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渐红忘了,在这里,没有什么人认得他这个省委副书记,所以便听到刘庄的人在吆喝:“你算个吊?什么时候轮到你说话了?大伙听着,今晚就在这里放水,谁要是敢拦着,就往死里打!”

    丁二毛见这些人出言不逊,眼睛一瞪,便要跳出来,却被陆渐红拉了一把,毛子他娘也道:“娃子,你是外地人,不知道他们凶着呢,别说话了。 ”

    这个时候天已经有些亮了,听得动静过来的人也越来越多,虽然每年都会打架,倒也不至于形成大规模的冲突,人多起来,反而会避免事态的发展,陆渐红不由松了一口气,不过这件事情他不知道也就罢了,既然知道了,那肯定是要管一管的。可是如何解决这个问题,却是一个难题。我国虽然一直强调加快工业化进程,但同时又是个人口大国农业大国,没有了农业的支撑,一切都是白搭。

    陆渐红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在机械化作业如此普及的今天,居然还会有这么落后的地区,先不说机械上的实施,就连庄稼用水都难得到保障,像这种抢水事件,那可是二十年前才有的现象。

    人群已经渐渐散去,陆渐红让丁二毛塞给毛子他娘一千块钱,既算是昨晚叨扰的感谢,也算是给他爸疗伤之用,一番推辞之后,钱如数送出。

    丁二毛检查了一下车,发现底部受损不轻,不过并不影响车子的运行,只需到维修点修理一下即可。

    焦洪兵道:“陆书记,该上路了。”

    陆渐红摇了摇头,道:“先到田头看看吧,这个事如果不能妥善解决,难保不会再打起来,庄稼固然重要,人命更重要,万一出了死伤,那罪过就大了。”

    焦洪兵笑了笑道:“陆书记,我觉着您就像是康熙一样,在微服私访呢。”

    陆渐红也笑了笑,却没有再说什么,径直向田头走去。

    走入田间,放眼望去,无边的田都已经整理完毕,只等着水进田插秧了,偶尔见到有几块田里有水的,也正在插秧,陆渐红发现,田头的沟渠修缮很差,里面竟都是杂草丛生。

    路遇一位老汉坐在田头抽烟,陆渐红过去散了根烟,笑道:“大爷,不忙呐。”

    “想忙也忙不了啊,我那片田离水太远,老天不少日子没下雨了,指望那几个小水库不顶用啊。”老汉吸着烟愁眉苦脸地说。

    陆渐红蹲着说:“这里没有机站灌溉吗?”

    “有啊,可是也没有用。”

    这里叫夹沟村,原来这里有一条河,可是距离实在太远,要经过几级翻水才能到这边来,而且费用很高,陈庄和刘庄是最边远的地区,那费用就更惊人了。这里以前有一个砖瓦厂,每年要取不少的土,后来厂子不搞了,取土的好几个大坑被村民们加工了之后,形成了一个庞大的水库,庄稼就靠这个水库每年蓄的水。相比之下刘庄就没有这么好的运气了,由于刘庄地处陈庄下首,实在没办法,就只能在晚间偷放陈庄沟渠里的水引渡,夜里发生的斗殴事件正是出于这个原因。

    陆渐红注意到田头沟渠都已失修很久,便问道:“村里每年不是都收水利工程水费的吗?我看这渠道都淤塞着。”

    老汉有些气愤了:“谁知道这些钱是不是被村里那帮子人花天酒地去了。”

    正待再问,这时一个人背着手走了过来,瞪着眼睛道:“陈老巴子,你又胡嚼什么舌根子了?”

    老汉似乎对这个人很畏惧的样子,不敢再多说什么,扛着锄头躬着腰离开了。

    “你哪的?没见过你呀,到咱们村来干嘛?”

    焦洪兵见他一副飞扬拔扈的样子,一瞪眼道:“怎么说话的你?”

    那人嘿嘿一笑:“我陈老刀说话一向就这样,咋的了?到我的地头,你还跟我横,信不信我扣你们几天?”

    丁二毛一捋袖子就要发飙,陆渐红阻了他一下,这个人看样子应该是陈庄的村支部书记,不然也没这么凶,如果陆渐红在他面前亮身份,有点大炮轰麻雀的感觉,也太丢份儿了,道:“二毛,洪兵,我们走吧。”

    算你走运!丁二毛跟陈老巴子心里都这么想。

    “陆书记,现在是去茂西还是……”焦洪兵问了一声。

    陆渐红道:“先到乡里去看看吧。”

    问了好几个人,才知道去么集乡政府怎么走,他们白天走的路还真走错了,好不容易上了正路,不过那路与这条路唯一的区别就是正路是用碎石铺的,开在上面轮胎也是喀喀的响。

    开到乡政府足足花了有一个多小时,也不知是路况差还是路途远,不过到了集镇路还好一些,虽然还是以前的老柏油路,也有些坑坑洼洼,但比起那石子路来,已经是天堂般的享受了。

    车长驱直入地驶进了乡政府,乡政府里除了一个值班的,并无其他人,陆渐红不由很奇怪,现在才九点多钟啊,难道有什么集体活动?

    怕焦洪兵过去又扛出省委副书记的牌子来,陆渐红让丁二毛过去问问。

    丁二毛笑嘻嘻地上了前,一副老油子的样子,拿着从陆渐红那顺过来的软中华,散了一根过去,道:“兄弟,到这边办事,怎么看不到人啊。”

    那值班的见丁二毛一出手就是软中华,大气得很,倒客气了很多,道:“兄弟是外地人吧?今天你来得还真不巧。乡里都有事去了,你明天再来吧。”

    丁二毛干脆把一包烟全塞到那人的手中,笑道:“什么大活动啊,全乡的干部都过去。”

    见丁二毛上路子得很,那人也不瞒着,道:“丁书记的儿子今天结婚,都去县里送礼份子去了。”

    “谢了兄弟啊,那我明天再过来。”

    回到车上,将这事向陆渐红汇报了,陆渐红不由咋舌,这个什么丁书记也太大条了吧,儿子结婚搞这么大动静,就不避一点嫌吗?省委省政府可是专门出台了规定,不允许借红白喜事收受礼金的。搞得全乡的干部都去送礼份子,这么大的阵仗,县里不会一点都不知道吧?

    想了想,陆渐红道:“二毛,车还行吧?要不到县里去修一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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