莫慌。

    洛小桑嘴角一抽,原想微笑以对,谁知这笑到了嘴边,却是无论如何也笑不出来。外边狂风卷着细沙狂啸,他心中却不由自主想起那个夜晚,那朵洁白的幽兰,易行云焦急的神色,忽的一转,眼前却变成了那抹义无反顾的蓝。

    所有这些,夹杂着以往的心事,呼啸着狂奔而来,似想将他身心一口吞下,如大山般压得他几乎喘不过气来。心中的风暴,比之外边,怕是只重不轻。

    不知不觉间,似乎有一股熟悉的温凉,从手中传来,瞬间游走了全身。那个“桀桀”狂笑的声音,如梦中的狂魇,缓缓睁开了血红的双眼,在肆虐,在挣扎,只为,发出震天的啸声,向这世界尽情的发泄。

    在这紧要关头,忽的心中金光一闪。

    “小桑,小桑!”

    眼前血色缓缓退去,现出易行云焦急的脸色。室中沌天门弟子,全都脸带异色,正惊讶的盯着自己。

    “行云,我……”

    易行云见洛小桑说话,才算是松了一口气,道:“小桑,你可是身子不舒服,刚才吓坏我了。”

    “我……”洛小桑知道方才自己心智险些又为魔灵所夺,不由低头看了看手中的黑剑。只见原本黝黑的颜色,不知何时却闪烁着淡淡的红黑金三色光芒,只是那红,此时看去,却似乎更像鲜血的颜色,让人心中不寒而栗。

    定了定神,洛小桑才道:“行云,我刚才伤势复发,身上忽冷忽热,倒是吓着你了。”洛小桑不知如何说才好,只得这般向易行云解释。

    易行云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瓷瓶,倒出云梦散,递与洛小桑,道:“没事便好,快服下了。”说完将洛小桑上下看了一遍。原来刚才众人正在打坐休息,突然间室内充斥着凶戾之气,弥漫着浓重的杀气,便如魔神降世,将众人惊醒过来。查看下才知道是由洛小桑身上发出,只见他脸露痛苦之色,恍如不知,这才为易行云叫醒。

    洛小桑一醒转过来,充斥弥漫在室内的凶戾之气瞬间如潮水般退去,倒让众人面面相觊,只是见他说话正常,不似有他,思之不明,这才作罢,继续闭目养神去了。

    易行云看着洛小桑将药服下,脸色恢复正常,这才将心中大石放下。只是心中却有另一个感觉腾升而起,他发觉自己这从小一起长大的好兄弟,身上似乎满布着神秘的气息,特别是这次历练归来,这种感觉更甚。那天夜里,对着自己的那股杀意,更是直到如今还让自己心寒。

    看着那张熟悉的面孔,有那么一瞬,易行云却觉得它陌生了许多。

    易行云眉头微皱,转头看了看入口处,忽然间发觉风小了一些,只是心中更加的烦躁,恨不得马上斩杀几个魔教妖人来泄恨。他将双眼闭上,默念门中清心法决,这才将杂念摒去,重新打坐修行起来。

    他哪里知道,身边的好兄弟,心中的狂暴风浪,丝毫也未曾灭去,甚有越演越烈之态。

    再过得几日,沙暴终是慢慢减弱直至退去。正道众人迫不及待出了躲避之处,却发现整个天神庙近乎一半之地覆盖在厚厚的沙粒之下,连四周的沙崖也变了不少,原本高耸的却不见了顶,而原来平坦之地,却生生多出了另一座沙崖,让人顿生沧海桑田之感。

    三大门派的带队长老派遣门下弟子前往先前的山崖查探,却回报说并无魔教踪影,又等了两日,仍是未见。商议之下,发觉如此干耗下去也非办法。魔教避而不战,定是有何阴谋正在谋划,再等下去,大是不利,于是决定主动出击,打草惊蛇,将魔教阴谋“惊”出来。

    恰逢此时,巡视弟子回报在天神庙以北的“千沟万壑”之地发现了魔教踪迹。此处千万年来为风沙吹袭,原本的地面列出无数巨大沟壑,连绵千里,且沟壑中有无数洞穴,通向地底深处彷如直达地狱,正是躲藏的好地方。

    一声令下,大批正道弟子御剑而起,分为数批,纷纷前往“千沟万壑”,欲与魔教一决生死。

    洛小桑御剑而起,跟在竹峰弟子身后,向着“千沟万壑”飞去。前后左右皆是正道弟子,空中“嗖嗖”御剑飞行声不断,闪过红绿等许多光芒,倒也是壮观得很。

    忽的前方带队之人一声吆喝,却是喊了一句口号,附近弟子纷纷响应,一时间响彻天际,让人大有心血澎湃之感。洛小桑受之影响,心神顿收,不由精神一振。

    正飞行间,忽闻身后有人呼唤自己的名字,洛小桑转头一看,却发现有两道青虹,正从身后飞近。两人一身道家青色袍服,背后背了一把长剑,竟是天聪地明两师兄弟。

    见到熟人,洛小桑心中也是高兴,将速度一减,隔空喊道:“两位道兄,好久不见,可还好。”

    二人飞近,久未相见,也是一脸笑意,只听地明摇了摇脑袋,道:“不好,不好,再在此处待下去,都快把我闷出鸟来了,洛兄弟,你说可好?”

    洛小桑知他性子,闻言不仅莞尔,还未说话,便听天聪道:“洛兄弟,灵山一别,真是许久。那日魔教妖人扰乱会场,我们穷于应付,不知洛兄弟几时离去,未曾相送,请勿见怪才是。”

    洛小桑挥了挥手,急道:“当日事急,身不由己,还请两位道兄原谅我失礼才是。”其实当日洛小桑为苦头陀掳去,尔后又被救往天剑山庄,即便想相告也是不能。

    地明见二人客气,嘿嘿笑道:“师兄,你也别再客气了,洛兄弟与我们患难与共,也不是外人。今次就让我们与魔教妖人决一死战,报了上次之仇。”

    洛小桑为二人热情所染,不由重重点了点头。正待说话,忽然前方飞行的正道弟子纷纷降落,应是到了地头,洛小桑紧随着降了下去。

    只是还未落地,洛小桑便为眼前之景深深震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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