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闲通判黄文炳这几日过的很是惬意。想他挂着一个通判的名头,却无实职,不尴不尬的好些年,实在心有不甘。年前来了个蔡九知府,却是当朝权相蔡京的儿子,他心想若要前程只在这人身上了,于是便使出各种手段讨好于他。
    数日前黄文炳偶经琵琶亭酒馆,发现了一个唱曲的女子,虽不是名角绝色,但胜在清新秀丽,别有一番风韵。他当时就想到,那个蔡知府必然喜欢,于是就想带她到家中来献给蔡九,谁知突然跳出了张顺那个野汉子,让他多费了一些手脚。不过也好,如今给那厮坐实了一个江匪的罪名,让他又白捡了一个功劳。
    只不过令人遗憾的是,那蔡知府的夫人不知从那儿得到了这个消息,这几日把蔡九看的死死的,让他出不的门。但是黄文炳并不担心,有了这条诱人的鲜鱼,还怕馋猫不来。
    这日他正在别院里听那宋玉莲唱小曲,心想到家族的数年谋算,就要实现于一个唱曲女子的身上,他不禁有些失笑。正此时,却有家仆过来送信,说是大哥黄文骅让他回去有要事相商。他便对管家细细交待一番,自己前往码头乘船过江回家去了。
    且说古浩天在琵琶亭酒馆与众人分手各去之后,自己在李俊陪同下便准备到江州城中走走,正出了琵琶亭时,却见李俊突然站住,眼瞧着前头一人,说道
    “小官人且看,那人便是黄蜂刺黄文炳!”
    古浩天见说,立时朝那个方向看去,却见一个三十五、六的男子,在两个家仆的相伴下,朝江边走去。
    这家伙如今别院里放着一个抢来的女子,置之不顾反而到江边来,却是为何?古浩天不由心生纳闷。几人便悄悄的跟在后头,只见黄文炳到了江边,竟然登上一只船过江而去。
    看样子这厮应是回家去了,莫非家里头发生了甚要紧事,古浩天心生好奇,便让李俊叫了一条快船,自己与卞祥、时迁、李俊一同跟在其后头,也渡江过去。
    无为军城与江州只一江之隔,快船柱香时间便到了对岸。古浩天等人坠在黄文炳之后上了码头,迎面便见一堵丈余高的城墙,当中一个不大的城门,几个人没甚阻碍便进了城里,正好远远的看着那黄文柄进了面街的一家宅院里。古浩天对时迁示意一下,他立时便跟了过去。
    三人一时无事,便在李俊的带领下,逛起这座小城来。无为军城不大,只两条主街道,连接着四个城门,正好在城中交成一个“十”字。未及一个时辰,三人便走完了两条大街,来到了最后一座城门前,这时天已近晚,守城门的几个老军正打算关门。便在将要闭合之时,城门外一个男子提一根木棒,背着一个行囊风风火火跑过来,只见他急行两步,把一只手臂伸进了城门缝里,口里央求道
    “军爷,且行个好,放了俺进去。”
    而那几个老军,见那汉子生生的挤进来,心里来气。
    “不行,快去,不让手臂挟断了也不管。”
    “军爷,俺在城里的黄家有亲友,便请看在其面上,放俺入城。”
    “黄家!却是何人?”
    那老军对黄家似有顾忌,见说之后,便回问了一句。
    “叫做侯健,人称通臂猿,便是黄通判家里的客人。”
    “甚么通臂猿通臂猴的,没听说过,快快走人。”
    那几个老军,一听不是黄家兄弟,却是一个不知名的下人,并不再理他,反而使劲的推城门。而门外的男子却挤在那儿不去,竟然逼的几个老军无法关门。
    “几位军爷请了,这位兄弟远道而来,如今天色已晚,城外又无处投宿,且请与他方便则个。”
    正在双方僵持之时,只城门里头过来一个年轻男子,他一边与那老军打着招呼,一边随手塞过一块银子。
    “你是何人,多管闲事……看你是个明事理的人,且卖你一个面子。”
    那老军原本恼火,但一看那块不小的银子,立时便改了口气,随后也就让那男子进城来。
    “小人薛永,谢过这位郎君援手之恩。”
    那男子进城之后,立时便到年轻人面前扑身拜谢。
    这个年轻人自然就是古浩天,且说他与李俊、卞祥到了城门前,正好看到门口对峙的一幕,然后听到那男子自称城里黄家有一个友人叫做通臂猿侯健,当时便想到一人,于是便上前助他进城。这时听这男子自报姓名,果然便是自己猜测的那个病大虫薛永,心想这个人如今正好用的着,不由暗暗高兴,便伸手将他扶起,却问道
    “兄弟便是江湖人称病大虫的薛永?”
    “正是贱号,不知郎君从何得知?”
    “在下京东古浩天,身边有几位在种略相公帐前效力过的朋友,曾提过足下的大名,故此记得。”
    “便是玉面孟尝小官人!莫非俺这是在做梦吗?”
