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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弥陀佛。”主持念了句佛号,“须知爱别离,怨憎会,撒手西归,全无是类。不过是满眼空花,一片虚幻罢了。他们今生受业火焚身之苦,来世必将得到福报。这都是他们应该受的。善哉,善哉。女施主,若贫僧告诉您,贫僧能做到呢?!”

    “能做到?!”沐修槿挑挑眉毛,露出一抹苦笑,“正因为您能做的到,而我做不到。所以您才入了空门,而我堕了魔道。主持,今日您恐怕不是专门为小女解签,而是受人所托,专门来劝解小女放弃复仇的吧?!看来,那个托您此事的人是失败了呢。”沐俢槿说完,向主持方丈露出一个十分艳丽璀璨的笑容,转身走出了大殿。

    “施主请稍等!”主持叫住快要走出大殿的沐修槿,双手合十行礼了个礼,“贫僧一会儿已经有约了,不能当面为绿影施主解签。还请沐施主一会儿出去后,转告她一句话:锲而不舍,否极泰来。”

    沐修槿停住脚,背对着主持侧头回答:“小女替婢女多谢主持开释。”

    “阿弥陀佛,沐施主客气,不过举手之劳罢了。”主持看着沐修槿那抹纤弱的身影完全消失在大殿门口那满目白光中之后,低头一笑,扭头对着自己身后轻声道:“贫僧有负阁下所托,不能化解沐施主心中执念。只是没想到,看上去温婉尔雅的沐施主竟是这般伶牙俐齿,颇有战国名家的诡辩之风啊。”

    方才太后娘娘进香时,躲在经幡后面的那人从大殿的侧室走到主持身边,满脸哀愁地摇头叹了口气:“没想到这时候主持竟然还能笑得出来,在下可是觉得一点也不好笑。”

    主持撇撇嘴,走到茶案边斟了两杯茶,递给那人一杯。一边嘬着热气腾腾的茶水,一边满脸悠闲地回答道:“如你所说,已经这种情况了,再着急又有何用?倒是不如随心自在,顺其自然。”

    那人望着自己在杯中的倒影,幽幽地叹了口气:“可我明知道她是回来复仇的,却不加制止,任其一意孤行。她日后若是做下了什么滔天大罪,到那时,我必要为了大燕江山社稷而再次舍弃她。若真的如此,我们可真的是再也回不去了。”

    “逝者如斯,瞬息万变。除了诸天神佛之外,又有什么是亘古不变的呢?!下一刻的我们,永远也回不去上一刻的时光。变了就是变了,您又何必执着?!”

    “可我真的很不安,她在我面前虽然已经开始学着放下了,也逐渐地接受了身为仇人的我。可我心中总有一个声音,在不断地告诉我,她并未真正放下。甚至,手段比之前更甚。”

    “唔,原来阁下您这也是执念哪。”主持一脸随意地点点头,满脸神秘地一笑,“不过,阁下的心中的执念倒是可以用绿影姑娘那道签文来解: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若离于爱者,无忧亦无怖。”

    那人低头苦笑一声:“这执念却是过于沉重了些,不过,我是不会放下的。”

    “释尊,人生八苦,生、老、病、死、行、爱别离、求不得、怨憎会。如何无我无相,无欲无求?”主持拿过沐俢槿放到佛像手中的花环,细细把玩一番后带到了自己寸草不生的脑袋上,“要贫僧说,阁下当初就听了家师的话,入了空门多好。青灯古佛虽说是枯燥了些,可到底不也少了这许多烦忧不是?情之一字,古往今来,多少人为之所累啊。”

    那人放下手中的杯子,白了老不正紧的主持一眼:“我自知这一切的痛苦烦忧都是源于情之一字,若能放下,我早就放下了,还用得着你来开释?我今日是找你来开释阿槿的,不是让你来开释我的!”

    “燕王殿下,贫僧不比家师那般德高望重,佛法高深。贫僧修行尚浅,真的是无能为力。”主持拿下头上的花环,重重地叹了口气,“她心中的执念太深,任是谁都渡不了她。”

    燕王殿下闭眼叹了口气,许久没有说话。过了一会儿,主持突然听见他缥缈却又异常坚定的声音:“好,既然佛渡不了她,道渡不了她,那就由我来渡。”

    寒阙天,羲和殿。

    “皇后娘娘,方才外面传来消息,说是大夏的使者团傍晚时候进京了。理番院的孙大人说,他们这次可能是来向咱们北燕求亲的。”翠锦走到正在哄明珠睡觉的姜简身边,悄声道。

    姜简正在拍着明珠的手一顿,抬头看了翠锦一眼:“求亲?这消息可准确?!”

