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张教头自女婿林冲刺配沧州之后,便把女儿接回家中,日日精心看顾,那高衙内虽然隔三岔五的过来骚扰,但都被他以林冲尚在世间,婚约又未解除,那有女儿另嫁的道理给拒绝了。但是近日那高衙内不但来的频繁了,而且言语也狂妄了起来,说什么你女儿迟早也是寡妇,不如早日嫁了我,也图个好听的名声,昨日甚至赖在家里半日不去,费了他好大的口舌。
    张教头深感到情况有些不妙,便想起林冲起解之前曾有交待,京城有事可找他的师弟商议,于是这日他吩咐家人看好门户,自己出门想去找女婿的那个师弟讨个主意。
    正行到第二甘甜水巷口,突听的有人叫唤,张教头转头一看却是一个二十上下的男子,他正疑惑之时,那人已到了身边开口说话了。
    “张教头,古浩天小官人那边有请。”
    古浩天!张教头怔了一上,遂想起此人正是女婿的师弟,自己正要寻他呢,不想却找上门来了倒是巧了,于是便随那人进了路边的一家茶楼。
    说来也巧,今日古浩天本也想找这张教头商议离京的事宜,为避人耳目,他让人去了张家寻他,自己在茶楼里候着,不想恁巧竟半路遇上了。
    “教头近来可好?”古浩天见张教头进来,连忙起身招呼。
    “唉!那高衙内日日纠缠着,那有啥好的。”
    张教头叹了口气,便说起近日的事态变化来,未了忧心忡忡的问道
    “小官人,你说俺女婿那边莫非有啥变故,不然那个高衙内咋地如此的肆无忌惮。”
    “师兄那边倒也真有了些麻烦,高家用心歹毒,一心要置师兄于死地,前番下毒手未遂,此次又往沧州派人手去了。”
    古浩天随即把董超、薛霸野猪林陷害林冲性命的一事,以及陆谦、富安昨日出京意图说了一遍。
    “想不到高家父子心思如此险恶,我家女婿却是危险了,难怪那高衙内近日言行日益张狂,万望小官人再出手相救一次。”
    张教头听了又愤怒又担心,却也无计,只能相求于古浩天。
    “在下相救师兄却是本分,只是此次若是出手,说不得便会出几条人命,那时师兄肯定是不能回京了,若教头与嫂嫂留在京城,必会受到高家的报复,处境恐怕就更难了。故此在下心里为难,特请教头前来商议。”
    “小官人以为当如何,只管说来,老夫必定遵从。”
    张教头一听古浩天已有定计,只是顾忌他们的安全,那顾的其他,只催其快快说来。
    古浩天见张教头一副真性情,心里暗赞师兄却是找了个好岳父,于是便把自己的想法细细说了一遍。林教头听了之后,琢磨了一会便说照此行事就是,随即告辞回去准备了。
    第二甜水巷往回走不久便到山水客栈,古浩天与张教头分手后慢步回走,东京几月这条路不知来回多少次,可走着走着却突然升起一丝惆怅的感觉,他心里有些奇怪,难道还有什么未了的心愿,便在此时心里头突然跳出一个倩影来,他不由然的想起那个香囊来,以及那句隐晦的表白,“此物虽陋,却是我亲手制成,望君珍惜。”
    原来原因在这里,古浩天觉得既然一个女孩能用心用情至此,自己却不言不语的自顾走了太是绝情,也应该给她送些什么才好。于是他举目四顾,无意间发现了一家画铺,心想若是送一副画倒也应景,便举步走了进去。
    画铺较大,画作也多,虽无名家精品,但也有不少佳作,古浩天细细的看着,最后驻足在一张莲花的作品前,画中细雨如丝,花开似焰,他突想起后世诗人余关中的一首诗。于是便买了下来,又提笔在上面写下了几行字。
    等你,在雨中,在造虹的雨中
    蝉声沉落,蛙声升起
    一池的红莲如红焰,在雨中
    你来不来都一样,竟感觉
    每朵莲都像你
    等墨迹干去,古浩天便派人送往淮南郡王府,他相信柴文博明白自己的意思。
    且说古浩天在还自己的情债之时,太尉府里高衙内也正在为自己的情欲发痴。前几日董超、薛霸灰溜熘的回到京城,说什么被一个肥大的和尚跟着,下不得手,只好把林冲送到了沧州牢城。他闹死闹活之后,老爹又派了陆谦和富安等人去了沧州,在他想来,这回林冲必死无疑,那张家娘子再无托言可说,想着想着便按捺不住心头的邪火,随即带着两个随从出门而去。
    山水客栈,中午,古浩天专门请了蔡五郎举行了一场告别宴席。他举起酒杯,恭敬的说道
    “在京数月幸得衙内关爱,在下才免得被一些小人暗算,如今便要离京回乡,无以为谢,且敬水酒一杯。”
    “兄弟恁急便要归去,何不待在京城,我们兄弟一起再快活发财。”
    蔡鞗最近跟着古浩天发了不少财,而古浩天又刻意奉承于他,还救了他的命,更觉得此人可交,这时留他倒也有几分真心。
    “家里父母年迈,琐事甚多,不敢久留京城,此去不知何日才能再见,却有二事相托衙内帮忙。一则此间的朱掌柜为在下老乡,几月来对我等照顾甚是尽心,日后望衙内多加关照。二则是京东那边若遇甚难事,须衙内相助,还望衙内援手一二。”
    “浩天恁说,却不是没了兄弟情份了吗,莫说这二件小事,便是百事千事也是应该。”蔡鞗毫不犹豫就答应下来。
    随后众人又吃喝了一阵,一直到了未时初才散了酒席。古浩天等人立时收拾行李,上了马车启程离京,蔡鞗一直送到东城外,看着众人登船离去才转身回去。
    且说那高衙内在外头叫上几个闲汉吃喝一番,借着酒兴耀武扬威的奔向张家,不管不顾的直闯进屋里去。
    “今日便明着告诉你,林冲那厮命不久了,我与你女儿的亲事,你反正应也得应不应也得应,不如乘早开口,免得敬酒不吃吃罚酒。”高衙内开口就威胁道。
    “衙内此话怎说,我家女婿好好在沧州服刑,咋就命不长了。”张教头却一面震惊,小心翼翼的打听道。
    “哼!也不看跟谁人作对,衙内是甚么人,是林冲那个贼配军能够得罪的吗?若不是看在你家女儿的份上,张老头你也早就倒霉了。早早的把女儿送到太尉府,尚能存着一些体面,不然也没你的好果子吃。”
    边上的一个闲汉恶狠狠的说道。
    “这——这便如何是好!”
