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间所有人都不敢出声,不多时,太医便报确是那碗翡翠珍珠汤圆里掺了毒。
    天熙帝稍稍缓了片刻神色,心有余悸的想起一件事来,翡翠珍珠汤圆本是他最喜欢的一道点心,贵妃自怀孕以来对甜食并不喜爱,依着她的喜好,特地没有准备她那一份,偏巧她今日不知何故竟开口说想尝一尝,他这才将原本自己的那碗先给了贵妃。
    他站在高殿上,看着一众惊慌失措的人,心中忐忑,裴熠不知何时已经来到他身边,上前几步道:“将过手今日宴席一干人等全部羁押。所有相关之人不得离开宫殿半步。”
    裴熠说的模糊,但在座的都听懂了,但凡今日进了这个门的都脱不了干系。
    一众禁军将佩刀全部架在宫女太监的脖子上。天熙帝紧紧捏着裴熠的袖口,小声道:“他们,他们是冲朕来的,他们想要朕的命。”
    天熙帝说话的声音不大,但一字不落的落进了裴熠耳朵里,他先是一怔,随即看了一眼那盛着翡翠珍珠汤圆的玉碗便明白了天熙帝话里的意思。
    他本以为自己才是这场宴席上待宰的羔羊,却不想他只是个掩人耳目的幌子,事情发生的太过突然,他根本来不及准备应对之策,眼下所有人都还在大殿内,想来人就在其中,他思索了片刻,对天熙帝说:“贵妃娘娘危在旦夕,请皇上移步内院。”
    天熙帝无动于衷,裴熠又说:“请皇上先移步内院,娘娘怕是有话要说。”
    天熙帝恍然明白过来裴熠的意图,在关津的护佑下匆匆退到内院。
    *
    霍燕燕死在天熙十六年盛暑。她挣扎了半柱香终究没挨过去,天熙帝被太后拦着没有来得及见她最后一面,太医和一众内阁大臣在外跪成一排。
    关津率禁军带刀守在院外,更深露重,本该是被欢笑充斥的皇宫此刻却充满肃杀之气。
    裴熠顾不上内院的情况,与都离院掌院使耿东以及新任的刑部尚书逮捕涉事相关的宫人,新任的刑部尚书名叫柳敬,是天熙帝亲自提拔的,此人在此之前并无名气,裴熠只在赈灾查处涉事官员一事上听曹旌听过一句,说此人生不逢时,否则必将大有作为。
    不曾想曹旌一语成谶,果然周逢俍一出事,他便被提拔到尚书一职,然而到了此时裴熠这才明白所谓的生不逢时也不过是被人可以营造的假象蒙蔽了。
    核查相关宫女太监是一个非常漫长的过程,一碗甜食从选料到制作再到分食送到天熙帝面前,这其中经过了多少人之手,往往难以说清,背后操纵此事之人便是看中这一点,才敢在宫宴上下此毒手。
    尽管棘手,但有一点耿东和柳敬都很清楚,这件事从头至尾都是预谋,只是谋划之人不曾料到变数竟在天熙帝宠妃一事上。
    与周逢俍那世故圆滑的官腔不同,柳敬自始至终都面色凝重,没有与裴熠或耿东对视过,裴熠坐在座上,这样的沉寂正好腾出时间让他去更好的思考。
    天熙帝的话犹在耳边,他再一次失算了,就像除夕那夜一样,他以为那场刺杀目的在于账本,其实目的是他的命,而现在,他以为自己会成为谒都皇权斗争中的牺牲品,在做足充分的准备候却发现他看的也不过是假象,对方真正要的是皇位之上那位执掌天下苍生大权的天子的命。
    然而裴熠在这寂静里忽然想到了霍燕燕,他见霍燕燕并不多,只在譬如今日这样的皇家宫宴上见过寥寥数面,因为霍闲的缘故,裴熠第一次见到她时就留意过这个女子,只觉得天熙帝会宠爱她是在情理之中的,只可惜她出生雁南,有一个恶名远扬的父亲,然而他在这一刻忽然明白了一件事。
    霍燕燕在谒都所有的荣宠都在天熙帝一念之间,若这个靠山没了,她便什么都不是,然而她却怀着皇室血脉,天熙帝膝下只有皇女,只要霍燕燕诞下皇子,那孩子便会在朝臣的拥立下顺理成章的登基。
    可是如果不是皇子呢?在后宫中能让怀孕的妃子“一定”诞下皇子的只有那么一位,然而霍燕燕死了,连同尚未成型的胎儿一起。
    裴熠想到这里,忽然记起天熙帝方才在与他说到要毒害自己的时候并不是在向裴熠求救,而是在提醒裴熠,而在那千钧一发之际天熙帝瞬间就想明白了整个事情的原委。
    恰好此时,所有相关的太监和宫女都被带了上来,柳敬打量了他们一眼,问:“今日宫宴上这道翡翠珍珠汤圆是谁负责的。”
    一阵沉寂过后,一位身材偏胖的太监回说:“启禀大人,奴才是御膳房的管事,这便是负责翡翠珍珠汤圆的厨子。”
    说着便将身边一位年纪偏大,身材与他一半壮硕的人推了出来。
    柳敬问他:“你叫什么?家在何处,家中都有哪些人?是如何进的宫?”
