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抬眼,伸手拍了拍陈景深的肩,满是感慨:“很好,还是很优秀。可惜你一班的班主任今天请假没来,她前几天还在跟我念叨你呢,说你被评上江大优秀毕业生,还拿了算法大赛的奖项,她为你感到骄傲。当然,我也是。把你名字报出去,我都感觉自己面上有光。”
    陈景深淡声道:“是我要感谢你们栽培。”
    “嗐,感谢她得了,我只带了你一个学期,就沾沾光。”
    庄访琴慈眉善目地笑完,再转头,笑容一瞬间就没了。
    “……把你手给我从口袋里拿出来,站直,你这是学……年轻人该有的精神面貌吗?”她皱着眉,先拍了拍喻繁的手臂,再去拨了一下他的头发,“怎么把头发留得这么长?还瘦了这么多,不吃饭吗?对了,你搬家之后住哪呢?”
    “去了宁城,最近刚回来。”喻繁把手抽出口袋,顿了一下,“你怎么知道我搬家了?”
    “你突然退学,我当然得给你做一趟家访了!结果连个人影都没有。”
    “……”
    喻繁胸口没来由闷了一下,本来想顶两句嘴,想想还是算了。
    庄访琴又问他最后有没有继续读书,考了什么大学,现在在做什么。问完后又放心,没真去捡垃圾了就好。
    “访琴,你怎么不多问问我啊。”王潞安靠在墙上说。
    “等你下次来看我时,也跟他这样瘦成猴儿,我也这么问你。”庄访琴说。
    喻繁皱眉,刚想问谁像猴了?下课铃叮铃铃响起,庄访琴立刻挥挥手赶人。
    “行了,走吧你们,我下节有课。”庄访琴说,“你们别往人多的地方扎,被副校长看见了肯定赶你们,那你也别吃糖醋排骨了。”
    章娴静:“副校长?副校长不是人挺好的吗?”
    “哦,你们还不知道吧。”庄访琴挑眉,“之前那个副校长早调走了,胡主任调上去了。”
    “胡主任?”王潞安纳闷,“胖虎啊?他都调上副校长了,还天天潜伏在教学楼里抓学生呢?”
    庄访琴反手拍了他一下:“说什么呢!没礼貌!赶紧走,走走走!”
    -
    四人被赶到楼下,正好遇上装逼归来的左宽。
    王潞安:“怎么样?”
    “嘿,出来揍我了,让我别吓唬她现在带的学生,”左宽纳闷,“她怎么越来越凶了?是不是更年期啊?”
    “应该不是。正常的老师应该都不想让别人知道你是她教出来的——草!左宽!你特么干什么!!”
    王潞安冷不防被左宽用雪砸了满身,他愣了一下,当即从地上兜起雪就开始反击!
    王潞安骂:“找死吧你!你高中的时候雪仗赢过我??”
    左宽:“那还不是因为你有喻繁!”
    “行啊!那今天喻繁让给你!”王潞安大手一挥,“学霸!咱俩组队!”
    陈景深半垂着眼皮,刚想说不,脸颊冷不防迎来一泼白雪。
    他男朋友拍拍手,冷酷地通知他:“你们输定了。”
    陈景深跟他对视两秒,没什么起伏地说:“反弹。”
    “……”
    大战一触即发。章娴静站在旁边,恨不得把这几个幼稚鬼按雪里,而且:“王潞安,左宽,你俩是傻子吗?人家是小两口!人家打雪仗那叫打情骂俏!你俩还不如单——”
    看到喻繁捏出来的、脑袋大的雪球,章娴静嘴里的话一转,“——你俩吵架了吗?喻繁你悠着点!你这他妈是谋财害命了!!”
    喻繁:“战场无对象……”
    话刚说完,两个小雪球扔到了他脸上,喻繁愣了一下,“陈景深,你偷袭??”
