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在田想起来还是揪心,叹了口气:“说我异想天开,觉得我是精虫上脑,说都会过去的。反正就……没当回事吧,那个意思。”
    屏幕内外几个人都沉默了,好半天,黑炮先开了口:“其实吧,我寻思渊儿说得……可能也没错。这事儿没你想得那么严重,你懂我意思吧。”
    龙在田点了点头。他当然懂,他这几天光琢磨这事儿了。黑炮的意思是,李静渊就把他当炮友了,喜欢是喜欢,但也没有喜欢到要“跟着他”的地步。他这么郑重其事地表白,反而为难人家了。
    另外三个人也秒懂,开始想着法儿开导龙在田。
    强子说:“你俩血气方刚的大小伙子,搁一个屋里头关了大半个月,那不得憋疯了啊?你别说他是弯的了,就是俩直男,指不定也得搞上。男人嘛,鸡巴上长了个人。我估计你俩活儿都挺好,do嗨了一上头,就以为是爱呢。从那个环境里出来,冷静几天就清醒了。”
    “而且他还是个……他看不见。长得吧,又楚楚可怜的……”久儿分析道:“你这人又有点儿那种……反正挺爷们儿的,我估计你是看他可怜,心疼他了。这是同情不是爱情。”
    龙在田听到这儿,又点了点头。的确,他确实觉得渊儿好可怜,就想护着他,照顾他。
    大锤却不十分笃定:“不好说。感情这事儿,挺复杂的,你俩到底咋想的,我估计你们自己都没闹明白呢。不过先冷静一段儿时间也好。该是你的,怎么都是你的,又不急着这一天两天的。先当朋友处处呗,反正都入伙了。”
    另外两人纷纷点头,龙在田拍拍大锤肩膀:“行,听你的。我不瞎琢磨了。”
    四个人在烧烤摊上喝到大半夜,黑炮也在屏幕里一罐接一罐地陪着,直到哥几个都五迷三道,舌头都大了,才准备散伙儿。
    早过了龙在田宿舍的关门时间,他只能去久儿家借宿,结果强子和大锤也吆喝着一起去。久儿家是开家庭旅馆的,房子有的是,离夜市也不远。他们四个勾肩搭背,摇摇晃晃地就过去了。
    龙在田喝得迷迷糊糊,心里的难受放大了好几倍,进了屋看到床,扑到枕头上就“呜呜”哭上了。哥几个都给整不会了,不知道怎么劝,只好围着坐了一圈呆看着。龙在田哭够了,噌地爬起来,抹了一把脸说:“我想通了。我俩不合适。我得给他找个合适的!”
    他掏出手机,一边划拉,一边吆喝:“哥几个,下个蓝色app。给渊儿找对象!”
    另外三个人互相看看,谁都不知道这是几个意思。龙在田吩咐道:“都注册个账号,定位在y市。这上面好多人就是想约炮,不用管这些,挑那种看起来是正经人、愿意认真处对象的,聊!我就不信了,同性恋里头就没有好人家教出来的正常人?就没有那种勤劳、勇敢、善良、专一、还有责任心的,纯爷们儿?”
    三个人总算明白他想要干啥,也都喝晕了,没觉出有什么不对的地方,真就开始下载app,注册账号。龙在田把他跟渊儿一起视频时的一张截图裁剪掉自己,只剩笑得很甜的李静渊,分别发给哥几个,并嘱咐“聊到靠谱的人、情况都说清楚了,才能发照片”。
    “资料咋填?”久儿问。
    “就填真实的。介绍就写‘给兄弟找对象,不约,勿扰’。”龙在田好像突然醒了似的,指挥若定。
    几个人低头忙活了一阵儿,久儿突然叫了一声:“我操!这他妈……”
    龙在田伸脖儿过去一看:“昂,别理他,有的同性恋就这样。”
    强子也“嗷”的一声:“这都什么人呐!我资料写了我是直男,他还问我约不约!”
    “有的人就以掰弯直男为己任,”龙在田头也不抬:“你写了也没人当真。”
    大锤走到落地穿衣镜前举起手机自拍:“这人给我发了腹肌!问我想不想舔?!我他妈……老子自己也有啊!舔你奶奶个腿儿呀舔!”
