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前天傍晚,次仁边珍和阿爸扎西次仁刚把牛马赶进圈里安顿好后,这时,草原上突然刮起了一阵猛烈的寒风。扎西次仁看了看天空,脸色剧变,惊呼一声:“不好,龙卷风来了,快,把最后那些羊赶进圈里去。”

    接着,父女俩骑着马,飞舞着套羊杆,赶紧把羊群赶到山坡下背风处的那个羊圈里。他们在默默祈祷龙卷风千万不要吹过来,不能让牛马和羊群被卷走,否则,今年的损失可就大了。

    一切安顿完毕,他们转身离去,正往蒙古包的走去的时候,突然发现,一柱巨大的、旋转着的烟尘,正从羊圈上方的山坡上降落!

    扎西次仁看着这股烟尘,心都提到嗓子眼上了。他明白,这是草原上难得见到的龙卷风,如果继续刮下去,不仅他们的牛马、羊群和蒙古包都会消失殆尽,而且,他们的生命都有危险。

    谢天谢地,非常幸运的是,这股烟尘很快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他们终于松了一口气。现在,大家终于安全了!

    就在这时,他们发现,一个圆形的物体像皮球一样,正从山坡上迅速往下滚动,快到羊圈时,碰到山坡上凸起的一个小草包,它就腾空而起,在空中划了一条弧线,最后迅速地掉落在他们的羊群中。

    扎西次仁和次仁边珍赶到羊圈时,看到这个圆形的物体已经把两只小羊羔砸得没有了气息。看到这两只自己最喜欢的小羊羔被这怪物砸死了,次仁边珍当场就伤心得大哭起来。

    她二话不说,“忽”的一声,立刻从腰间掏出匕首,狠狠地说:“你害死了我的小羊羊,我要惩罚你。”接着,她一抖手腕,锋利的匕首便刺向它刺去。

    但是,扎西次仁眼疾手快,一个箭步,趋身而进,右手一探,就夺下了她手中的匕首。

    扎西次仁对她怒目圆瞪,呵斥道:“不能刺,万一里面有人怎么办?”

    次仁边珍的眼泪在风中飞扬,根本不理会阿爸的怒气,反而更加气势汹汹地说:“管它是人是鬼,谁叫它害死了我的小羊羊?我就要惩罚它!”

    扎西次仁不再和生气中的孩子计较。他蹲下身,对这个落在自己脚边的怪物仔细打量。这是一个椭圆形的东西,乱七八糟的被经幡、皮袍、帐篷布包裹着。接着,他掏出随身携带的卡卓刀,由外往里,把它们一层层剥离开来。

    挑到最后一层时才发现,里面竟然是一个蜷着身子的年轻人!

    这个年轻人的头发乱糟糟的,脸色铁青,脸上到处都是伤疤,脏兮兮的糊着沙子和树叶,好几处的伤口还流着血。

    扎西次仁二话没说,弯下腰,轻轻地把这个年轻人抱回蒙古包里,让次仁边珍掀掉床上的被单,换了一条新的铺上,然后把他放在床上。

    扎西次仁叫次仁边珍装了一盆温水,然后用一条干净的纱布,小心翼翼地,把这个昏迷不醒的年轻人的脸擦洗干净。之后,他叫次仁边珍出去,把伤者的衣服脱了,检查了他身上所有的受伤部位,发现他的腰椎、胯骨和肩胛骨等多处受伤。所幸的是,他除了轻微骨折外,其它并无大碍。

    扎西次仁按照祖传的秘方,把六十种植物的根、叶集中起来捣碎,倒入青稞酒,加上红糖,拌以蛋清,制成药膏,均匀的敷在长条形的纱布上,再贴在这个人的受伤部位。

    他吩咐次仁边珍,用自家特制的药水,一天九次,擦拭着这个年轻人脸上的伤口。

    讲完后,次仁边珍说:“你呀,就是一个天外来客,像个外星人一样来到地球。”

    许督善十分感激地说:“非常感谢!是你们一家人救了我。”