    那薛永听了,惊讶不已,随即又要下拜行礼。古浩天那里会由他,只把他一把托住,又把李俊与卞祥两人介绍与他相见。这时天色已晚,四个人便一起进城,找了一家客栈暂且歇下,那薛永便自去找他那个友人去了。
    当晚酉时许,薛永带着一个瘦高的男子进了客栈与众人相见,说是他的友人也是其徒弟通臂猿侯健,几人闲话一会,便随着侯健去了城里的一处酒家。
    酒过三巡,古浩天问起无为军黄家的情况,那侯健时常到黄家做生活,倒也甚是了解,便滔滔的说出一番话来。
    且说这个黄家只两个兄弟,是一母所生二子,哥哥唤做黄文烨,与黄文炳却是完全相反的两个性子。这黄文烨平生只是行善事,修桥补路,塑佛斋僧,扶危济因,救拔贫苦,那无为军城中都叫他做“黄面佛”。而黄文炳虽是罢闲通判,心里只要害人,惯行歹事,无为军都叫他做“黄蜂刺”。他兄弟两个分开做两院住,只在一条巷内出入。黄文炳贴着城住,黄文烨近着大街,两家之间只隔了一个菜园子。
    “这两兄弟一母所生,性格差异如何这般大呢?往日里两人之间可有往来?”
    古浩天听了觉得十分奇怪,这两兄弟的行为好像被刻意塑造成两个极端一般,总觉得不合常理。
    “小的在黄家之时,倒也没看到他俩有甚来往,不过那黄文炳却时常到那边去探望老母。”
    “他俩老母还在?”
    “倒也健在,一直只住在黄文骅的家里。”
    古浩天见说,沉思一下,便不在问什么。
    且说时迁眼看着黄文炳进了那座宅子,便绕到后头城墙边的一个围墙处翻了进去,可是青天白日的无处藏身,他不敢往房子里头进去,只得贴着围墙小心的往前走,不一会便到了一处园子里。只见中间一块菜地,边上有一个小池塘,上头浮着一些荷花,一个草亭子半凌空搭在池塘上方,在菜园子的一角拼凑出些许风景。
    时迁看那亭子靠近另一边的宅院,便想通过那里潜入院子,可是他刚到亭子边时,便听得院门响动,似是有人朝这边过来,顿时吓了一跳,不及多想便滑入了那个池塘,藏于亭子下头的阴影里。
    只一会,时迁便听得亭子里头进来几个人,随即听到摆放桌椅、泡茶倒水的声音,之后,又有人去了,只剩下两个人的声音。
    “这草亭子倒是夏日里喝茶的好去处,比闷在房里凉爽多了。”
    “只要兄弟走通了蔡家的路子,日后官运亨通,要什么亭子没有,何须留恋无为军这个小地方。”
    “哥哥说的甚是,这次小弟寻到了一个唱曲的小娘子,却别有一番风韵,那蔡知府必然喜欢,只可惜此事竟被他家娘子晓得,缠着他出来不得,一时无法遂愿。”
    “这事何难,城外头的青莲寺全是我们家施舍建的,便是方丈也是我们的人,明日里你把那唱曲的女子送于那处,到时由哥哥出头,只说青莲寺新殿落成,请蔡知府亲临题字,便在寺中成其好事,他家娘子又有何话可说,那时大事必成。”
    “哥哥此计甚妙,小弟照做就是。”
    且说亭子里两兄弟的对话,被泡在池塘里的时迁听的一清二楚,心想这两兄弟却是一路的货色,无一个好人。接着又听了那两兄弟说了一些家事,时迁在水里也整整泡了一个多时辰,好在是六月天气,不然真也无法承受。直直到了黄昏时光,那俩兄弟才起身离去,时迁这才脱身溜出黄家。
    古浩天等人回到客栈之时,时迁已经回来多时,原来他是凭着卞祥留下的暗记,找到了此处。
    当下几个坐在了一块,古浩天也不回避薛永和侯健两人,把张顺被黄文炳陷害入狱,他等设法相救之事说了,并请两人出手相助。
    而薛永和侯健两人与古浩天虽是初次相见,但也意气相投,又见自己一双新人,却受到如此信任,全无二话就应了。
    然而时迁的一番话,却让众人大吃一惊,若时迁断定准确,那他所说的那个哥哥,必是黄文骅无疑,可是他不是号称“黄面佛”吗,怎会参与如此龌蹉之事,
    李俊和侯健都是当地人,听了都大为困惑,而古浩天却并没有觉得太多的奇怪,他刚才就觉得这两兄弟的行事太过奇特,特别是哥哥,给人的感觉就很做作。这会听时迁一讲倒觉得很符合常理,这两兄弟在无为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一个求财,一个求官,说白了其实就是古代望族,为家族兴旺铺得两条路,两下投注而已。
    “黄家兄弟为人如何?现下也无须猜测,我们只要盯紧黄家,看他下面如何行事便可。侯健兄弟在黄家做生活,出入便利,这两日且请帮着留意一点,有甚消息请告知一二,我等好做准备。”
    侯健立即点头应了,古浩天又让李俊明日调一些人手到无为军城和那青莲寺去,只待各方消息会聚,再做最后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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