    久儿一脸被膈应到了的表情:“靠谱吗龙哥?我怎么感觉进了鸡窝似的!都是上来就问约不约,看看鸡儿,我说不约,还骂我装,说我阳痿早泄!你确定这是找对象的app?”
    龙在田深深叹息:“要是那么容易,还用得着哥几个?找,大海捞针也得找。y市就那么多gay,都过一遍,实在没有靠谱的,范围扩大到周边n市、s市。咱渊儿除了看不见,条件绝对不差。”
    “要跟别人说他看不见吗?会不会……劝退?”久儿问。
    龙在田严肃得要命:“说啊,你要找靠谱的人,就得真诚!看不见怎么了,我觉得看不见没啥不好……”
    “嗯,长相可以放宽一点儿,反正渊儿看不见……”大锤嘟囔了一句。
    “不行!”龙在田大声否定他:“渊儿以后眼睛要是治好了呢?睁眼一看,我靠,哥几个给我找的这是啥歪瓜裂枣!浪费感情!”
    “又要靠谱,又要好看,还不能离太远……行吧,大海捞针吧家人们!”强子也过去撩起t恤对镜自拍了一张:“我发现有些同性恋说话还挺好听,上赶着叫爸爸……”
    龙在田怼他一拳:“让你排除这些骚鸡!排除懂不懂?你他妈怎么还聊上了?!”
    他又把这光荣的任务也交代给了黑炮,几个人奋战到凌晨好几点,也没遇到一个正经人,反倒被骗了好多张半裸照。
    第26章 朱门酒肉臭
    李静渊的确戴着耳机,但不是在听奥特曼。每天睡前他都会把龙在田发给他的语音信息从头听一遍。
    “渊儿啊,醒了吗?”
    “渊儿啊,吃了吗?”
    “渊儿啊,你九点多才起的,还睡午觉啊?”
    “渊儿啊……哎哟卧槽……嘶……踢桌脚了!你睡吧……哎哟我去……”
    “渊儿啊,起床吧都几点了昂?”
    ……
    群里也有他发的语音,但李静渊不爱听,因为在那里,龙在田不会那样叫他的名字。
    龙在田穿过的那件t恤被他抱在怀里。那天龙在田让他洗衣服,他偷偷把这件藏了起来,没放进洗衣机。微酸的汗腥味已经发酵成酸臭,李静渊劝自己,再抱最后一晚上,明天一定要洗了啊。
    以前姓凌的畜生总把穿过的内裤、袜子挂到二手交易网站上卖,居然真有人愿意花好几百块钱买这些脏东西,李静渊理解不了,只觉得很不卫生。可现在他竟然隐约有点儿懂了。要是我让龙在田再寄一件穿过的衣服给我,他会怎么想?会答应吗?即便只在心里想想,他都觉得十分羞耻,哪可能真的开口。
    说是要做朋友,可李静渊觉得自己跟龙在田那几个真·哥们儿根本不一样。他不敢像他们那样在群里大声嚷嚷“想死你了龙哥”,甚至不敢主动找龙在田说话。两人的距离和分寸太难拿捏,他每天都在“别再纠缠了”和“朋友就不能说说话嘛”两种心情间来回摇摆切换,殚精竭虑,明明没干什么事儿,却感觉心累得要死,因此听完一遍语音消息后,他很快睡着了。
    第二天醒来又已经九点多了,李静渊划开手机,双击屏幕,语音播报却说“没有新的消息”。他呆了好几秒,又对着手机听筒说“打开群聊,贵宾6位拿好手牌楼上请”,拉到最底下,最后一条语音是车水马龙的嘈杂环境下大锤的声音:“到了到了,哥几个到了!快点儿啊龙哥!撒丫子跑起来!”