    “**不离十。”翠锦仔细回答道,“孙大人说,夏国此次派来燕京的是皇九子——永昌王,赫连玳和北敬王的世子——赫连珏。夏国虽是匈奴人后裔,可近年来他们与咱们大燕的关系一向不错,而且孙大人打听过了,这两位公子都已经到了娶亲的年纪。奴婢猜着,夏国皇帝派他们来咱们大燕,应该有和亲的打算。”

    姜简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这倒是个好时机,沐修槿在宫中的势力太过顽固,若是能就着这个由头,把她给打发出去,倒也省力。”

    “娘娘的意思奴婢明白,只是……”翠锦压低了声音,“只是皇上对舒阳郡主太过倚重,而燕王殿下那边您也是知道的,奴婢觉得此事恐怕不成。”

    “事在人为,只要咱们好好儿地筹划,就不怕此事不成。”姜简拉过一床软烟罗的薄被子盖到明珠身上,缓步走到外间,“沐修槿再怎么厉害,也是个女人。只要是女人,总会有嫁人的一天。皇上再怎么倚重她,也不能拦着她让她做一辈子的老姑娘吧?!夏国求亲是大事,如今皇亲之中除沐修槿外,再无一个女子。不是她去,还能是谁去呢?!”

    “话是这么说没错,可是燕王殿下那里恐怕过不去吧?”翠锦扶着姜简坐到榻上,“皇上有多宠爱燕王殿下,娘娘您也不是不知道。燕王殿下不过是去宗庙跪了几天,那本已说好的婚事便改了。皇上还为这这事,特意写了信给晋国皇帝赔罪。娘娘,若是到时候燕王殿下就是死赖着不肯同意,那咱们的筹谋不也是白瞎吗?”

    “国事当头,到时朝中诸位大臣一逼迫,可就由不得他了。”姜简微微一笑,从身侧的集锦隔子中抽出一幅画:“你派个人,让他以皇室之名将这幅沐修槿的画像送到驿馆去。让他告诉夏国的使者,就说我朝皇帝有意与夏国结盟。这是我朝的和亲对象,若是他们看了满意的话,就请在接风宴上正式提起婚事。”

    翠锦接过那幅画,微微一笑:“娘娘好计策,奴婢这就去办。”

    燕京,使臣驿馆。

    “阿玉,阿玉!”赫连玳举着方才绿影派人送过来的画像,风风火火地跑进赫连珏的房间,“阿玉,你瞧瞧,这是北燕方才派人送来的。”

    正在看书的赫连珏有些疑惑地打开赫连玳递过来的画像,粗粗看了几眼又合上了:“这是何意?!”

    赫连玳坐到赫连珏对面,得意洋洋道:“这是方才寒阙天中派人送来的,说是燕帝有意同咱们大夏和亲。这画像上的女子是皇上的表妹,护国舒阳公主——沐修槿。说是和亲对象,问咱们意下如何。怎么样,阿玉,你有没有兴趣取个燕女回去?”

    赫连珏侧头看了那半掩着的画像一眼,不知为何,他总觉得那画上的女子十分眼熟,像是从前在哪里见过一般。可这一时间,他又想不起在哪见过,只是十分面善。

    赫连玳见赫连珏不说话,继续调笑道:“别不说话啊,就你那点小心思我还看不出爱?!我知道,你这家伙心里只有琰儿一人。可是你有没有想过,对琰儿来说,你可是她亲哥哥。亲生哥哥想要娶自己为妻,想想就觉得渗人。也难怪琰儿对你越来越疏远,反正若是让我娶瑾姐姐,我倒是宁愿一头撞死。我看啊,就算你对她一往情深,人家也未必能明白你的心。”

    “你想多了,再怎么样,大伯也不会让你娶瑾姐姐的,这不是把她往火坑送吗。”

    “赫连珏,你……”赫连玳气得翻了个白眼,愤愤道,“就算叔叔婶婶都同意又怎样,反正赫连琰是绝不会愿意嫁给你的。”

    听了这话后,又想到妹妹如今同自己越来越僵的关系,赫连珏脸色不禁越来越暗。他放下手中的书卷,正色道:“老九,你又多嘴了。”

    “得得得,算我没说,算我没说,行了吧?”赫连玳撇撇嘴,小声嘟哝,“我倒要看看,你能不能与琰儿修成正果。”

    “老九,你若是再这样,我下次可就不带你出来了。”

    “别呀,五哥,算我错了还不成吗?!”赫连玳一听赫连珏要不带自己出来,吓得连忙求饶,嬉皮笑脸道,“看在你对琰儿的一片真心上,弟弟我就帮你一回,这次的桃花运我替你挡了!怎么样,够意思吧?!”

    “什么够意思,我看你是因为人家北燕的公主生得漂亮吧?!”

    赫连玳深吸一口气,露出一个大国皇子该有的最为得体的微笑:“赫连珏,咱们绝交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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