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公公挂着一脸不悦敲门走进许相梦房间,他对着夜央的耳朵轻语一声,没让许相梦听见他所说的何话。

    “死太监你跟夜师爷说什么呢?”许相梦不禁皱眉。

    “大人,我出去一下。”

    夜央将碗放在一边,起身便想离开,却被许相梦一把拉了住。

    “夜师爷你去哪?”

    “二公子就出去一下,你这刁民能不能别这么赖人啊!”

    许相梦一脸不悦向迟公公盯去,她还不是担心夜央,怎么就是赖人了,而且就算自己赖着夜央,也跟他一个死太监没关系。

    许相梦虽然很不乐意,但还是松开了夜央,她看着夜央转身,走远,消失在门里。

    “死太监,你刚跟夜师爷说什么了?”许相梦转而盯着迟公公。

    “本公公就不告诉你这刁民,你能拿我怎么着!”迟公公一副不得了的模样说道。

    园中亭内,石桌上摆着一个棋盘,亭外,央宸望水独立,池面映照的他,看似与以前的他并无所异,但只有他自己知道内心的改变。

    夜央穿过蜿蜒曲道来到央宸身边,二人之间依旧有所隔离,如今更是又多了一个许相梦。

    “皇上,您找我何事?”

    晨露沾满花草,夜央和央宸相对而坐,身前的棋盘几乎摆满,央宸执黑子落下,一子绝杀。

    “你还是让着朕,从小到大,无论什么事朕都胜过你一点,全是因你的退让。”央宸道,此次夜央听出了他心里苦涩。

    “实事并非皇上所想……”

    “事实就是就这样,朕当上太子,坐上皇位,只是因为你。”

    夜央从来没在央宸口中听到过妄自菲薄的话,而此时此刻,他所说的一切都不像原来那个他会说的话,高高在上的皇帝,为何会变得至此?

    “你让了朕这么多年,如果今日,朕亲口求你再让朕一次,你同意吗?”央宸说道。

    清风轻拂来去许久,许相梦等了夜央许久,从坐在床上等到走下地去,从房间里走到门边。许相梦稍稍靠在门框上,尽管几日休息她已经恢复了许多,但毕竟伤得不浅,真要恢复如初那得挺长一段时间,许相梦此时此刻轻倚门上,虚弱难掩。

    许相梦没等到夜央,而院门外走进来央宸,许相梦这才想起已经有多日未见他。只一眼,许相梦的脑海充斥着那晚的一幕幕,每一个场景都撞击她的心底,绝然恐惧,尤其是她疯狂的一刀给央宸的伤害,血色模糊。

    央宸看出了许相梦眉间的反应,他的心不由得痛了,狠狠一颤,竟看见许相梦扶不住门摔在了地上。

    央宸毫无犹豫地冲了过去,他扶住许相梦,双手感受到她身体的恐惧颤抖,眼神交接时刻,他才真正看明白自己给许相梦造成的伤害。

    央宸心痛得不敢继续面对许相梦,他的手从她手臂上滑下,但许相梦却一把反将他握住,许相梦眼里的恐惧渐渐减弱,眼神却依然恍惚。

    “夜师爷呢?”

    许相梦的目光蓦地定在央宸眼上,但她问出的话却是有关夜央,央宸心里不再如之间那般痛恨,去了恨只剩了痛。

    “朕先扶你回床上,再与你说。”

    许相梦没有反抗,尽管那边留下了她太多可怕回忆,但此刻,她想知道夜央去了哪儿。央宸扶着许相梦,力尽温柔,而许相梦,尽管还有轻微的恐惧,却还是借力央宸行走。

    “对不起,是朕的错,你能原谅朕吗?”

    许相梦听见了央宸的道歉,千真万确,每一个字都道出得十分清晰,饱含央宸的真心。许相梦蓦地脚下一顿,回道:“原谅,是我错在先,是我违背皇上的意思,不过现在什么事都没有啊,没事的。”

    许相梦话语之间还有些恍惚,央宸扶着她在床上坐下,还是情不自禁将许相梦抱了住,轻轻地将她揽在怀里,不敢多用一丝力气。

    “别怕,听朕把话说完。”

    央宸第一次有如此温柔语气,许相梦乍一反应确实想推开他,但她终究因为央宸的温柔语声缩回手。

    “朕爱上了一个人,或许朕不该爱她,但当我发现时已经晚了,朕已经做不到不爱她。”

    许相梦稍稍听得懵了,央宸爱的人难道不是以前的夜瑄,如今的弱云吗?他为什么不该爱她?是因为二人的身份吗?

    “是因为她是叛国罪臣吗,所以皇上觉得不应该爱她?”许相梦问,还有一丝吃力。

    “不,为什么你到现在还不懂朕的心,那个人不是弱云,那个人是你,朕不让你见他是因为朕吃醋,朕伤害你是因为朕嫉妒,朕爱的那个人是你,是你啊!”

    央宸的每句话每个字都狠狠敲击许相梦的心,在她心上刻下叫她难以置信的事实,央宸所爱之人是她,央宸爱上了许相梦。

    “可我不是夜瑄啊,皇上爱的人,明明从始至终都应该是她啊!”

    “朕原本也以为此生只会爱她一人,但如今的事实已经变了,就连朕自己都不知道是为什么,朕唯一知道的就是,我爱你!”

