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嘉穗等于沧州码头劫获女真人兵甲之时,古浩天一行己经到了卫州,众人到了城外的永济渠码头,雇了船正准备启程前住大名府,且见时迁领着一人走了过来。
    “小官人前方人员来报,徐大人得了风寒,使团的船只歇在了黎阳,看来这两日走不了了。”
    “可探的清楚?”
    古浩天听了时迁禀报,不太放心又问了一句。这时跟随在时迁身边的那个男子开口了。
    “必定无误,我等自徐大人动身之时,一直跟在近旁,前日见使团的船只靠在了黎阳县的码头,便也跟了过去,却见船里有人到县城药铺请大夫抓药,我等好奇,后来使了银子,问了那抓药的伙计,说是船里的一位老大人得了风寒,想来必是徐大人无误。”
    这使团里的老大人,也真的只有徐处仁一个,想来这老人必是忧愤之下撑不住了,古浩天想着,不禁又担心起来,不知他能不能撑得住,便问道
    “病情轻重可知?”
    “那伙计倒也不知道这些,只是说凭药量,总得两三日时间服用。”
    古浩天听了心安了点下来,若是两三日可以治好的话,看来也不太严重。一时便不急于赶路了,因为他了解那个犟老头,不到山穷水尽是不会低头的,太早赶上也没大用,想想卫州乃京城北边的最后屏障,初次过来不如乘机去看看,便与船家约了晚间动身,回头又进了城。
    卫州始建于隋朝,因春秋卫国故地而得名,它处于黄河北岸,是东京抵御北敌南侵的最后一道防线,战略位置十分重要。它如今的治所在汲县,北临运河南靠黄河,也是一个繁华的大邑。
    卫州城最繁华的街道,便是沟通运河与黄河的那条南北通道。古浩天等人从运河码头回转,便沿着大街慢慢前行,一路欣赏州城的风貌。却见满街都是挑夫货车,繁忙的来回运送各种货物。
    “此地为京北重镇,河北入京物资大多从此经过,却是京城通往河北的咽喉。”
    许贯忠河北人,对此地甚为了解,一路在边上解释着。
    古浩天对卫州并没有多少了解,他记得《水浒传》里,宋江征田虎时,关胜便是守在卫州,后来唐斌单骑潜入,双方协作破了壶关。
    一行人边看边走,不觉便到了十字街口,这时正好近午,于是便进了近傍的一家酒楼,选了一个临窗的位置坐了,却见外头一群人围着在一处墙壁前议论着什么。
    时迁好奇下去打探了一下,回来说道,却是官府在缉拿一个叫什么唐斌的杀人犯。
    众人听了也不觉奇怪,这世道这等事情也太多了,那操心的过来。而古浩天的听了,却有了不一样的感觉,因为他刚才正想到此人,知道其为浦东三杰之一,是与关胜齐名的人物,原来也是杀了人才落草于抱犊山,这回看来他的事件也提前发生了。
    “这世道真是乱了,到处恶人横行,官府都是些饭桶。”韩世忠听了愤愤的说道。
    “世忠兄弟只说对了一半,世道倒是不太平了,但杀人的未必就是恶人,便如这个唐斌,谁晓得他是被逼无奈杀人,还是肆意行凶杀人,依我看,他这个杀人还是前者据多。”古浩天笑着对韩世忠说道。
    “小官人为何有此讲?”韩世忠奇怪的问道。
    “我听说浦东有三个英雄好汉,叫做浦东三杰,里头有个叫做唐斌的,若此唐斌便是彼唐斌,便不该是个穷凶极恶之人,更何况这世道,官府定的案子又有几个分的清黑白。”
    “小官人说的甚是,世忠兄弟,便是你自己刚刚经历的事,官府可曾与你说甚么道理。”
    许贯忠见韩世忠还替官府操心,禁不住打趣他两句。
    “却是俺想差了,到如今还以为自己是官家的人呢!”
    韩世忠想着自己的遭遇,知道这两人讲的有理,便自嘲的说道。
    几个喝酒闲话,说的兴致勃勃,直到了未时中,方才出了酒楼,到客栈里收拾行李,往运河码头而去。
    且说古浩天等人下午在酒楼一番言语,却被边上的两个汉子听的明白,那两人当时便神色变幻,随后便跟着古浩天等出了酒楼。
    申时初,古浩天一行人到了运河码头,二、三十人分别登上了两条船,离岸正待起航,却见码头上匆匆过来两个汉子,只见他们立于岸边对着船只叫喊道
    “船家,我兄弟俩想去住大名府,一时无船可坐,搭乘一程可是方便?”