    现在,他终于想起来了,是那场突如其来的龙卷风,把他卷到了这个大草原,奇迹般地让他们萍水相逢。

    “是你们给了我第二次生命,我不知道该怎么样报答你们。”许督感动得流下了眼泪,同时也为自己大难不死深感庆幸。

    次仁边珍莞尔一笑,说:“我们不需要报答。你要好好保养身体,好了后,你就可以帮我放羊看牛了,然后……”说到这儿,她的脸突然一红,顿了顿,说:“然后,我再教你骑马、煮酥油茶、采虫草。”

    “好,好,做什么都好!”许督善连忙答应。

    次仁边珍接着想了一想,又问:“你叫什么名字?以前是干什么的?怎么会被龙卷风吹到我这里?”

    许督善的脑筋急速转动着,想着该怎么样回答。

    他在想,现在,自己的身份证等什么都丢掉了,没有任何东西可以证明自己的身份。而且很有可能,就在这个时候,公安部门正铺开了天罗地网,开始在全国通缉他,要是说出自己的真实身份,肯定是凶多吉少,对自己没有任何好处。

    许督善接着说道:“别人都叫我瓦片孩。我的名字,小时候别人都叫我、叫我……叫常识。我从小就没有了父母,亲戚也不要我,我只得到处流浪。”

    “天哪!你真可怜!”次仁边珍被他的苦难身世感动了,禁不住落泪。

    “这次我想到拉萨打工挣钱,挣到钱后,我就买房子娶老婆,这样才对得起我死去的父母亲。”许督善一边观察着次仁边珍,一边继续努力编造着他的故事,“前几天,我乘坐一个亲戚的车出发了,半路上,他们嫌弃我脏,就把我扔了下来,叫我自己想办法去拉萨,结果我就一个人沿着山路到处瞎走——反正我流浪惯了的,我一点也不怕——结果就不知怎的,就遇到了龙卷风。”

    许督善见次仁边珍睁大眼睛,神情极是专注,正听着他的诉说,知道她并没有对自己怀有戒备和疑心,一时释然,便不再忐忑。他低头不语,静默一阵,然后才说道:“我现在可麻烦了,什么地方都去不了了,无依无靠的,什么都没有,不知道该怎么办,真可怜!”

    “瓦片孩,不能说你真可怜,以后也不许你这样说,”次仁边珍的眼里重又滚动着晶莹的泪珠,“我们家、我们的蒙古包就是你的依靠。梅里雪山神灵会保佑你的,卡瓦格博神仙会保佑你的。”

    次仁边珍见许督善一脸的迷惑,知道他是对自己刚才的话不能理解。于是继续解释道:在藏民心中,梅里雪山是一座圣山,梅里雪山的每一座山峰的山神都统领着一方的自然,卡瓦格博是梅里雪山的主峰,统领着整个自然,成了藏民心中的保护神。他身骑白马,手持长剑,一直以来都在统领边疆之地,给我们的雪域高原带来幸福,是我们的安全保护神。

    “哦,原来如此。什么时候,我也要去梅里雪山,向卡瓦格博神仙祈福。”许督善说,“我大难不死,肯定是得到了卡瓦格博的庇佑。”

    “太好了!你一定要去,到时候我叫我阿加带我们一起去。”次仁边珍的脸上溢彩流光,明眸中闪烁着别样的晶莹光彩,十分动人。“我只去过一次。不过,那一次啊,梅里雪山风云多变,我没有看到神山的真面目,很可惜的。”顿了一顿,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又说:“你不是说要去拉萨吗?听说,只要在拉萨的布达拉宫最高处,你往东南方向看,就可以在五彩云层之间,看到卡瓦格博的身影。”

    “太神奇了!太令人向往了。”许多善说道。而后,他不解地问:“对了,你刚才说的阿加……阿加是谁?”