    厨子姓朱,在谒都颇有些名气,也不是第一次进宫了,他是谒都本地人,在谒都一家名叫窈楼的酒楼里担任厨子,平素都是给达官显贵做的,运气好的时候还能得到他们的赏识,因此见过些世面,尽管心中也害怕,但还不至于吓得说不出话。
    他跪在下堂,一五一十的作答:“小人名叫朱建,是谒都本地人,家住南郊五里外的朱家村,父母都已亡故,家中只有妻女,小人在窈楼掌厨已有二十余年,谒都不少贵人家中办宴小人都有幸帮过忙。”
    听他稳声作答,裴熠视线不觉看向他,看着确实不似没见过世面的市井小民,柳敬又问:“你不是宫里人?”
    跪在一旁观察局势的御膳房管事忙解释道:“大人,原先宫里负责做这道点心的梁师傅受了风寒告了病假,奴才是情急之下才去窈楼请的朱师傅。”
    柳敬的视线自始至终都没有从朱建身上移开,他看着朱建却对御膳房的管事太监说:“杨公公......御膳房在皇宫,朱建即便是名满京城的掌厨,杨公公又怎会知道他的手艺,据我所知,他此前并未有过进宫的记录。”
    裴熠其实并不惊讶柳敬知道这些,方才在耿东拿人的间隙,柳敬身边的随侍短暂的离开过一会儿,裴熠便知道不是偶然。
    杨公公忙说:“是是,大人所言极是,请朱师傅进宫来替梁师傅的正是梁师傅自己,他与奴才说满京城能将翡翠珍珠汤圆做的与他一般无二的只有窈楼的朱建,奴才这才知道的。”
    正在此时,裴熠听见负责缉拿的侍卫上前悄声对柳敬说:“刚收到消息,梁政已经死在家中。”
    裴熠自始至终都没有出声,这件事发生的太过突然,而他们刚问出梁政,人便已经死了,这只能说明,梁政知道了什么而被灭口。
    第114章 死生
    案子交给刑部在查,天熙帝连着几日夜不能寐,他的身体底子本就不好,霍燕燕骤然离世他思念成疾,竟然生了场大病。
    裴熠再见到霍闲的时候是在贵妃丧礼之后。
    天熙十六年五月初八,孝和皇贵妃薨逝,辍朝二日,大内以下宗室以上此二日穿素服。
    天熙帝给霍燕燕加了谥号,尊为皇贵妃,可人没了,一切荣宠都成了史官笔墨下的寥寥数笔,在漫长的历史长河里留下这轻描淡写的一笔。
    她死于异国,闭上眼睛之前身边唯一的亲人就是霍闲,这种亲人骤然阴阳相隔霍闲并非第一次面对,幼时的那场变故他恐惧,害怕,哭的歇斯底里,而今他却只觉得空落落的,皇权的斗争霍燕燕从来都是知道的,但她不曾参与过,她在谒都没有可依赖的靠山,没有人将她的荣宠当一回事,她在皇宫既没有至交,也没有仇怨,因此霍闲就连发泄口都找不到。
    霍闲在灵堂中足足将自己关了两个时辰才接受这一切都不是做梦的事实。
    虽说霍燕燕加封皇贵妃,整个皇宫上下都透着萧瑟的阴冷,但遑遑谒都城真正为她难过的只有霍闲和天熙帝两人。
    外头的风被带了进来,霍闲觉得那风与三九天的没有什么区别,许是喝了酒的缘故,桌上放着霍燕燕亲笔写好却还没有来得及发出的家书,没有什么特别的内容,除了寻常的问候之外便是让人将春日里酿好的荼蘼随进京的商队多带一些送到世子府。
    上一次进宫霍燕燕准备的酒便是荼蘼,霍闲从未在霍燕燕面前说过自己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然而每次他进宫霍燕燕都会事无巨细,就连摆放的花都是他随口一提夸宫人养的不错的品种。
    家书的一角占了桌上的酒霍闲用袖子擦拭,他望着落笔处的名字,想起了对应这个名字的许多往事来。
    那时霍燕燕还小,却也已经明白是非对错,在王妃无故受罚的时候悄悄送过金疮药,还给被罚面壁三日的小霍闲送过点心。
    她虽美艳,却也不是雁南王样貌最出众的女儿,她毅然而然的踏上和亲的路。
    “你想离开雁南,我有办法,和亲有什么不好,听说大祁的皇帝兼具才貌,而且当雁南的郡主也不见得比当皇帝的妃子好。”
    “阿闲啊,你还瞒我到几时呢,我早就知道你来谒都是为了查清当年王妃离世的真相,你凭一己之力要到何年何月才能查到呢?姐姐护着弟弟又有什么可计较的呢?”
