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行心里一惊,还是挺敏感的,对陈苹说:“陈局长有什么指示?”

    陈苹脸一红说:“我想晚上找你有事儿,在村外的青纱帐里谈一谈?”

    韩行问道:“有什么事儿,在这里谈不行吗?”

    陈苹说:“还是在外面的青纱帐里谈一谈吧,在这里谈不方便。 再说,找你的人又多,也谈不成。”

    韩行心里明白了几分,说:“那好吧!天黑的时候,就在村北路口,我在那里等着你。”

    陈苹脸一红,慌慌张张地出去了。

    陈苹刚走了没有多长时间,王小玲背着个药箱子又来了。

    她这回来精心打扮了一番,整齐的短发梳理得油光水滑,脸也洗了,还打了雪花膏,远远地就传出来一股子香味儿,五官端正的脸庞上,小鼻子笔挺,眼睛显得很大很美,眉毛像是文了,又细又长,唇线也好像是画了,显得很整齐,薄薄的嘴唇微微地透出了一种青春的红润。

    她进了门就把药箱子往桌子上一放,对韩行亲热地说:“韩司令呀,你不想我,可我想死你了。”

    韩行心里一惊,对她严肃地说:“我有什么好想的,一个鼻子两只眼,一个嘴巴四条腿。”

    王小玲对着韩行笑了,说:“那你成了青蛙王子了,我就是那个美丽的小公主。”

    对于这个美丽的格林童话,韩行早就看过。王小玲的话里很明显,她已经在向自己示爱了。但是韩行在想,自己已经把一个女人弄得反目成仇,不想再把王小玲得罪了,只得说:“王大夫啊,你有什么事情就赶紧说吧,恐怕晚上,我还要开会。”

    王小玲见一个巴掌拍不响,也只得说:“韩司令呀,张维翰司令交待过的,要好好地注意你的身体。我这不是来给你检查一下身体吗?”

    王小玲说着,就打开了医药箱,拿出了听诊器,叫韩行坐下,给韩行慢慢地听着心脏,肺部,又对韩行说:“韩司令呀,你见了我,是不是心跳加速了一些呀!”

    韩行笑了,对王小玲说:“王大夫呀,你说的这话,是不是超出了体检的范畴呀!”

    王小玲知道,反正是韩行不懂医学,就蒙他说:“这怎么算是超出了体检的范畴呢,你如果见了男人,心跳加快,就有了自卑感,你如果见了女人心跳加速,就说明你有了情感。”

    韩行心里笑了,什么乱七八糟的,这是变着法的,向我示情呢!韩行逗她说:“我见了你,是有些心跳加速,这难道说对身体有什么不好吗?”

    王小玲也笑着对韩行说:“你如果见了我,心跳加速,就说明了你韩司令还有情感,还算身体正常。如果见了我这样的人,一点儿也无动于衷,就说明了你的心里有问题了,得治一治了。”

    “怎么治呢?”韩行问她。

    “那还得女人来治,因为经过战争,你的心理发生了很大的变化,始终处于紧张状态,也可以说是有病了。那就得放松一下,放松到正常人的心理状态。”

    “还有这么些的道道。”韩行说。

    “今天晚上有空吗?”王小玲问。

    韩行吃了一惊,别又是约会吧。急忙说:“晚上还要开会呢,我不是早就说了吗!”

    “哼,你骗人!”王小玲对韩行说道:“刚才我问王安玉了,说你们晚上有事吗?王安玉说了,今晚上没事,大家放松一下。”

    “噢,我不是和王安玉开会,我们武工队要开会。”韩行急忙话头一转说。

    “哼,那也是假的。”王小玲对韩行发起了脾气。“我问过张小三了,他说今晚上就没有事,大家好好的休息。我说韩司令呀,你怎么老骗人呢!你心里烦我,我早就知道,我真是热脸贴了个冷屁股,怨谁呢,谁也不怨,都怨我自己。以后,我再也不愿意见到你了!”

    说着,她收拾起听诊器背起药箱子气呼呼地板着脸就走了,那脚步跺得地咚咚地响,脚步迈得很急。

    张小三从屋外进来,他疑惑地看了看韩行,又看了看屋里的一切,皱着眉头问韩行:“韩司令呀,这个王小玲来的时候兴致勃勃的,走的时候好像很生气,你没有怎么样她吧!”

    气得韩行骂了张小三一句:“滚蛋吧你!没你的事儿。”

    天黑的时候,韩行稍微的整理了一下衣服,关上了门,走出了院子。张小三从旁边过来,问韩行:“韩司令呀,你到哪里去?”

    韩行说:“屋里热,出去凉快一下。”

    张小三劝告说:“这是敌占区,我们几个得跟着你。”

    韩行有些生气了,埋怨张小三说:“我还有没有自由,你们几个该干什么还是干什么去,别老跟着我。”

    张小三被骂了一顿,但是张小三不生气,挨韩行的批评也不是一回两回了,自己就是在韩行的批评下成长起来的。他不让跟着啊,那也行,俺就远远地跟着你。反正是脱离了我的视线不行,这是我警卫营长的职责!