    张教头听了,呆呆的坐在那里不知所措。
    “嘿嘿!现在知道害怕了,却也不迟,只要你好好的把女儿嫁与我,便是我的泰山大人,自然不会让你受委屈。”
    高衙内看着眼前的张教头全无平日的神气,一副心惊胆战的样子,心里快活的不行,暗想早知如此,老爷早就该用此手段,害的白白相思了恁长的日子。登时色心大起,起身就往里房闯去。
    “衙内且慢!”张教头见状连忙叫了起来。
    “又罗咤甚么,有话快说。”高衙内不耐烦的说道。
    “衙内勿要焦急,先且听俺两句,那林冲既然命不长久,老汉也不再固执,只是小女性子刚烈,若不劝的她回心转意,一味用强,只怕她寻了短见,白白费了衙内的一番心意。且等俺慢慢劝说于她,到时自然遂了衙内的意愿。”
    那高衙内听了张教头的一番话,一时竟也站住了,张氏的性子他是见识过的,弄不好倒真会以死相抗,可是如今已经急不可耐,那等的了许多时候。便蛮横的说
    “如今便去,快快劝说于她,我且于此处等着消息。”
    张教头无奈,只得起身进了内房。足足过了半柱香时间,便在高衙内焦急难耐之际,那张教头从里头走了出来。
    “衙内久候了,老汉好说歹说,费了无数的心思,女儿总算是转过一些弯来,且只答应了见上一面,衙内因晓得来日方长,万不可用强,不然只怕功亏一篑。”
    高衙内一听喜出望外,心想这张氏如今心思已动,那见了面还由得了她,只须自己使出手段,还不得乖乖听他摆布,立时便快步往里屋抢去。
    张教头也不跟去,却是取出几碟小菜、一瓶好酒,对在坐的几相闲汉说道
    “几位辛苦,老汉没甚招待的,正好存的一瓶《神仙醉》才此,请各位尝尝。”
    “衙内洞房花烛,我等正好喝一杯喜酒。”
    那些个闲汉一听是《神仙醉》登时口水就下来,无须劝说便围着桌子,大吃大喝起来,只片刻功夫便全部醉的不省人事。
    且说高衙内兴冲冲的进了内房,迎面就看见那锦儿候在那里,心里又得意几分,跟着她便进了一处闺房,然而等待他的却不是什么美娇娘,进的房间时还没看清什么,只觉得脖颈遭到重重一击,眼前一黑便昏了过去。
    片刻之后,张家门前一辆马车悄悄的离去,而东城外五丈河的码头,鲁知深早已安排好船只守候在那里。
    直直过了两个多时辰的时间,那几闲汉才迷迷糊糊的醒了过来,却发现张老头的家里一个人都没了,几人心里奇怪,便进了内屋,只见那高衙内直挺挺的躺在地上,一丝气息也没有了,那些闲汉顿时吓的要死,便是那两个随从也是逃命要紧,几人立即一哄而散。
    高俅直到第二天中午才得到儿子死于高家消息,他虽然怒不可遏,但张家却早已人去楼空,他也只能做些徒劳的追查。
    而这一刻,古浩天等人早已经到黄河北岸。昨天下午,他出了东城之后,便转道北上过了黄河,傍晚时迁赶到,说陈贇他们已经收拾了高衙内,他担心事情暴露过早,对张教头他们不利,在陈桥镇等了一个晚上。今日中午李逵安排好伤员回庄园事宜,和韩世忠一起赶来会合,说高俅那厮中午才有动静,便安下心来。
    此时正是中午时分,古浩天回望南边那座高大雄伟的大城,想着不久将来的那场劫难,心里不禁默念着
    别了,东京城,祝你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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