    他们昨晚出去吃饭了,李静渊对自己说,可能喝多了,睡过头了吧。可这种紧张焦虑的心情,像小时候老师发期末考试卷子、下一个就要念到自己名字的时候那种心提到嗓子眼儿的心情,怎么也挥之不去。李静渊顾不上吃早饭,甚至忘了起床,就趴在床上,干等到快11点,还是没等来他最想听到的那条新消息。
    心提得太久,都有点儿疼了。李静渊按了两次报时,终于认命。今天是龙在田解除隔离后的第一个工作日,他是要去报到、去上课的,绝不可能到现在还没睡醒。这种意料中的失望带来的刺痛,勾起他灵魂深处久远的伤心往事。他曾在出租屋里度过1000多个这样的日日夜夜,每天抱着手机,看着时间,盘算他枫哥下课了吗,看到信息了吗,又去哪儿了,可能是在干什么呢,为什么不回复呢……
    他曾发誓再也不让自己陷入这样的境地,这伤痛的回忆令他瞬间惊醒。不能再纠缠下去了,他不知道第多少次下定决心,龙在田发什么都不要再回了!
    手机发出新消息提示音的一瞬间,李静渊一下子鼻酸涌出眼泪来。可能上课的时候不方便发语音吧,他想。
    但这新消息不是消息,而是一条新好友申请。李静渊双击屏幕,语音播报道:“新的朋友,大海呀全是水,我是蒋淼淼,接受。”
    蒋淼淼?蒋淼淼!
    李静渊懵怔了片刻,对着手机说“接受。”
    蒋淼淼的第一条消息就三个字:李静渊。语音播报出来是个陈述句,但李静渊知道,这三个字后面有个问号。
    他用语音回复:“你好,是我。”
    “你看不见我打的字?”
    “我手机上可以语音读屏。”
    蒋淼淼改发语音,声音轻柔,娇滴滴的:“你知道我是谁啊,他怎么跟你说的?”
    李静渊莫名心虚,赶紧作出声明:“他说你们分手了。”
    “你们真的做了?”蒋淼淼问:“一零了?”
    李静渊被她内行的说法吓了一跳,忽又想起龙在田说过,她是爱好工口广播剧和边限文的资深腐女。但还是没办法回答,他莫名有种被原配抓奸的羞耻和卑微感,甚至都后悔通过好友申请了。
    没等到他的回答,蒋淼淼竟然打语音过来了!李静渊鬼使神差地,居然接了。
    “你别紧张,我不是来找你麻烦的。就想问问,他是不是真的弯了。”蒋淼淼听上去情绪很平稳,李静渊稍稍松了一口气。
    “也不是吧。直男也会……”李静渊说了一半就尬住了,这不就等于承认做了?可不承认也没用啊,都找上门来了,她肯定知道了啊!
    “我靠!你们真的做了!”蒋淼淼提高了音量:“你开摄像头我看看!”
    “对不起,他没有弯,我没有要跟他怎么样,他已经回学校了……我们只是,小区封了那段时间……都过去了,真的。”李静渊一边说,一边在心里严肃勒令自己不要委屈,不要可怜巴巴的丢人现眼!
    “你打开摄像头!”蒋淼淼催促道。
    女孩儿这种生物,对李静渊来说无比陌生,隔着电话,他甚至听不出来她的语气是撒娇还是发火。
    李静渊莫名心虚,不敢忤逆“原配”,乖乖说了声“打开摄像头”。
    “哈哈哈哈哈……”屏幕里传来一阵尖细的笑声,蒋淼淼激动地叫唤起来:“啊啊啊啊!麦外敷!老婆贴贴!”
    李静渊手足无措,能感觉她这是好意,努力提了提嘴角。
    蒋淼淼似乎竟然很兴奋:“你长这样啊!搁谁谁不迷糊!啊啊啊啊啊啊你等着我,在长了在长了!我的幻肢就快长出来了!”
    李静渊记得龙在田也说过这句“搁谁谁不迷糊”,他俩不知道谁跟谁学的这句,顿时后槽牙发酸,一时无语。
    “姓龙的大傻子发现自己弯了怎么说的?哈哈哈哈哈!他怎么跟你提的啊,笑死我了!真行!我早就觉得他过于直了,容易反弹!”
    李静渊越来越听不懂了,实在不知道怎么接,好不容易想起来个问题,赶紧假装淡定地问出来:“你怎么……找到我的?”他想到一种离奇却无比伤人的可能性,龙在田不会让自己女朋友来打发他这个“男小三”吧?