    暮色朦胧,夕阳吻着大地,依依不舍地滑落,只留下未敛的光芒仍然照耀着大地。一切都显得那么恬静,自然。

    飞掠过树梢的鸟儿呼唤着自己的伙伴归巢,它那羽翼也被镀上了金色。村边的湾塘上碎金点点,浮移不定,涟漪层层,微微平静,又被前来戏水的孩子打破。孩子们掀起了朵朵浪花,每一朵,都透着夕阳的余光。

    劳作了一下午的庄户人家开始收工回家。牛脖子上挂着套杠,盘拴着缰绳,放缰由它自由回家。这牛儿也挺赛的,上地干活的时候,慢慢悠悠,迈着那四方步,老是不愿意去干活。回家的时候却是一溜小跑,老想着那槽头上的青草。

    扛着耕作农具的主人远远地跟在后边。耕牛回到各自家门口的牛桩前,温顺地等待着主人卸套解缰。牛儿驴儿解放了似的高一声低一声叫个不停。小山羊在巷道里无拘无束地跳着跑着。

    归巢的乌鸦、喜鹊、麻雀等鸟儿,在巷道的槐树上拼命地叫唤,叽叽喳喳吵开了锅。呼儿唤孙的老人,叫着孩子们的乳名,拖着长长的声调:“狗蛋噢—— 回家吃饭哩!”是那样亲切而顺耳。

    这些狗蛋、臭臭、拴牢、拴住、引弟们,听到呼唤从四面八方回到家。空气中弥漫着温馨和谐的气氛和农家特有的淡淡的麦草、秫秸、棉花柴烟熏味儿,怪舒服的。

    韩行一路上给这些大爷、大娘、叔叔、婶子们打着招呼。人们只知道这个穿便衣的是个年轻的八路军,但到底是个八路军什么干部,也没人去问。

    村庄的上空,农舍炊烟袅袅,余辉给这些充满乡村气息的一个个小院上抹上了一层淡淡的金光。

    最后一缕霞光渐渐隐去,整个村庄被暮霭笼罩着,晚霞的光芒愈来愈淡。人们在家中享受着美味的晚餐,尽管只有玉米饼子、高梁饼子、萝卜疙瘩咸菜,喝着玉米白粥,但那也是其乐融融,尽享着和平的宁静,家庭的温馨。

    晚霞渐渐收起,月亮带着一群星星在天穹开始眨眼。今晚是个好天气,天晴得清亮清亮。麦场上、街道上乘凉的人们拉着蓆片,麦草墩子,三个一堆,五个一摊,在一块端碗白开水,抱个甜瓜,拉起了家常。

    谈古论今,打鬼子,小笑话,再加上一个黄段子,逗得大家发出阵阵笑声,一天的劳累,云消雾散。

    在村北边的小道上,韩行看到了陈苹早已穿戴利索,等待在那里。韩行轻轻地对她说了声:“走吧,随便逛逛。”

    后面的张小三对几个年轻的战士做了一个鬼脸,意思是,我说韩司令不让我们跟着呢,原来是和陈局长约会呢!怎么办呢,那我们就远着点儿跟着呗!

    韩行和陈苹走进青纱帐,一株株玉米伸出深红的樱,怀抱着“婴儿”在憨憨地笑,一棵棵高粱微露着红晕的脸儿,抽出纤细的长颈在风中摇摆,淳厚的酒香已经在酿造。厚实,感动,神奇,壮观,撼人是青纱帐伸开的臂膀。

    这里没有青年人约会的酒吧,没有ktv包房,没有花前月下的公园,有的是这天然铺天盖地的青纱帐。其实,这里就是免费的洒吧,这里就是ktv包房,这就是花前月下的公园。

    青纱帐里也是丰富多彩,水塘边的青蛙凸着雪白的肚皮,脖子上的气囊一鼓一缩地在“呱――呱――”吊嗓,黄褐色的纺织娘不知疲倦地发出纺棉花似的“嘤――嘤――”低吟,黄鼠狼在夜晚中也不安分,出来觅食,它的孩子们一个叼着一个的尾巴,排成一串儿,就像是做着游戏。

    野兔子们早把洞口给封上了,在温暖的小窝里,老兔子守着它的孩子们在睡觉。大柳树上幽暗中的夜莺瞪着圆圆的小眼睛清脆尖声地歌唱,就连无有生命的树叶都“哗啦哗啦”的齐声伴鸣。

    韩行和陈苹谁也不说话,都在默默地走着,各人想着各人的心事。

    突然,韩行给陈苹做了一个手势,叫她不要说话。军人的耳朵尖,韩行发现了声音,慢慢地掏出了手枪,在这敌占区里,什么事情都可以发生,随时要保持着战斗的警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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