    “阿闲,你聪慧过人,可是谒都会算计人心的人实在太多了,你走的路是条死路,我求皇上放你回去好吗。”
    “阿闲,皇上这边交给我,你只管放手去做,皇上是明君,心中自有裁断,不会疑心是你。”
    霍闲的耳畔被一声声的阿闲环绕,他的视线也有些模糊,在阴风里看着虚空处怔愣,浑然不觉有人已经站到了他身后,仿佛那些“阿闲”还犹在耳畔,沉浸在那些叮嘱与担忧里,他觉得胸口处堵得有些喘不上气。
    裴熠处理了手上的军务便匆匆赶来,到世子府的时候天已经黑了,不等通报便直接进来,听说霍闲将自己关在屋内,便直接过去了。
    阿京一直守在门外,他从没有像今日这样看到裴熠如同看到救星一般过。
    他远远看见裴熠便敲了敲门,说:“世子,定安侯来了。”
    里头的人似乎没什么反应,待他要叫第二声的时候,被裴熠拦住了,“我去看看。”
    然而裴熠只看到霍闲熟悉的背影,他仿佛一尊没有生气的雕塑,连动都没动一下,裴熠心里一紧,小心翼翼的蹲下身来伸手拍在霍闲身上,叫了他一声:“阿闲。”
    环绕在耳边不真实的“阿闲”陡然被真实里的声音替代,他惊了一下,以为自己见鬼了,猛地一回头冷不防与裴熠的视线撞了个满怀。
    他有一瞬间的失神,接着便是一阵冗长的猛咳,裴熠忙扶着他的肩,伸手顺他的背,过了半晌霍闲才恢复过来,那张脸因为接连的咳嗽已经红透了,而他的声音也没有好到哪里去,带着浓重的沙哑声,问他:“你怎么来了?”
    不管是暗杀天子还是暗杀贵妃,都绝非小事,这件事虽然已经交给刑部,但必得有个皇室亲王坐镇才好往下查,裴熠是如今天熙帝最信任的人,此刻他该是忙的脱不开身才对。
    裴熠不知他们姐弟感情如何,但从霍闲那双失神的眸子里已经猜到了些许,“自然是来看你的,贵妃的事,节哀。”
    他觉得自己无论说多少遍节哀在此刻都显得十分苍白,但他又不知道该说什么,于是便一把将霍闲搂进怀里,他想起小时候自己遇到难过的事总是往老师怀里靠,那样的话好像就不会那么难过了,虽然霍闲不是小孩,他也没有庄策那般舌灿莲花能将前一刻还悲痛的人逗的后一刻就能捧腹,但至少能让他有那么一点点好过些吧。
    裴熠低估了自己,霍闲在这漫长的沉寂中强撑着崩溃边缘的神志,然而他这一个举动就将其击个粉碎,霍闲感觉堵在胸口的那股喘不上的气呼之欲出,他想要深吸一口气让自己静下来,然而伴随着一阵刺痛,他毫无预兆的呛出一口血。
    裴熠好不容易放松的神经在一瞬间又被提了上来,他转头冲门口的阿京吼道:“叫季先生过来。”
    阿京闻言连屋内的情况都没来得及看一眼,就消失在院子里,不消一盏茶的功夫便将季淄带了过来。
    霍闲并未昏厥,只是有些疲倦的闭上眼,他吐了一口血反而觉得胸口的郁结消散,这会儿除了有点虚,到比先前要好一些,季淄翻开霍闲的衣袖,给他搭了脉,静了片刻忽然看向裴熠。
    裴熠皱着眉忙问:“如何?”
    季淄不确信的再次搭上霍闲的手,随即又掀开霍闲的袍子,愣了半晌忽然道:“季某医术不精,不知是否看错,阿闲身上的毒......”话音未落又急忙对门口守着的阿京说:“阿京,你去请秋大夫来一趟。”
    阿京闻言在门口应了一声。裴熠扣住季淄的手,说:“还没来得及跟先生说,实不相瞒,秋大夫已经研制出了解药。”
    可能是裴熠说的太过随意,而虎骨印的毒又实在罕见,季淄先是一愣,似乎没有从解药二字中听缓过神,还没来得及开口,裴熠又说:“我知道先生是为了虎骨印才不远千里从雁南到谒都来,他中毒太深,秋大夫并不确定换药是否有用,只怕让先生期望落空,幸好如今看来这药是有用的,只是尚未来得及言明,就出了贵妃的事......”