    古浩天立于船头,闻声便转身看去,却见是二个二十六、七左右的男子,虽是平凡的穿着,便藏不住一身的英气。
    “小官人,这两人方才似是在我们后头跟了许久。”时迁在一边悄悄的说道。
    “无妨,便让船家叫他们上来。”古浩天吩咐道。
    于是船又靠岸,两人上的船来,自说一个叫做谭兵,一个叫做郝文。古浩天听了突觉得有些怪异,细一思量便想到了什么,眼里暗暗闪过一丝笑意,也不说破,只让卞祥好生安排好客人。
    随后两只船儿便前后进入了永济渠,此渠挖掘于隋朝大业四年,在这个时代又称御河,它以卫河为源,下游与漳河、滹沱河汇合,仍然是河北地区与东京之间的航运要道。
    正是傍晚时分,众人用过晚餐,立于船头,欣赏着两岸美丽的田园风光,不觉天色已晚,便各自休息去了。
    夜色渐深,两只木船一前一后,悄然行进在星辉下的永济渠上。古浩天躺在床上,却没有入睡,他在复盘着京城的这些日子。
    正月底进京,四月底离开,整整三个月的时间。要说收获,应该是巨大的,他当初想到的人物,如林冲、鲁智深、徐宁、凌振等都上山了,一些没想到的人物,如韩世忠、杨再兴、张九成,甚至那个名满京师的行首李师师,也上山了,而且不出意外的话,徐处仁和赵鼎也会跟着上山。另外,还千匹战马,诸多兵甲,这些收获可以说大大超出预期。
    不过也有许多让他意料不到的事情,让他心生不安,首要的便是金国与周朝结盟的事,原本历史上要十余年后才发生的事情,如今竟然已经出现了,虽然他使了手段进行破坏,但他明白这只能阻止一时,绝挡不住历史发展的大势。剩下的时间不会太多了,他突感觉到心头有着巨大的压力,辗转反侧之后,干脆起床到了舱外。
    四月下旬,已经进入了初夏,夜虽已深,但也不冷,满天星辉下,古浩天静静的立于船头,两岸是静寂无声的中原大地,他不禁心潮翻涌。
    这是一片慷慨的土地!她用自己的肥沃哺育了一代代炎黄子孙,用自己的坚韧创造了一个个辉煌盛世。但她又是苦难的,一望无际的大平原,使她犹如一个柔弱的女子,每当北面的屏障失守时,第一个被揉蹂躏的总是她;当国内战乱暴发时,第一个被争夺的也是她。
    而这一个时代,她的命运更加悲苦,因为北方的那道屏障根本就在外敌的手里,很快她又要面临着一场新的浩劫,而且前面没有谁可以替她阻挡一下。
    后世曾评论,崖山之后无中国,而崖山之祸的源头,却正是数年后发生于这片土地的那场灾难。
    作为一个穿越千年的人,我能担的起延续汉民族千年辉煌的重任吗?古浩天禁不住拷问自己。然而他没有答案,他不知道自己能走到那一步。尽心尽力吧!古浩天长叹了一口气。
    “小官人深夜不眠,是担心徐大人他们吗”这时身后突然响起许贯忠的声音。
    “许先生怎的也没睡?”
    “徐大人他们前头不远,也没有赶夜路,些许小病当无大事,到大名府时定能赶上,那时再见机行事料能成功,无须太过牵挂。”
    许贯忠以为古浩天在想着徐处仁他们的事情,便开口劝道。
    古浩天点头致谢,但深遂的目光依旧停留于北方那片漆黑的原野,过了一会,他轻声问道:
    “许先生,你说这片土地如此富遮,却为何又如此的悲惨?三国战乱,这里“白骨露于野,千里无鸡鸣”;五胡乱华,这里的汉人几乎灭绝;唐末以来又是连年混战,生灵涂炭;好容易得到了百余年的安宁,可是眼看着又要遭难了。”
    许贯忠没想到古浩天在思考这样的问题,但立即就明白了,他是在担忧女真人的事情。可是对这个问题,许贯忠却没有答案,中原四战之地,国强则兴,国衰则乱,千百年来从来没有逃出这个宿命,除非有一个永世不衰的帝国,但这显然是不可能的。
    其实这个问题,古浩天自己也没有答案,他也知道盛极必衰的道理,但女真的南侵非同一般汉人之间的王朝之争,那将关系到汉人的存亡,他觉得自己已经来到这个时代,总得做点什么。
    “既然灾难不可避免,我们能做的只能是让他的后果尽量减轻,只是说着容易,要成却难,许先生愿意与我共赴此难吗”
    古浩天转过身来看着许贯忠,认真的问道。
    一刹那,许贯忠觉的自己热血翻涌,小官人一个十三岁的少年尚且以民族存亡为已任,他一个常常以雅人高士自居的七尺男儿,岂能落于人后。这一刻他突觉得年初的梁山之行,却是此生最英明的决定,如果说京城数月了解了古浩天的品行的话,此刻却是窥见其内心,于是他撩起袍子心甘情愿的跪了下去。
    “贯忠不才,愿随小官人为民族大义尽绵薄之力,此生不渝。”
    “许先生怎能如此,在下如何当的起。”
    古浩天见状吓了一跳,连忙俯身伸手去扶。
    “小官人若当不起,这天下便无人当得起。”
    许贯忠坚定的说道,然后坚持行完一礼,才站了起来。
    此后,两人盘坐于船头,畅谈天下大势,不知不觉天已黎明。碧绿的田野,早起的农夫,远近的村落,渐渐的在眼中清晰。
    两人起身立于船首,顿生一腔豪情,古浩天豪迈的说道
    “江山如此多娇,岂让虏人染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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