    “阿加就是我的哥哥,他叫格桑顿珠。”次仁边珍欢快地说。

    “哦,太好了!又是一个多么好听的名字!那,你的阿加……你的哥哥格桑顿珠,他在哪里?”许督善开始打听她的家庭情况,现在知道她还有一个哥哥。

    “你还不知道我有哥哥?那我告诉你。”次仁边珍把食指放在嘴边,闪了闪大眼睛,做了个神秘的手势,说:“我的哥哥可能干了。他在我们云南建起了六个水电站,还成立了矿业公司和旅游公司,对了,还有一个五星级的酒店。他是我们家的骄傲。他就像草原上飞翔的雄鹰,胸中有凌云壮志,一直往更加高尚和美好的方向努力。”

    许督善听了,心中一动。他沉默了一阵,说:“但愿他的事业越来越兴旺。等我身体恢复后,我一定要向他学习。”

    许督善心里想,一个哥哥能干成这么大的事业,看来,次仁边珍的家族势力绝对不可小觑。借力一个强大的家族,实现自己的发展,改变自己的命运,正是他多年来一直梦寐以求的。

    “你可以帮忙他!我们都可以帮忙他。我刚刚高中毕业,高考刚结束,我不想再去读书了,”次仁边珍说,“我要帮助我哥哥,我哥哥很辛苦,他缺乏一个得力的帮手。况且,他的身边,没有自己的亲人照顾,因为家里的事多,所以,我的嫂子要留下来照顾我的阿爸阿妈。”

    许督善笑了笑,说:“真幸福的一个大家庭!要是有机会,我也去帮忙你的阿加,但是我不知道,我能不能胜任。”

    “你当然可以!只不过是要我阿加喜欢你,”次仁边珍甩了甩那长长的头发,高兴地说,“我阿加对用人可是很严格的,公司的人都很敬佩他,同时又很惧畏他。”

    次仁边珍从床沿上直起身来,在屋里走动了一圈,然后又回来坐下。她沉默了一阵,突然问:“我问你,前天晚上,我和我阿爸在为你治伤的时候,你一直在喊:红宝石,这是我的红宝石,红宝石在哪里。这是什么意思?你梦到红宝石了?”

    被他这样一问,许督善的心往下一沉,脸上闪过一丝慌乱。他连忙说:“是啊,我梦到我在一个山洞里看到一个红宝石,想把它捡起来,结果它就一直飞,我就一直追……”

    次仁边珍听到这里,禁不住“咯咯咯”的大笑起来。她想象着他追那个红宝石的样子,一定是滑稽极了。

    “真好玩!你就别追了,任何东西,是你的终归都是你的,不是你的怎么追都没有用。”她一边笑着,一边踮起脚尖,小跑着,旋转着身子,双手比划着,像往空中抓那颗红宝石一样。“你就是这样追呀追呀,是不是?肯定像猪八戒一样难看,太可笑了!”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许督善被说到了痛处,好像受到当头一棒,一下子紧张起来,额头渗出了汗珠。接着,他马上装作轻松的样子,说道:“是的,是的,就像你这样。”

    “红宝石倒没有追到,倒是追到了龙卷风,再后来就追到我的羊圈里来了!”次仁边珍又大笑起来。突然,她换了另外一种语气,佯装生气地说:“你还让我最喜欢的两只小羊羔都没有了,以后……以后我都不知道要怎么样惩罚你才解恨!你不知道,我抱着它们的时候,是多么的舒服,它们的眼睛是多么的可爱,哼!就是你,让它们就没了。”

    虽然心中揣揣不安,但是,少女的热情、爽朗和散发出的迷人活力,倒是驱散了许督善心中不少积郁已久的阴云,他的心情也因此而轻松了许多。

    就在此时,突然间,铁莲莲坠下悬崖时那一声凄惨的惊叫,又在许督善的耳边响了起来。栗板索坠入悬崖时那吃惊、绝望、愤怒和仇恨交织在一起的眼神,又像利箭一样射向他,吓得他禁不住抽搐了几下,脸上又冒出了汗珠。

    “又疼起来了,是吗?”次仁边珍秀眉微蹙,爱怜地问道。她只当是许督善的伤口又痛了起来,就拿出一块柔软的小毛巾,把他脸上一滴接一滴冒出来的汗珠,轻轻地拭去。

    “我阿爸说你的伤不重,很快就会好的,最多两个月。”她安慰着许督善,“你放心好了,我们的瓦格博神会保佑你的。”

    天真的少女哪里知道,在这个天外来客的心中,竟深藏着许多不可告人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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