    “唉......”季淄给霍闲掖了被角,示意裴熠借一部说话,裴熠回首转向霍闲,点点头说:“先生请。”
    第115章 重生
    “侯爷,请受我一拜。”出了门季淄忽然掀袍。
    按照大祁礼制,定安侯受得起平民百姓这样的大礼,但季淄不是普通百姓,他是霍闲师父,四舍五入也算是他师父了,都说如师如父,他爹给他下跪,那还得了,裴熠赶紧抬手将人扶了起来,忙说:“先生快起,你是秋大夫故友,我将秋大夫看做家中长辈,长辈怎可向晚辈行礼。”
    季淄看着裴熠,知道这和秋白无关,于是也便作罢,目光深远的看了一眼霍闲的方向,叹了一口气,说:“我把阿闲当做自己的孩子,他母亲是我同门,当年......”
    大概是觉察出在裴熠面前说起过去不太合适,话锋一转,便说:“当年在雁南王宫,要不是燕燕,他恐怕也和他母亲一样......也难怪他会难过,燕燕从小就护着他。”
    裴熠曾在少时见过他,那时他以为是他是从哪里流浪而来的,如今回想起来,好像是有那么一两次那个小哑巴曾在梦魇里叫过姐姐,只是清醒的时候无论如何都不肯开口,这才让他们认为他是个小哑巴。
    裴熠没有兄弟姐妹,但他小的时候经常在宫里和太子一起读书骑射,太子不似其他皇子事事争强,他宽厚事事都让着裴熠,因此他对太子的感情格外亲厚,太子过世的那段时间他脾气暴怒,常常因为一点小事就在府里大闹,但霍闲与他那样浮于表象的悲恸不一样,他的悲伤和痛苦都是平静的。
    这种失去是周遭的人用任何安慰的话都抚平不了的。
    意识到自己又说多了,季淄给自己找台阶下,说:“年纪大了就容易絮叨,侯爷见笑了。”
    正在此时,外面传来一阵声响。接着便是秋白抱怨的声音:“老夫一把骨头都颠散架了,你慢点慢点。”
    还没等看到人,季淄便恍然明白过来,忙说:“定是阿京......”
    话音刚落阿京便匆忙进了院子,秋白上气不接下气的喘着,听阿京方才的口气,好似霍闲连口气都不剩了,可却见季淄和裴熠若无其事的待在外头,顿时就觉得是被阿京那小子给骗了,当即就沉下脸。
    “我是让你去请,你是不是又无理了?”季淄觑了阿京一眼,对秋白说:“秋兄见谅,这孩子莽撞,不如去我那里喝杯茶,我正好有些事要请教白兄。”
    说着做了个请的手势,秋白这人一向倚老卖老,清了清嗓子,背着手对阿京说:“茶得你来泡。”
    季淄笑言:“那是那是。”
    *
    霍闲从模糊里逐渐清醒,他被梦魇怔住了很久,醒来的时候觉得脸上凉凉的,他伸手一摸才意识到那是从他眼睛里渗出来的。
    他脖子上挂着一小片铁块,贴在他胸口有点儿发冷,他恍恍惚惚的想起宴会上的一幕。
    霍燕燕毫无征兆的倒地,周遭都是慌张的神色,他从天熙帝手里接过霍燕燕将人带到了内殿,所有侍女丫鬟都在门口,太医说贵妃娘娘吃的太多了,毒已渗入心脉,无法通过催吐解毒,太医匆匆忙忙去开药。
    霍燕燕的身上已经满是虚汗,却还是用力的握着霍闲的手,她似乎知道自己活不过今夜,不顾太医叮嘱的切勿多动,凑近霍闲,不知哪来的力气扯下自己脖子上的物件,对霍闲说:“阿闲,你要做的事凭借一人之力实难办到,这是我外祖留给下的,你去江南找一个叫萍水阁的地方,他们认得此物,会帮你的......”
    霍燕燕全身上下几乎都已经软了,连喘息都是虚的,好像所说一句话,随时就会说不出下一句,她外祖家是武学,在雁南颇有盛名,比起霍闲母子,她和母亲在雁南王宫没受过欺负,因此不知原来切肤之痛是有真实感受的,她觉得似乎有千万条虫子顺着她的经脉在钻,稍微吃一点力就牵扯的生疼。
    霍闲还未从这惊愕中彻底回过神来,接过霍燕燕手里的物件,有那么一瞬间他觉得霍燕燕的手和小时候白瑾颤抖的将他搂进怀里的那双手是一样。
    这种久违的感觉并没有让他感觉到一丝温暖,而是让他后怕起来,他记得白瑾那双手就是从自己身上突然落下去的,此后便再也没有动过,他一把握住霍燕燕的手,试图将自己的体温输送一些给霍燕燕,然而那双手就像是浸了冰,怎么也捂不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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