    陈景深:“是先发制人。”
    “……你完了。”
    章娴静就这么站在雪地上,看着左宽和王潞安雪仗打着打着没了雪,两人双手扑腾地在互相伤害;看着陈景深用无数个小雪球砸在喻繁身上,喻繁又捧着他保龄球大的雪球追着陈景深满地跑……
    章娴静忍不住拿出手机发消息:【婷宝,这世界上的男人怎么都这么幼稚?我好烦,跟他们站在一块都好丢脸。】
    四人打了不知多久,最后全都筋疲力尽躺在雪上。
    喻繁喘了一会儿,说:“陈景深,你庆幸吧,上学时没跟我打过雪仗,我那时比现在还厉害。”
    陈景深偏过头去看了眼周围其他人。
    确定没人在看他们这边,陈景深嗯一声:“上学时,也没跟你在冬天接过吻。”
    “?”
    喻繁还没反应过来,身边人侧过身,手掌托起他的脸,在这被白雪覆满的操场里低头,温柔冰凉地亲了他一下。
    -
    休息完之后,离糖醋排骨出炉还剩大约半小时,他们商量了下,决定去实验楼逛逛,顺便抽烟。
    到了才发现实验楼没了,被改成了教室,里面还有学生在上课。
    他们无处可去,就暂时在实验楼旁的小道呆着。
    王潞安和左宽蹲靠在墙壁上,听着里面的讲课声,莫名有点犯困。
    王潞安:“现在去哪啊?”
    “不知道。”章娴静从兜里拿出刚买的几根棒棒糖糖,扔到他手上,“烟抽不了,先拿这个凑合吧,传过去。”
    陈景深正在回工作上的消息,手臂被人戳了戳,喻繁没什么语气地说:“糖。”
    陈景深伸手去接,东西落在他手里,却是两种触感。
    他一顿,摊开来看,掌心躺着一支草莓棒棒糖,还有一颗干净的白纽扣。
    喻繁t恤衣领没整理好,隐约能看见他襟前缺失的部分。
    他咬着糖棍儿,拽了吧唧地说:“还你一个。”
    陈景深沉默许久,说:“嗯,我会好好挂脖子上的。”
    喻繁嘎吱把糖咬碎,不耐烦地说:“所以我说了,我脖子上那个不是你……”
    “——就是你们翻墙进来的对吧!!!”
    一声熟悉的震天吼,五人肩膀皆一晃,齐刷刷地转头看去。
    还是那身劣质黑色西装,胡庞单手叉腰,肚子看起来比六年前要圆上一圈,皱起脸往他们这一指,“你们几班的!居然敢翻墙!还逃课!反了是吧!通!通!处!分!!!”
    动作比脑子反应快。五人互相看了一眼,站起身来拔腿就跑!
    胡庞愣了一下,当即便追!边追边喊:“等等!不准跑!跑了就是大过!大过!你们知不知道大过的性质!!”
    “真以为你们跑得掉吗?!被我抓到你们死定了!!!”
    “那个学生!是谁!不知道我们学校不允许学生留胡子吗!!还有旁边那个头发怎么这么长?!别跑,我看到你脸了——喻繁???”
    胡庞惊讶地瞪大眼,脚下生风,瞬间跑得更快了。
    实验楼里正在上课的学生听见动静,都忍不住探出脑袋去看,老师们制止不住,干脆也凑了过去。
    他们看见平时稳重严厉的副校长,此刻跑得满脸肉都在抖,前面是五个跟他们穿着同样校服的学生——
    胡庞气喘吁吁:“喻繁!我说过!就算是十年后、二十年后,我老了,跑不动了,老年痴呆了,你在我跟前晃一下我还能一眼认出是你!别跑了!我看到你了!”
    “还有王潞安!章娴静!左宽和——”记忆一点点复苏,认出喻繁身边那挺拔的身影,胡庞纳罕,“……景深???”
    风从耳边刮过。王潞安喘着气不明白地问:“不是!我们跑什么啊?胖虎还能处分我们不成?”
    左宽:“不知道啊!”
    冬天的日光温暖地铺在他们脸上。喻繁跑着跑着,手背忽然被碰了一下。
    他回握,抓住了陈景深的手。
    太阳遥不可及,少年一往无前。
    四季轮转,岁月更迭,他们仍旧鲜活热烈。
    他们跑向自由,跑向光。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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