    蒋淼淼终于收了笑声:“害,他被他基友给卖了。昨晚周爻强发了条朋友圈,说他们几个正在小蓝上给兄弟找男朋友,忘了屏蔽我。我还以为他们又喝多了,又在搞一些沙雕行为艺术,没想到一问,问出这么大一个瓜!你知道吗,他们说,龙在田昨晚哭得可惨了,发誓要给你找个勤劳勇敢善良的,纯爷们儿……哈哈哈哈哈哈!”
    李静渊花了好半天,才处理完这段话里的海量信息,顿时酸甜苦辣的涌上来一大堆复杂情绪,又好半天说不出话来。
    蒋淼淼接着说:“别误会啊麦外敷,我不是来拆散你们的……我甚至,也不是来加入你们的!哈哈哈!我跟他是真的分了,没任何变数……”
    “为什么呢?”李静渊被自己突如其来的果断发问吓了一跳。
    蒋淼淼似乎愣了一下,随即态度变得郑重:“emm,就……没那么爱吧,感觉在一起挺没劲的。他没跟你说吗?”
    李静渊不知为何又紧张起来,心突突地跳:“他说他不知道你为什么提分手,挺突然的。”
    “哦,我以为他知道呢。”蒋淼淼浅浅叹气:“导火索是他考研上岸了,我没考上。而且是我想考的,他已经找到医药代表的工作了,就陪我报名,考一下玩玩,结果……我就咽不下这口气你知道吗!出成绩之后,我一看到他我就……来气!啊对,就是赤果果地嫉妒吧,反正我面目全非了。然后就突然意识到,我好像也没有那么喜欢他。”
    李静渊也瞬间燃起赤果果的嫉妒,他觉得这个蒋淼淼真的是……真可谓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啊。可又恨不起来,这女孩怎么这么拿得起放得下,他不禁心生倾佩。
    “你是不是很喜欢他?”蒋淼淼又带着笑意问道:“我看你刚才都快哭了,还说‘都过去了’呢……”
    李静渊感觉自己一下被掐中软肋,再也撑不下去。他真哭了,双手掌心捂着眼睛,努力自嘲地笑着说了句:“我好傻逼。”
    蒋淼淼沉默了半晌,语气变了:“虽然吧,我狠狠嗑到了,但是吧……直男啊!那是直男啊!开卷考试你也能挂?!李静渊同学!”
    李静渊“扑哧”笑了出来。他想起龙在田曾给他下的一条评语:这人行,能处。现在他想把这条评语转赠给龙在田的前女友,他做梦都想魂穿的,这位一生要强的中国女人。
    第27章 注册时间5年前
    哥几个天快亮了才纷纷捡地儿躺倒,龙在田醒来时已接近中午。
    “卧槽!”他猛甩头叫了起来:“几点了!我上午还得去学校报到呢!”久儿的声音从客厅传来:“赶紧来吃饭!出大事儿了!”
    龙在田一时没想起来昨晚他们干什么了,只隐约记得与渊儿有关,被他这句“出大事儿了”吓得一愣,蹦起来就窜了出去。
    强子、大锤和久儿围坐在客厅饭桌旁,一个个瞪着他一脸严肃。
    “干……干嘛呀?几个意思?”龙在田一脸焦急:“别吓我!”
    强子依旧先发言:“那个……我先道个歉昂,这事儿怨我……不对,头一件事儿怨我。”他把一激动发了朋友圈、被蒋淼淼套了话这事儿讲了一遍,龙在田摇头苦笑道:“说就说了吧,事儿是我办的,我也没想瞒。我跟她,早没戏了。除了这个呢,还有啥事儿,你都说了吧。”
    强子和久儿、大锤交换眼神,大锤把手机凑到龙在田眼前说:“昨天晚上哥几个都喝大了,没注意,今天早上醒来我才发现……你看,这是黑炮的小蓝账号……”龙在田低头看看,抬头一脸懵。
    “看注册时间!”久儿手一指。
    龙在田这才留意到,“注册时间:5年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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