    许相梦再无声继续,她原本以为央宸对她是无尽的厌恶和刻意的狠待,她从不敢想事实竟会是如此极大反差,这般不可思议。

    央宸的真情流露不仅说给了她爱的人听到,更让爱他的人听到。房门外,弱云静立,所有的恨怒都充斥心里,满满的愤恨之火溢出,积蓄了十四年的怒火全然于一刻点燃,烧尽她所有的理智。

    “不管我是卑贱的奴婢还是冒充的公主,你终究还是只爱那个她,央宸,你钟情你专一,但我不会让你和她再续前缘的,夜瑄,你欠我一条命,你们欠我一辈子!”

    街道之上,风痕匆匆脚步由绮梦楼里离开,街那边不远处走来柳夏青和小萝,柳夏青一脸提不起兴致,她不自主地往绮梦门口一看,乍一眼看见风痕,竟还有些怀疑自己的眼睛。

    “是他?”

    柳夏青眼中蓦地泛起一丝神气,她赶紧跟了上去,小萝迟一步也追着她家小姐过去。

    “小姐,你去哪儿啊?”

    二人一路跟着风痕,跟到县衙附近的街上还是跟丢了。柳夏青和小萝在附近巷子里绕了许久,终也没找到风痕的踪迹。

    “咦,人呢?”柳夏青张望四周显得不悦。

    “小姐,那个男人是谁啊,小姐为什么要追他?”小萝问。

    “他就是那天救我的大侠……”

    柳夏青突然这一说便想起来了风痕应该认识夜央,那他便极有可能在县衙。柳夏青和小萝穿过一条巷子便看见了县衙的后门,二人还没来得及靠太近,便看见了一个伪装过的男子扛着被子包裹着的什么东西从后门偷偷摸摸出来。

    柳夏青拦住小萝在转角,她二人同时看见被子里掉出来一只手,主仆二人不由得一惊不约而同捂住对方的嘴,光凭眼神交流。

    二人没有逃,她们偷瞄见那人走进了另一条巷子,竟还大了胆靠近。柳夏青和小萝踮着脚步悄然靠近,只见那人连人带被子扔在一架板车上,还用席子裹好。巷子另一边又走来一人,素纱披身遮面而看不清容貌。柳夏青二人赶紧闪躲,幸好没有被来人察觉。

    “去哪儿?”

    “江边。”

    柳夏青和小萝都听见了那句女子说的“江边”,她们再往巷子里一探,那二人推着车往巷子那边过去。

    “小姐,那人是谁呀?”小萝不禁忧恐。

    “这事肯定不对,这样,我先跟上,小萝你去县衙里告诉他们,不管大人还是夜师爷,或者刚刚那个侠士也行,让他们赶紧来江边。”柳夏青急道。

    “不行小姐,这太危险了!”

    “大白天的,去江边的人不会少,没事的,你赶快去!”

    柳夏青说罢便钻过巷子跟了上去,而小萝在原地稍有无措,终于还是跑进了县衙后门。

    小萝只在园子里跑着,哪有道就跑哪儿,她正遇上匆匆走来的央宸和风痕,她认出了风痕,虽然觉得他二人所给的感觉叫她不禁恐惧,但她还是向二人跑了过去。

    “你们是县衙里的什么人吗?大人和夜师爷在吗?”小萝问得无比焦急。

    “你有何事?”风痕问,他也察觉了小萝是方才跟踪他的人。

    “我和我们家小姐看见刚才有个男人鬼鬼祟祟地从县衙后门扛了个人出去。”

    小萝一说央宸立马慌了,县衙里其他人都在牢里,要说最有可能被人扛着走的,那必定是才睡下的许相梦。前一刻风痕找到央宸,许相梦才睡下,央宸怕打扰许相梦休息才和风痕走到隔壁院里详谈,竟有人趁此空当抓走许相梦,何人?为何目的?

    央宸跑到许相梦房间,果不其然,房内空无一人。

    “那人去了哪里?”央宸万般急切。

    “江边,我们家小姐已经跟过去了。”

    央宸和风痕迫不及待冲出县衙,如光似箭一般往江边去,而小萝实在跟不上了。

    江边苇草中,男子将车上昏迷的许相梦扛起扔在地上,**药性差不多过去,许相梦又被身上的伤痛痛醒。

    柳夏青一路追踪,此刻正躲在稍远处偷偷观望,她看见被子之下的那个人,是女人,却像极了许相梦。

    “是本小姐眼花吗?”柳夏青心里不禁怀疑。

    柳夏青听不清那头几个人说些什么,只看见遮掩得很好的女子一把抓起许相梦的衣襟,又狠狠地将她砸在地上,如此泄愤。

    密布苇草之间,许相梦被重重扔扑在地上,乍然心痛,胸前伤口又渗出血来。许相梦一把捂住胸口,痛苦难忍。

    “怎么,心痛啊,我更心痛,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不论你是尊贵还是落魄,为什么你非要跟我抢他的爱,就算我抢了你的身份,他还是爱你,这到底是为什么呀,就因为我骨子里卑贱吗,只因为老天爷眷顾你吗?我不信,我偏不信!”

    蒙纱女子说得越发激动起来,她甚至一脚踩在许相梦受伤肩头,狠狠拧踩,发泄自己心头被夺爱的怨恨。

    “如果那年你掉进井里死掉该有多好,那后来很多事就不会发生,我们就不会为你死,我变成现在这样全是拜你所赐,所以,你欠我的,我要在今天全部夺回来!”

    她踩得更加猛力,许相梦一声痛感乍响,惊得一旁正悄然靠近的柳夏青蓦地一急暴露了,一男一女那二人看见了柳夏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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